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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月上柳梢,打更的梆子响过三声,洛邑的灯火像往常一般星星点点的亮起来。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卫环坐在窗前就这月色捧着一本书细细的读着,两个侍女提着一柄油烛,轻轻推开门,将屋内的蜡烛一一点燃,整个房间一时之间亮如白昼。
      卫环有些不适的轻轻揉了揉眼,抬头看见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映着灿烂星河,耳边传来那两个点灯侍女的絮絮私语。
      “你说,今天晚上将军还来吗?”
      “今天是将军和昭阳公主的定亲的大喜日子,将军怎么可能回来!”
      “说起来,昭阳公主可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妹子,咱这位夫人呐,怕是好日子到头喽......”
      小侍女说话流利,唯独说到“夫人”时咬字含糊,语气中带着不曾遮掩的嘲弄。
      卫环眸子颤了颤,瞳中闪过了一抹耻意,转瞬即逝。
      两年了,母亲依旧是杳无音讯,她已经等的够久了,忍的也够久了......卫环瞌上漫着湿意的眸子。
      “取予者义之符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知耻而后勇,士当为守节而死。”她嘴中喃喃道,又弯下粉颈,默默读起手中的书卷。
      月上中天,房间的白烛已经烧了大半,蜡油淋漓在烛台上像是谁的泪痕。
      正要放下书,前堂却传来了喧嚷,卫环蛾眉轻蹙。
      “参见将军。”门外传来侍女问礼声。
      下一瞬,房门便被推开,原本坐在小榻上的卫环心里一颤,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低头假意盯着已经翻了无数遍的书册,耳边那人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越来越近。
      终于,那人在她一旁站定,卫环嗅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酒气,心下不喜。
      “呵。”那人弯下腰将头搭在她的肩上,一只长臂霸道的圈起她的腰,另一只手抽出她手中书,随意的合上,觑见了封皮的书名,“《论语》。”
      男人吐息炙热,混杂着酒气,卫环把书从他手中抽回来,不舒服的想要挣开桎梏,却被他圈的更紧。
      “从前在国子学,公主就时常去廊下偷听太傅讲课,那时臣就想问您,是不是想考女进士......”男人亲昵的用长着短短胡茬的脸轻轻蹭着卫环细嫩的脸蛋,卫环一阵麻痒,抬手推他的头。
      “曹彰!”卫环躲不过,歪在小榻上,明眸怒瞪着他,却不知自己那嗔怒的样子反而勾起了男人的色心,反被摁在了榻上,撕扯着她腰间繁复的丝绦。
      “曹彰!”卫环用力抵住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两人撕扯了不过一个来回,她的双手便被男人举过了头顶。
      卫环轻喘着,歪过头认命了,“还没有点香。”她淡淡提醒道。
      曹彰作乱的手顿住一瞬,而后又重新撕着她的亵裤,“以后就不点了罢。”
      卫环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看向他,斥道,“你疯了!”
      曹彰在她耳边轻轻笑起来,慢条斯理地吮着她粉嫩的耳垂,“原以为只能在公主嘴中听到那些圣人之言,没想到公主还会骂人。”
      卫环像是一只濒死地鸟被折住了翅膀,此时又鼓起来全身的力气挣扎了起来,“你放开我,曹彰!”
      身上之人并没有听从地意思,死死地吻住那张绣口。
      卫环呜呜躲闪,手中的那本《论语》已被揉搓的不成样子,顺着榻沿滑到了软毯上。
      后半夜起了风,吹着一团团的黑云将弯月彻彻底底的阴蔽了起来,只漏出周围的几点星光。
      直到天微微亮起来,男人才餍足的松开环在卫环腰上的手,拉了拉床边的金铃,侍女们便端着盥洗的器物鱼贯而入。
      卫环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曹彰知她在装睡,此时倒也不再闹她,用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轻轻说道,“今日阴天,恐是要下雨,就别看书了,仔细着眼睛。”
      卫环自然是不理他。
      曹彰沉迷地看着卫环恬静的脸,从床头的匣子中拿出一支金钗,放在她的枕边。
      “昨日是你的生辰,这是贺礼。”
      将卫环的鬓发顺到耳后,深深的看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洗漱。
      听见房门又重新阖上,卫环这才放松下来,睁开了眼。
      她撑起绵软的身子,走到外间的小榻上将那本被《论语》展平放好,拿起火折子点燃小几上仅剩的一点熏香,没过一会儿,一股腥甜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香味闻久了有些呛鼻子,而卫环仿佛无知无觉,只盯着袅袅的炉烟发呆,这时房门又被推开,昨日那两个点灯侍女探头进来,“奴婢听房里有动静,估摸着是夫人醒了......”
      “关门,出去。”卫环依旧立在香炉前,连头都没有扭过去,淡淡吩咐着。
      两个侍女撇了撇嘴,重新阖上了门,两人又在房外墙根处嚼起了舌根子。
      “我就说吧,别在她点香的时候进去,你非不听!”年纪大一点的侍女埋怨着。
      “我哪知道这位怎么又拿捏起来了!怕是昨天将军半夜回来给她底气了罢,切!”年纪小一点的侍女捏着细细的嗓子驳道
      “嗐,劳什子底气,若是将军真疼她,会让她点那断子绝孙的香?”年纪大一点的侍女轻蔑的说着。
      “什么?那香竟然是这种用处吗?难怪将军从来不给她准备避子的汤药,我原以为是将军疼她,只是她自己肚皮不争气。”那小侍女惊诧道。
      “我也是才知道!所以跟你说少去她房里,谁知道会不会影响我们!”另一个侍女语气嫌恶。
      “我就说,要是这位真生下将军的长子,那不是生生打太子殿下和昭阳殿下的脸吗?我可听说太子殿下拿自己这个妹子跟眼珠子似的。”
      “嘘!要是真让太子殿下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伺候了将军两年,咱们怕是都活不成!”大点的侍女仗着自己年纪大见识多,吓唬道。
      小侍女被吓得闭上了嘴巴,但还是忍不住纷纷朝着房门低声骂道,“呸!狐狸精!”
      房内的卫环正拿着香勺将香灰一点一点刮出来,磕在一旁的小碟儿里,侍女的嘲弄贬低她听在心里,脸上依旧无波无澜。
      昭阳公主?卫环还是大雍公主的时候,只醉心儒学不知朝政,他母亲董氏只是一个采女,她父皇宠妃众多,她母亲即使貌美,也只是他众多宠幸过的妃子中的一个,可能只临幸了一次就忘在了身后,因而连带着她也不太受宠。
      她父皇是个昏君,不理朝政,终日在后宫与后妃宫女寻欢作乐,最后魏军打进了皇宫,刀架在脖子上写下了罪己诏退位于新帝。
      父皇无德天下百姓覆灭了她,她并不怨恨,只是曹家家主原是洛邑的守城武将,曹彰曾经是擢选出的太子伴读,深受皇恩,竟也早就投靠了那反贼,曹彰甚至在国破那日强行掳走了她,偷偷藏在这一方宅院之中满足自己恶心的欲望。
      她肮脏又耻辱的活了两年,只希冀母亲也在那场叛乱中活了下来,而今两年杳无音讯,应该是早就仙去了吧。
      也好,比起苟且的活着,干干净净的作为一个公主死去也好。
      卫环闭上了眼,一行情泪顺着眼角滑下,滴在放在小几上的《论语》的封皮上。
      等到了晌午,那两个侍女才你推我我推你地踏进了卫环的房间内,对伏在小几上看书的卫环说,“夫人,奴婢们侍奉夫人梳头。”
      卫环抬头看了看外头阴沉沉的天,合上书应了。
      两个侍女扶着卫环去了梳妆台,一人梳着,一人挽着,麻利的梳了一个垂云髻,那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早上曹彰送给她的那只金钗别在卫环的头上。
      卫环从镜子中撇了眼,那侍女看见卫环的神色,谄媚笑道,“是将军临走前特意吩咐,回来要看夫人呆着这只金钗。”
      卫环垂了眸子,并不言语。
      外头骤然响起了几声闷雷,雨水吧嗒吧嗒的砸了下来,卫环不喜欢下雨,让侍女将窗子关了,隔绝窗外的雨帘。
      等头发梳整好了,小侍女们这才端上来早膳,一盅鲜粥,几样小菜,大概还是曹彰早晨吃剩下的,温了温又端了上来,不过卫环并不在意。
      “夫人吃着,吃完了再唤我们。”两个侍女一副不愿在这房间多呆的样子,敷衍的福了一礼就退下了。
      卫环掀开盅盖,自己舀了一碗粥没滋没味的喝了几口便打算放下。
      这时,前堂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还有叮当的兵器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是直冲卫环房间过来,她心里一紧。
      “你们是谁!这是禁卫军首领曹将军的私宅,你们大胆!”那小侍女声音颤颤的喊道。
      “太子殿下出行,里面的人速速跪迎!”一个声音粗犷的侍卫冲着房门喊道,伴随着佩刀出鞘的声音。
      “太...太子殿下!”小侍女惊呼,伏在地上。
      卫环用手帕擦了擦嘴,挺起胸膛,缓缓站起走向房门,轻轻的将房门拉开,外头氤氲的湿气打透了她的衣裳,卫环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门外跪了一地的奴仆,领头的太子身形高大,穿着蓑衣立在门前,显然是一刻也等不得,知道她的存在就带着侍卫,冒着大雨闯了过来。
      卫环沉静地抬起眸子,看向众人簇拥着的男人。
      “魏朝太子殿下。”卫环冲他点了点头。
      “放肆!”那太子身后的侍卫愤然将刀指向了她。
      霍长庚像是打量一件物品似的上下将卫环打量了一番,一身素白的裙裾包着弱柳扶风的躯体,修长的鹅颈,一张小小的鹅蛋脸上似是锦缎一般画着粉润饱满的嘴唇和含情的杏眸,五官精致又恰到好处,确有姝色,不愧是那妖妃的女儿。
      他抬了抬手,让那侍卫放下刀,轻笑着也冲卫环点了点头,“雍朝采月公主。”
      卫环眸子颤了颤,直视他,并不说话。
      霍长庚也抱着手,定定与她对视了几瞬,又别开了眼。
      “想必公主也知道孤来此是为了什么。”他拢了拢身上的蓑衣,语调平淡。
      卫环依旧不接话。
      但霍长庚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只是等了几息卫环依旧定定站着,有些不耐,便又接着说道,“孤的妹子,马上就要跟曹彰结亲,她性子骄纵,怕是容不得公主。”
      卫环这才有了反应,点了点头,只是依旧没有接那太子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霍长庚蹙起剑眉,“什么?”
      正在怔愣之际,卫环随手拔下了头上簪的金叉,插进了自己的脖颈里。
      “啊!!!”一旁的侍女惊恐的尖叫着。
      鲜血汩汩的从卫环的脖子涌出来,卫环捂着脖子忍受着剧痛,顺着门框歪在地上,鲜血将她的素衣染红,卫环僵直的仰着头,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满足的想,就当是死在两年前的那场大雨里了,真好。
      朝闻道,夕死可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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