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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临安城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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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里,云悠悠身上着了软薄的香云纱,碧绿色一层层地叠在身上,深浅不一如春日的嫩草一般,倒是比在北方时更娇媚可人,想来是江南的温柔水将人养地漂亮。
可吃相仍是袭了从北地带来的豪爽,只见她右手一枚滴酥鲍螺,左手一碗乳糖圆子,塞地满嘴都是,还要笑眯眯着对着对面的姐姐说着:“南方的甜食卖相真是好!名字也雅致,唔...就是分量比我们北方少点儿...伙计!再来两碟!”
夕鸿只托腮看着她大快朵颐,却一口没动,等她吃好了躺椅子上发饭呆时,才点点她胳膊:“妹妹,你还没告诉我,爱人之心是什么呢?”
她琢磨了十几年,跟着云悠悠点化人间命簿,却仍是难参破人间之爱,上一世她只想着用仇恨逼迫关宴犯恶,却没料到最后他是为了爱人才奔入火海,此生,她便要把握机会,让关宴爱上她,爱便是这世上控制人心最好的法术。
才哄着云悠悠,骗她说自己钦慕关宴,下凡只愿与关宴白头偕□□渡一世。
可在人间陪着云悠悠写了十几年的命数,她才发现,至爱是凡人最宝贵的礼物,却比夏日里的冰还容易化掉。
今日红烛嫁衣,此志不渝,明日脸蛋还没老,那郎君就都要着急与下一位起誓了。
越看越觉得男人讨厌,人性险恶。好几次差点抡袖子要将负心汉吊起来打,
可悠悠最好的一点,便是她见惯了人间丑恶,仍是满心里的阳光:“陈怀恩爱上亦兰姐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啦,首先嘛,能做嫦娥的女人,自然是一等一的漂亮!”
夕鸿抬手顺了顺自己的脸颊,想着:我也不差她的。
“还有呢?”
“嗯,,,在他最危难时候救了他! 爱上救命恩人,这是话本里常有的。”
“救命恩人。。。。。可他这世衣食富足,又不是小乞丐了,我怎么从冰天雪地里把他捡回来啊?”
云悠悠翻了一个小白眼:“姐姐,得亏你法力高强,你就不能随便给他弄一出意外,然后出手相救嘛?而且一定要是孤男寡女,十万火急,性命攸关,最好环境还要漂亮,要能让人印象深刻! 什么云海啊微雨啊花丛啊都整上!”
夕鸿叹了口气:“怎的到我这里就这样复杂?他既是凡人,你就不能在命簿里添上几笔,写着 谁谁谁对我一见钟情吗?”
云悠悠打了个饱嗝:“哎呀姐姐,命簿不过是搭好了骨架,把人放上去,怎么走是他自己的事儿,我可以写你们相遇,成亲,但人心是写不了的,任凭多大的法术都没法子让凡人动真情,就算一时迷惑,醒来也是迟早的,所以这事儿,你还得自己一点一点的培养感情。”
“这些年我都教了姐姐很多招了,咱们就比着亦兰姐姐的性子来,什么温柔似水,美丽娴静,大方端庄,亭亭玉立,你不是学地有模有样吗?你放心,关宴一看见你,保管走不动道儿。” 云悠悠只见过亦兰下凡的贵妃之姿,只觉得亦兰文静少语,便如此地给夕鸿“淑女教导”,夕鸿请了她这一顿,便收拾一通,准备出山,情诱关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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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座淮河以南,虽地界不大,却毓秀山水,风调雨顺,恒通的水路让小城充满了生机,不似北方的严寒和苛政,家家户户不说富地流油,却也生活简单,吃喝不愁。
人吃饱了,心也就善了,心善了,面相也就舒展了。人都说临安如世外桃源,丫头子水灵,男子亦好颜色。
临安城里的一户医家姓赵,夫妻和顺,只有一独子,名叫赵寻文。
赵寻文争气,从小随着父亲学医,只十七八的年纪,便已医术了得。时常看着他跟在父亲后头打马上山,亲采药材,是个得意清扬的少年郎。
更令人媒婆们跃跃欲试的是,他是临安城里出了名的一表人才,水乡养出来的好皮囊,又长了北方汉子那般高挑的个子,说亲的人从十四五的年纪开始登门拜访,茶水都喝了两缸了,他父母仍是挑了又挑,谁也合适,但也没太合适,又遇上祖父去世,守孝三年,婚事也就被耽搁下来。
这天出了早市,日头极好,他与父亲照常套了马出城上山。
但走到一半,医馆突然来了个急诊,父亲中道便回了家,但这一味苍耳又是春日里采摘的最佳,他便自行驾着马走了。
他还年轻,好不容易有一次独自出游的机会,自然是心中快乐。因着父亲对他管教颇严,再深些的老林便不许他去了,每次只走些大路,觉得无趣。
隔壁的邻居与他同龄,时常吹嘘自己在林里打的野兔野鸟,让他不免也心痒痒地想去看看,一路自在的春景独行,又十分漂亮,他不自觉地便走地比平时更远,到了不便之处,就下了马牵行。
走着走着,正以为无路可走时,却听到一阵水声,又有湿气冷意袭来,再走了两步却发现是一泊碧绿的小潭!那小潭清澈见底,潭水清甜可口,他不禁看地呆了,游玩了好一阵子。四处春意盎然,厚重的树林像茶汤一样掩着,他与自己的小马玩地开心,还打算回去的时候给母亲带一匹时兴布料,再与邻居炫耀自己发现的“宝地”。
这样惬意的时刻,却有一位紫衣少女在林里默默盯着他,那少女显然是有备而来,眼底掩不住的瓮中捉鳖之意,眼珠一转,便想着一法。
可在她的身后,还有一双桃花眼,螳螂在后。
女孩指尖捏决,嘴里呵气,一道云雾便轻轻吐出,慢慢飘进了马儿的鼻子里,原本快活的小马,却突然嘶吼跳跃,赵寻文一惊,赶忙上前想要抓住缰绳控马,可那马却不听使唤,不停挣扎,又怒气冲冲地昂头,想要甩掉缰绳。
这马儿是他从小养大的,脾气他了解,所以即使马已经嘶吼踢腿了,他也不用马鞭,只一心想着拽住绳索。
紫衣女子看准时机,嘴角一笑,正要上前。
手却被一道法力束缚,回头一看,有一精怪化成的男子站在身后,捻着束缚咒捆了她手腕,她虽一惊,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不回身就与那人斗法起来。
不到两招,她就认出了他,这张脸确实一见难忘,正是几十年前在雨晴谷里的红狐狸,只不过年纪稍长些,穿着上好的暮云灰长衫,打斗起来衣决飘飘,英俊非常。
“你是谁?为何要出手伤人?”那狐狸与她缠斗起来,但法力尚浅,几下就被她制服。她一只脚踏在他心窝之上,正抬手要将他打回原形,却又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害的他被烈火焚烧,心里一软,便准备饶过他一回。
但他们打地忙碌,忘记那头的赵寻文。
只听得前方一声惨叫:“啊!!!”
他们两人一道回头看去,那马儿受惊,狠狠踢在了赵寻文的身上,只见他捂着右腿,口吐鲜血,痛苦地躺在地上嚎叫,那马儿却不见停下的迹象,又凌空跳起,下一刻便要再次狠狠地踢向躺在地上的他。
夕鸿直接一掌把簪吴打飞出去一仗,簪吴撞上树干,直直晕了过去。
她又立马冲上赵寻文处,把他扶在怀里,回过头来,双眼一瞪,那马立刻退下,似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叫了几声就向山后跑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赵寻文冒着虚汗,只撑力抬头看向来人,只仰视到一张俏丽的脸,那女子探身下来,一脸担忧,柔声问着:“公子,你没事吧?”
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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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寻文梦里仍皱着眉头,半梦半醒只见只听得细细抽泣之声,仿佛是母亲的声音。
“公子醒了!”丫鬟叫道。
映入眼帘的便是父亲,沧桑的脸上愁云密布:“文儿,你醒了。”
他想支起身子,身下却传来一阵麻木,
“你先别动,你的腿受了重伤,还是这位姑娘套了马车送你回的家。”
他一转头,便看到了最后记忆里的美貌女子,也是一脸泪水地看着他。
他不顾那女子仍在,掀了被子,看到了自己都害怕的一幕:他的右腿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从小腿弯折,肿的老高,血已将绷带沁红了大半,这一刻才感受到疼似得,他嘶了一声,才小声地叫了一句:“啊。”
那女子泪眼婆娑,用手帕拭了拭面颊,哭道:“我在嘉明山上,遇到公子,公子被马儿伤了腿,又疼晕了过去,说了好久才劝的一个脚夫将他驮下山,下了山才打听到公子家宅住处,这才能送公子回来。”
赵寻文疼地说不出话,还是父亲赵安开了口:“真是多亏了这位夕鸿姑娘,否则你就是在山上,有什么好歹,那便是活不见人...."
母亲在一旁更是忍不住地流泪懊悔着:“古人说一人不登山,二人不观井,孩子,你怎么一人在那荒山之中玩乐?”
他只急着问父亲:“我的腿怎么样了?”
父亲垂眸:“先包扎止血,再以针灸,养不养地好,还要再看。”
医者的每个字都要细细琢磨,他听得懂,只沉默地点头,脑子乱乱地也不知想些什么。
赵父又转过头来:“夕鸿姑娘,你给了脚夫的钱,老夫定会十倍相还,但救命之恩,便是多少银钱也还不上的。”
那美貌女子,泪水又蒙上了眼睛,犹豫了半晌才慢慢道:“这钱虽是我回家的盘缠,但救了公子也是我的功德,并不算作什么。” 眼风一转,又瞧了一眼赵夫人:“我本是来临安城里寻亲,谁知找来,却被姨夫姨母轰出了家,如今我已是一文不剩了。”
赵父听完,心下一沉,便说道:“钱的事姑娘不必担心,盘缠老夫会给你备的足足的,那你现要回哪里去,可有安置的住处?”
他们见到她一小女子,只身一人在山后,身边并无随从,又貌美非常,只想着有些可疑。
夕鸿一脸凄惨之色,见之动容:“我本就是无根之人,现下就是有了银子,怕也也是无处安身立命了!”
可说了这样一大通,赵氏夫妻仍是两两相觑,为难扭捏。
良久,秦氏才小心说了一句:“夕鸿姑娘,我们家只一个男子,怕是要...”
还没说完,夕鸿就失了耐心,抬起头来,默默地看了秦氏一眼,秦氏立马断了话头,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眼底竟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丝:“那么,夕鸿姑娘便先在我家安顿吧,这样就放人出去,她一个女儿家,实在是不妥,传出去,也说是我们家不懂礼数了。”
赵父听地一惊 ,正奇怪妻子为何这样揽着话,正要与她对眼色,但只接上秦氏一眼 ,赵安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光 ,转眼便变了脸色,对夕鸿拢手:“那就请夕鸿姑娘在我家小住 ,一则我们可以照顾庇佑,二是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赵寻文还没来得及插嘴,
夕鸿便起身行礼:“夕鸿谢伯父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