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过后谁与争锋》邓氤

26、族中妥协顺利入葬

　　那族老想到这儿急忙出声打断张小舅的控诉，惟恐他说出付彦钧停妻另娶之事，劝道：“他舅舅莫急，晚娘的丧葬我们族里肯定是要出力的，丧葬费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们族中会想办法，她生是我们付家的人，死后也是要入我们付家的祠堂的，享我们后世儿孙香火的，这点你不用担心。春雨丫头得病要紧，你手里的银钱先紧着那丫头，一会儿朱大妹子来了我和她说，你且放心必定要让晚娘的丧事好好地办了。”张小舅看那族老转了口风，知他们是怕自己泄露了付彦钧停妻另娶的事儿，他也不想说这事儿，这事儿捅破了谁都捞不了好，遂也顺坡下驴应承了这个安排。那边去请朱老太太的人还没有回来，这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必定是应付官差的说辞，族老假意骂了一声底下的人，重新安排了一个媳妇子去请人，随后又恭恭敬敬的把几位官差送出了门。没了张小舅的阻拦，这几人也就顺顺利利的送走了，这几人一走具都松了一口气，看的张小舅是冷笑连连。张小舅还没有拿到安葬张晚娘的钱，说什么也是不肯离开族老家的，族老看他那难缠劲儿也是扶额，又让人去催了一遍，这才等来了朱老太太。
　　那边朱老太太本在家中炕上坐着，进来个本族媳妇子说是请她去族老家中商议事宜，朱老太太一听就知道肯定没憋啥好主意，稳坐如磐石一般就是不肯挪动半分，那媳妇子嘴都说干了，也没请得动人，自己辈分又低，得罪长辈日后肯定也没啥好果子吃。正焦头烂额中看见又一个嫂子进了门，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有个帮手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新来那媳妇也是个机灵的，进门笑着问了声婶子好，请节哀之类的安慰话，后又说道：“那官差姥爷也是等不得了，孰轻孰重请婶子自个儿定夺。”，朱老太太一听说还有官差姥爷在场，也不敢耽搁，立马下了炕穿上鞋，一路小跑着向族长家去了。后面随着的两人嘟哝着“还是你有办法，真是个机灵的”等话。进了族老家门没见着官差，她转身瞪了那假传消息的媳妇一眼，那媳妇也不怕笑着说：“刚还在的，婶子不信大可以问族长伯伯。”朱老太太哪里还用得着去问族长这些话，这来都来了想回去却也晚了，看见坐在堂中的张小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族老请了朱老太太进来说道：“大妹子我们刚和张家舅舅商量了一下晚娘的丧事，也请里长做了见证，这事儿我就替你做这个主了，先把晚娘的丧事风风光光的办了要紧。”朱老太太横眉冷对刚想开个口说话，族长打断道：“你先听我说，晚娘英年早逝，就把她葬在咱们族中的公坟，名字记在族谱上，牌位放于祠堂她的两个孩子可以每年祭奠。一切丧葬费用族中出一半，你拿一半。但是族中的一半你们可是要还的，因为公中的钱是每年用来祭祖用的，是每家每户历年凑起来的，不还其他家会有意见，我不管是你还、彦钧还、还是两个孩子以后还，给你们半年时间补上这个钱，因为年底祭祖还要用。这就是族里的决定，为保公允我还请了族中几位同辈来做个见证，你可同意？”朱老太太一蹦三尺高怒道：“我不同意，这张晚娘死在外边还不是她咎由自取，就应该一个破席子裹了丢进乱葬岗，还管她做什么还修坟立碑，还每年祭奠，我不同意。我们一家子孤儿寡母不容易，那些年也没见族里帮趁着，这会儿装起好人来了，好人都是你们做了，恶名声都是我来背，我不同意，而且我也没有这个钱。要装好人干脆你们都付了，省的让我枉做小人。”那族老被朱老太太的胡搅蛮缠气得不轻，抖着手指指着她说不出来话，身边的人赶紧上来为她顺顺气。那朱老太太也是打得好算盘，想着随便处理了张晚娘，那么这张晚娘入不了宗祠，从道义上讲就不是付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正好可以作为投名状，那外边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决定，也定然更好接纳自己和孙儿。后边一操作彦钧停妻另娶的事儿就能抹平了，只说张晚娘是娶的妾，这样皆大欢喜，只苦了景云要变成庶子，不过没有关系，景云那么乖巧，日后用心读书必定有所作为，他父亲从官场上帮扶，怎么过都要比现在的日子强。
　　张小舅听了朱老太太的话，当时就掀了桌子想要上来打人，那族中的青年又怎会真的让他进了朱老太太身，可是就这也是吓了朱老太太一大跳，赶紧躲在里正背后瑟瑟发抖，求着里正主持公道。里正看着乱成一团的大厅一拍桌子喝道：“够了！成何体统，都做下来说。”喝退了两人，待都坐静了说和道：“我听了这许久也明白了，现在的问题是朱老太太不愿意花这个钱，那么我想问一句张家舅舅，张晚娘和付彦钧成婚时可有婚书，可有过三媒六聘？”张小舅答道：“那是自然，我姐姐和姐夫是合了八字换了庚帖，三媒六聘进的付家的门，婚书聘礼单子俱在。”“那么朱老太太这张晚娘却是明媒正娶无疑了，这张晚娘平日里上敬公婆，下抚子女并无过错，何至于身后事无有着落，这让众人如何看待你们付家，四里八乡要是传开了，还有人家愿意把女子许配给你家吗？还会有人家愿意娶你们付家的女子为妻吗？”，在场的众人俱是神情一凛，纷纷不赞同的看着朱老太太，朱老太太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众人谴责的目光，刹时间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这里正也是个犀利的，把一家之事，牵扯到了整个付家家族之中。
　　族老赞同的看了里正一眼说道：“朱氏今日你若执迷不悟，仍是在这胡搅蛮缠我便要请族规了，看看你这无知蠢妇当如何。”朱老太太落了下风，申辩道：“各位族亲、里正并不是我老婆子不想埋，只是我实在是没有钱呀，彦钧走了三年没有音讯，老婆子家日子艰难，实在是已经打了很久的饥荒了，如何还有银钱料理丧事。”族老看她还在用付彦钧说事儿，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不知情还另说，这分明已经都知道了自家儿子踪迹，还在这儿打马虎眼，这个朱老太太简直狗屁不通。于是也不再多费口舌，只说道：“你跟我进来，我有话和你说”就转身进了里屋。朱老太太没法，只得依言进了里屋。那族老进去了也是没有客气，压低声音喝道：“你个蠢妇，彦哥儿找见了为何不告诉族里，现今他干了这样的丑事，累的族里来擦屁股你这个当娘的难道光彩吗？还是一味的包庇护短，你可知要是逼急了门外姓张的，他拼个鱼死网破势，必是要告的彦哥儿身败名裂，到时候黄粱一梦我看你去哪儿哭去。趁着还有商量的余地，先稳住张家，后面的事儿在徐徐图之，一棍子把人打死了那才难以收场呢。”朱老太太惊骇的瞅了一眼族老喃喃道：“族老大哥你是如何得知的，彦哥儿只是一时被富贵迷了心窍，并不是弃宗族和家庭不顾，请你一定要帮帮他呀，这事儿可千万不能戳破了呀。”族老哼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使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了，你也给彦哥儿讲明，后续屁股擦得干净一点，省的别有用心之人在这个上面做文章，我们族里稍微使点银钱都能打听到的事儿，更何况是和他有利益冲突或是有仇之人，那更是把柄一条。”朱老太太吓得两股战战，哀求道：“他大伯这关系到彦哥儿的前程呀，你可一定要救他，他是咱们全族第一个进了官场的，往后有可能会改写咱们全族的命运，他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以后能够提携族里年轻人的地方还有很多呢，你可一定要帮他。”那族老也是想灭灭她的气焰，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恐吓于她，放软了声音低声劝道：“我知前几年你们日子艰难，可是这彦哥儿眼看着是起来了，丧葬费才多大点你可不要因小失大，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安抚住张家，把张婉娘的丧事办妥了才是道理，只要张家不闹愿意息事宁人，其余人都好解决。”
　　朱老太太用手掐了袖口暗自心疼了一番，后咬牙答应：“那就听他大伯的，就这么办只要这事儿了了，那彦哥儿后面媳妇子进门的事儿可要听我的，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们两个做下这丑事反倒叫长辈来擦屁股，没有我的答应进族谱，如宗祠可得我说了算。”那族老心说：“这新妇看着是个厉害的，能够让付彦钧抛妻弃子连老娘也一并不要，也是有手段的，虽说付彦钧也是贪图富贵享乐，但是也不乏那女人的笼络手段，也不知这朱老太太在那女人手里能讨得了好吗？这前面的张晚娘也是好人好性儿，这一位那就未可知了，以后婆媳两个打擂的热闹肯定是少不了呀。”幸灾乐祸的看了朱老太太一眼，心里祝她自求多福。嘴上却说道：“那是自然咱们一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彦钧的事儿就是族里的事儿，该出一份力的时候我们也是义不容辞，以后族里的事儿能拉拔一下的，也要请彦钧多多助力呀！”朱老太太心中自得，面上少不得带出来些许，谦虚的说道：“那是自然，彦钧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族里谁对他好他心中清白着呢。”那族老不喜她那喜形于色的样子，于是干脆的结束了话头，请了朱老太太出去，并把两人商量的结果告知众人。众人见已经说服朱老太太，两厢并无不妥遂做了见证后，令张小舅跟着朱老太太回家拿钱。
　　张小舅随着朱老太太回家拿钱，可是那朱老太太行至家中从箱笼里拿出钱点了又点，只觉着肉疼，后又将钱收起来，出了屋门说道：“他舅舅，我们家这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丧葬又是没有明确数目的，是这样，这几日丧葬花费需要使银子的你就差人来问我要，你帮着跑腿就行。”张小舅脸色一变，就想要发作，后又一想何不先把前几日找人和定制棺椁的钱先要到了再说，于是说道：“那亲家母你看前几日的花费是二两银子，你先把这个钱给我。”朱老太太怒目道：“做什么就要二两银子，你干了什么就要二两。”张小舅忍者气说道：“请人帮忙、买宴请的米面、给晚娘买棺椁等等可都是要钱的。”朱老太太又不情不愿道：“定了什么材质的棺椁，就要这么多？”“定的松木的，材质好一点，防止虫蛀。”朱老太太就是不愿，嫌弃道“年纪轻轻的人，又不是寿丧，用那么好的寿材做什么？”“老太太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在做天在看，而且底下还有两个小的呢，做得好一点小的们记得你得好，到了自己身上孩子们不是也能更尽心一点么。”朱老太太想了想家里的付景云，咬了咬牙进了屋里，数了两遍银子，这才交给了张小舅。
　　张小舅对朱老太太的吝啬已经领教的不能再深入了，已经疲累的不想再与她深入交流，拿了钱立马去结清了欠款。往后两日丧葬其余事，讨要银钱所费口舌自不必再提，又是一番艰难，张小舅也是看清了付家人的一番嘴脸，要不是看在两个小外甥的脸面上，自此以后那是再不想踏入这家门上。付春雨是在次日醒来的，着实让张小舅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已经喝了将近两天的汤药，人确是没有醒过来，门外朱老太太早张罗着要将付春雨与她娘放在一个棺材里一起葬了，好在付春雨争气，在黄昏时分醒了过来。这几日因着损失了银子，朱老太太犹自气不顺，付景云也不照看了，只说年纪大了听不得吵闹，每日早早地就歇下，张小舅忙外面的事儿也顾不过来两个小的，照料付春雨的事儿反倒落在了付景云的头上。经此大难付景云成熟了不少，也变得沉默寡言，见了人情冷暖，更知道谁对他是真心在意，谁对他得好只流于表面，只在乎他能够带来什么利益，而不是他这个人。那小小的人儿看汤药的火候，用布子垫着药罐子倒药，每日用汤匙喂进姐姐嘴里，初时生疏，两日后已经变得熟练。或许是付景云的默默期盼，或许是付春雨胸口里别的那股气，终于是让她又重新整开了眼。
　　第三日清晨付春雨拖着虚弱的身体送了娘最后一程，人家都说未出嫁的女儿家不是完人，不能出现在坟地里，要不然会给娘家带灾要么就是自身魂魄不全。那朱老太太自是不许她去，可是拗不过付春雨杀人一般的眼刀子，终是败下阵来，其余人没有置喙的立场也就缄默不言。付春雨被付景云搀扶着换上了素白的衣衫，头上扎了白布巾，拄着孝棒合着抬棺椁的村民，组成了简单的送葬队伍。一行人走向自家菜地旁挖好的小土坑，那就是晚娘以后的家，也是她们姐弟以后的唯一念想。

　　本章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