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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伤逝 ...

  •   大滴的泪珠从付春雨的眼眶涌了出来,她抖着嘴唇扑过去抱住张晚娘已经冷掉的身体,用手拍打着围上来的苍蝇,哭着想要把张晚娘扶起来,可是这具身体再也不会自己坐起来,再也不会温柔的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脸,再也不会对着她笑,再也没人叫她雨儿,从今以后再也没人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了。付春雨不知道自己和阿娘是怎么回到了家,只知道抱着阿娘哭,再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她再次醒来,她浑浑噩噩的穿上衣服去了厨房,旁人问她话她也不答,嘴里只嘟囔着“做好了朝食要与娘一同去镇子上卖魔芋的,娘该着急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旁人听得这话心中凄然,知她一时间不能接受,但是家里死了人事情正乱套着呢,这丫头可不敢再出什么事儿了。正想拉着她回屋子,就听到付景云如小牛一般的哭喊声,哀极!痛极!听的人心中戚戚,哎!可怜啊!可怜!这一家拢共就这么个劳力,还出了事儿,剩下这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
      付春雨却是被这哭嚎声唤醒了一般,拽着拉她的人还未开口,泪已经流了下来,她颤着声说道:“我娘停在了哪里?我去看她”,隔壁张婶儿擦了擦眼泪,扶着付春雨到了张晚娘的房门口,因着是突然丧身没有棺椁,人是停在屋子里的床板上的。村子里赶来帮忙的婶子大娘,已经帮张晚娘换了干净的衣服,穿着半新的褙子和半裙,脚上的鞋子也已经换成了新的,这双鞋还是娘新衲的,一直没舍得上脚,结果却用在了今日。付春雨已是没有半分力气,靠着张婶儿借着力倚着她一步步挪至屋内。付景云趴在张晚娘床头哭的戚戚,正用小手拽着衣袖擦晚娘脸上的脏污。可是这具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一丝温度,青白的面庞上笼罩着死气,脸上被刮伤了许多处,和着泥土脏污一片,夏季酷热蚊蝇侵扰,尸身已开始腐败生虫。晚娘生前最是喜洁,怎么忍得了死后受这等污遭。付春雨闭了闭眼,哽着声音对张婶说道:“劳烦婶子打点水过来,我为母亲擦擦”张婶哎了一声转身出了门。付春雨上前揽着付景云的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付景云感受到姐姐的怀抱,无助的哭泣“姐为甚么,你不是说娘会回来的么,为什么她不说话,一定是景云不够乖,她生气了所以不理我,我以后会乖乖的,我会好好念书,娘还没有看着我们长大,以后我一定听娘和你的话,你让娘醒过来,呜呜呜……”付春雨的泪水决堤一般的流了下来,“对不起景云,姐姐没有把娘好好地带回来,从此以后我们没有娘了,可是你别怕你还有我,还有祖母,我们会保护你的。你别哭,我们以后要好好的,过好日子让娘放心。她只不过是变成了云,舍了这凡人躯壳,飞到了天上去,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我们得让她放心,你答应我好吗?”景云不理解的摇摇头“不,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娘回来,我要我娘,呜呜呜……”付春雨搂着他,伏在肩头无声地哭泣,泪水打湿了付景云的衣服。
      张婶儿看着这可怜的两个孩子,摇了摇头,这一家子简直是太苦了,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好了起来,结果飞来横祸,这以后可怎么过。自打出事儿,张家舅舅推着独轮车带回了死去的张晚娘,和哭晕厥的付春雨后,朱老太太就晕的躺在了床上,指望她主事儿看来是不能了。张家舅舅已是两天没有合眼,撑着疲累回家叫了媳妇一同来付家帮忙,后事的料理还要全靠这两口子。张婶儿进了来放下水盆,低声劝着姐弟俩,付春雨收了泪谢过了张婶儿,让张婶儿先去自己屋里照看着付景云,她为母亲擦擦身子。付景云初时不愿走,付春雨骂道“你是不想让娘体体面面的安歇吗?”付景云当然不是,只好抽抽噎噎的和张婶儿出了屋门。看得两人走了,付春雨关上了娘的屋门,白日里屋内的光线充足,透过领口漏出来的衣物可以判断,乡亲们帮忙也只是为自家娘脱的外衣,然后套上了干净的衣服。自家娘死的蹊跷,他们发现娘尸身的地方是一片远离人烟的荒草丛中,距离荒草丛不远处有一个高五米的土崖,独轮推车也是在晚娘身边不远处发现的,看样子是从高处摔下致死的。可是大晚上的娘跑到那土崖上去干什么,又为什么会从上面摔下来。
      付春雨小心地掀开晚娘的衣物,用湿帕子沾了水为晚娘细细的擦拭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有很多划伤,泛着青紫的颜色,可是已经流不出新鲜的血液,擦拭过后只留下外翻的皮肉,狰狞的宣誓这对这具身体的伤害。可是这些都不是致命伤,只是摩擦剐蹭伤,不足以造成人体死亡。付春雨解开了衣物,看了看张晚娘的身体正面和背面,发现在背面有一尺宽的青黑色印痕,永远的定格在这具身体上。会不会是这个伤造成的内出血致人死亡的呢?付春雨前世没有学过医学这方面知识,只能靠着猜想。为晚娘重新穿好了衣服,做了做心理准备,她脱下了晚娘的裤子,在心里默默地向晚娘说了声抱歉,希望她能理解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解清娘的死亡真相。忍着羞涩查看了她的□□,虽然上辈子加这辈子她还都没有经历过,但是她也是女生,干干净净的那处是什么样子,她还是见过的。查看过后她松了口气,下半身完好,因着穿了裤子和裙子剐蹭伤也比较少。她不想晚娘在死前或者在死后遭受这种侮辱,所以她要帮娘看看,私心里她不想让娘痛苦的离去,最起码她死前能够痛快一点。为晚娘清理过后,她从娘的梳妆台上拿了把梳子,想要为娘重新梳好头发。自家娘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儿,要不然她那便宜爹也不会非她不娶,这也成了朱老太太日后诟病晚娘的一个罪状。这下晚娘一死可如了他们的意了,想到这儿付春雨眼神一冷,这事儿处处透着不对劲,会不会这母子俩和远在京城的那个女人也掺和了一脚,如果是这样,她必让他们血债血偿。解了娘亲的头发,用梳子一下一下的为娘亲梳着,可是梳子却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包,付春雨赶紧放下梳子,伸手插进头发里摸了摸,果然后脑勺处肿了一个大大的包,这个包或许是死亡的最终原因。她简单的为晚娘挽了一个髻,用木钗固定住端起了脏污的水打开了屋门。
      张家舅舅正举着手做敲门状,估计是担心她,所以看着她进去许久还未出来,想着敲敲门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付春雨对舅舅说道:“舅舅,我为娘收拾好了,您先跟我来一下”张家舅舅两日未合眼,又哭了姐姐一场眼睛里红通通的布满了血丝,看着侄女儿进了自己屋子后拿出来了个粗布做的荷包。付春雨打开荷包露出里面包着的银钱,她对舅舅说:“舅舅,这里一共三两又四百五十文,娘的棺椁和墓穴您受累帮着找找,为我娘好好安葬。您对我们村子上的人不熟,需要打交道的,您尽管吩咐,我跑着联系。”舅舅用大手拍了拍付春雨的背,安慰的看着她“雨儿,我是你舅舅,是除了你娘之外和你最亲的人了,这个时候了和我还见什么外,要不是你娘她为了还粮食,就没有这些事儿了,她或许还活的好好地,都是我的错,当时天色已晚,我就应该拦着她,让她在家歇息一晚的。”说完这些话张家舅舅自责的抱住了头,痛苦的滴下泪来。张家妗子可不乐意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时也命也,我们也是留了的,可惜人留不住,也是命里该有这一劫。”张家舅舅呵斥道“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张家妗子也不理他,自顾接了付春雨手里的钱说道:“放心吧雨儿,舅妈和舅舅一定会好好准备,不让晚娘走的凄凉。”付春雨知这舅妈的嘴脸,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只要能好好安葬了阿娘,说什么她都不在意。何况这事儿本就和舅舅一家没什么关系,人家来帮忙不能还贴钱进去,舅舅有情,可是她不能无意,这世道都艰难,谁家日子都不好过,舅舅之前拒了她,她也是必定让他收下的。
      这天傍晚付春雨去了里正家,进门后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里正看着这苦命孩子,赶紧扶她起来“孩子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用行此大礼,里正爷爷能帮的一定帮”付春雨流着泪说道:“里正爷爷我对我娘的死心存疑虑,想要报官查明真相,请您帮我。”里正皱起了眉头“丫头何出此言呀,发现你娘尸身的地方和土崖上方,我们已经回去查验了一番,确实有人活动的痕迹,而且在你们发现她的荒草地附近也没有找到其他踩踏的痕迹,确实是摔下去的。”付春雨急着说道“不,我娘不会大晚上的跑到那么高,那么远的土崖上方,一定是什么原因迫使她跑了上去,或者说根本不是她自己上去的,是有人推着她仍了下去。”里正皱着张脸“丫头这事儿可不是胡乱说的,得讲证据呀,没有证据的猜想是不能作为判断依据的。”付春雨哭着“里正爷爷正是因为我没有证据所以才想要报官,想要查查我娘的死亡真相。”里正嗨了一声,吐出了胸口上憋着的一口气,“丫头,不是爷爷泼你冷水,上次你娘失踪你和你舅舅去报官可有结果,那帮人尸位素餐又有谁能在乎一个小民的死活。况且要查案必定要牵扯验尸,你的家里人能接受嘛!你有钱写诉状,打通关节吗?”
      付春雨哭着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些她都没有,可是就让她娘不明不白的这么死了吗?不,她做不到,她娘尸骨未寒,那凶手却逍遥法外,她不相信是娘自己跑上去的。知道里正爷爷不肯帮自己,付春雨也不愿再多费口舌,谢过里正转身出来,却发现这天地之大,竟容不下小小的一个娘亲和他们一家人。好!好!好!不愿帮她,她就自己去,她去敲那登闻鼓,她还不信了娘的事儿没人管。其实两天两夜的煎熬,大悲之下付春雨全靠一口气撑着,双脚早已经被长途跋涉磨得溃烂,可是这个时候仿佛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付春雨麻木的向前走着,眼神空洞无神,太久没有喝水嘴唇已经干裂出血,可是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去县衙敲鼓鸣冤。一步步靠着毅力挪到了县衙,这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散堂鼓快要被敲响,付春雨快走了几步上了鼓架边的台阶。用力抽出鼓槌敲响了登闻鼓。隆隆的击打声引来了衙役,他们驱赶着她“去,去,去什么人都来敲鼓,屁大个小孩子是想挨板子下大狱吗?看你身无二两肉小心挨了板子死在这儿,这谁家的小孩儿,快快领回家去。”付春雨不甘心的说:“衙役大哥我有园冤屈,我要鸣冤,请县令大人为我做主。”衙役一愣看着付春雨的模样确实凄惨,枯燥的头发像杂草一般蓬在头上,干涸的嘴唇丝丝血线干裂开来,裤子衣服上布满了尘土,磨破的鞋子里露出来血肉模糊的脚,想必是赶了很久的路,又不知摔了多少次才赶到这里,霎时也动了恻隐之心,提醒道“有什么冤屈请明日一早来,我请文书做个登记,现在已经散值,就算敲了鼓也只有被赶走的道理。”付春雨虽然不甘却也知道那衙役比自己要知道其中的规矩,不急,区区一夜,她等了,只要能为娘洗清冤屈,这又算得了什么。遂冲那衙役施了一礼,讲述了自己阿娘的遭遇,请衙役小哥帮忙转述登记,明日一早自己再来。
      付春雨走在热闹的合川县城内,如游魂一般,又累、又渴、又饿,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是阿娘还停在屋里没有安息,她不能倒下去。“撑住付春雨,为了阿娘你不能倒下去”,付春雨鼓励自己,摇了摇晕晕的脑袋,向着城外奉仙庵而去。这奉仙庵是个尼姑庵,在此修行的尼姑大概有六人,加之收养了一些孤儿总共有十人左右,因着比邻县城香火还算旺盛,庵里的静远尼师出入城里的富庶人家,讲经颂道,加之又会些微末医术,为内宅妇人看些隐疾,很是受欢迎。往年时令节日或是大型的花朝节、乞巧节、上元节等庵里还会有法会和布施,往来信众繁多很是热闹,所以付春雨打算今夜在此歇上一晚,总比待在外面要安全温暖的多。因着要安葬阿娘付春雨拿出了自家所有的积蓄,所以现在她两手空空,只能找这种不收费的地方凑合一夜,自己又是个女儿家不比男子外出行走方便,这个奉仙庵就是个合适的蹭睡宝地。前些年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动过长大后落发出家至奉仙庵的念头,想阿娘的时候离得近还能回去看看他们。不愿再想下去伤情,付春雨抬起头逼回眼泪,抬起脚进了庵里。这会儿傍晚时分上香的人往来不绝,付春雨形容虽然狼狈,但混在人群中也不甚起眼。她装作拜佛的样子靠近了供桌,借着信众低头参拜遮掩,一骨碌滚进了供桌底下,这地方虽然狭小但好在她人小恰好容纳,供桌上铺着明黄的供布遮挡住了参拜信众的视线,刚好能让她安心藏匿。就这样在弥弥的诵佛声中她昏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时已经午夜时分,她是被肚子吵醒的,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钻出了供桌想看看庵里有没有什么吃的,结果拉了拉门栓发现入夜后尼姑们锁了殿门,出不去就只能去供桌上碰碰运气了。借着窗户上透过的月光,她看到供桌上放了好些时令果蔬。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咽了咽几乎没有的口水。双膝跪在蒲团上她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深深一拜,心中默念道“信女付春雨无意叨扰,只因家中至亲意外丧身,心中悲痛又身无分文,现借宝地住上一宿,借您的供品充饥,望您垂怜。”念后深深俯首一拜。从供桌上拿了个杨桃饥渴的啃了起来,等意犹未尽的吃完一个后她钻进供桌睡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一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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