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师辛

10、忘记（完）

　　刘彬的心真的放下来了。他把这段时光当成了一段日常难以获得的假期，认真地感受起来。

　　不仅仅是小光团感觉到不同，连班级中的大部分人都觉察到了。突然之间，刘彬对于学习没了一种非它不可的执着，开始会在课间和周围人简单的聊
　　天，开始关心那些原本他看都不看一眼的事情。

　　班主任办公室，王老师复杂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好学生。

　　刘彬细心地观察着班主任的表情，率先开了口：“王老师，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老师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总不能问人家是不是受刺激了吧。无奈，他还是开口：“刘彬啊，最后学习怎么样？”

　　“学得挺开心的。”刘彬答。这是之前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个答案。

　　“老师见你最近状态很好，有些好奇，所以找你来聊聊天。”王老师说道。这句话说完，旁边还在办公室的老师就开口了：“王老师，你真的负责啊，学生状态好了你都要关心下。这是好事啊，这孩子不说了，学得开心。哎，要是我班里有人说这句话，我能开心得跳起来。”那个老师说完，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学生，又开口：“这是你们班的第一名，我记得叫……刘彬吧。”

　　刘彬闻言，对着老师打了声招呼：“吴老师好。”

　　“哎，好好好。我们班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学生，我得高兴死啊。”

　　班主任王老师无奈地看了眼吴老师这个活宝，说：“吴老师，你班里孩子都是不差的好吧，这还要比。”

　　“好吧好吧，你们接着聊。我不打岔了。”

　　班主任终于把视线放回了刘彬身上，说：“愿意跟老师说说吗？”

　　小光团在刘彬耳边叽叽喳喳，说着：“刘彬，老师找你聊天，你去聊聊呗。”这段时间刘彬的表现可谓是出色，仿佛开了窍一般，说什么都能马上反应过来，并完美get到别人的意思。

　　刘彬没有理耳边的声音，看了办公室一圈。办公室里面，还坐着两三个老师。他们虽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但肯定会关注屋内的情况。

　　王老师看了眼刘彬的眼神，起身，说：“走，我们去操场逛逛。”

　　刘彬跟在班主任身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面，老师把微微支起的耳朵收回来，聊着八卦。

　　“哎，我听说刘彬前两个星期有一次睡倒在操场上，被钱主任逮到了。”

　　“啊？那怎么处理的啊？”

　　“怎么处理，让人回寝室睡呗。刘彬不是在窗口的位置吗？我们路过他哪次不是在学习的，况且他是实实在在拿高分的人，累应该的。我们都看得到，钱主任当然也看得到。不过再怎么，不应该睡在操场上啊，说不定受什么刺激了。”

　　“说实话，学生这么学我都害怕。你说心思都花在学习上，日后出了社会怎么办啊？”

　　……

　　刘彬现在不管这些，他享受着操场上洒下来的阳光。班主任在旁边，自然能感受到刘彬着放松的感觉。

　　两人没有说话，而是走了一会。

　　“刘彬，你是因为什么，改变你长久以往的想法啊？”班主任直截了当地开口，好奇地询问。

　　“因为，我错了。”刘彬开口，“我努力的原因，是基于我害怕与人交流。我往学习那付出越多，在另一个方面，我越薄弱。”

　　王老师没有想到刘彬能突然意识到这件事。这些话，他们都藏在自己心里，不会对一个学习优秀的孩子说。他们说了，说不定孩子连成绩都把握不住。

　　“王老师，我忙了好久好久，忙到我从来没有心思想这些事。”刘彬的眼神望向远方，目光深远。他语气平淡，但说的，却不是高中这段时光，而是之后的大学、工作，他从来不把心思放在“没有意义”的事上。以致于，他往一条岔路上走了很久。

　　“……哎，”班主任叹了口气，“适当放松是要的。刘彬，老师知道你心思不坏，只是不懂人情世故。”

　　“老师，你说，我这种状态，会伤害到别人吗？”

　　王老师没有说话。他不知道。

　　刘彬笑了笑，没有延续这个话题，反而开口说道：“我交了一个朋友。”

　　“哦？是谁？”

　　“重点不在于是谁，而在于……”刘彬语气放缓，“有人能陪着你，指出你的不足，并在你排斥的时候还坚持自己想法。虽然想法经不起推敲，但它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想到这，刘彬苦笑一声。尽管，这样的陪伴是基于他已经伤害人的前提上，硬逼着他去想的。

　　王老师想：寻常人，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只要对自己没有影响，别人是好是坏都是个人造化。

　　“那你很幸运。”老师说。他没有深究那个朋友是谁。

　　“……应该吧。”刘彬思考一下，说，“老师，谢谢你，能让我重回高中时，听到这些话。”

　　重回高中？王老师产生了疑惑。

　　小光团感受到了波动，这个世界的波动。完了，逻辑链塌了。这个世界从外开始由内溃散，所有人物事开始消散。它急促地飞来飞去，希望能够挽救。但是无济于事。

　　刘彬突然感觉到，现在的时间定格了。老师维持在了疑惑的表情，整个空间都不动了。

　　他走到老师身边，好奇地挥了挥手，老师没有反应。这种寂静的恐怖一下子将刘彬平静的心往上提了很多，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他。然后，他看见他身边亮出剧烈的光。这光好像他在现实世界的最后一秒，亮到空白的光。

　　耳边，响起小光团紧急严肃的声音：“刘彬，世界溃散了。我现在把你扔回现实世界，你做好准备。”

　　扔？怎么扔？刘彬还未想明白，一阵大力突然出来，好像把他从原地拍到了天上。这种感觉，比上次小光团因为愤怒把他砸到墙上的力度还要大几万倍。生不如死的感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脑袋空了。

　　出租屋的门口，刘彬和王芸还保持着在玄关的姿势。他一下子回到现实的躯壳，剧烈的痛苦让他倒在了地上，蜷缩起身子。

　　旁边，王芸不动的身子再过了几分钟之后，突然间恢复了身体的主动权。她迷茫地望向四周，不明白怎么突然讲话讲话，刘彬不见了。随后，她看见了地上死死蜷缩着的刘彬，赶忙上前着急地询问：“刘彬？刘彬？你怎么了？”

　　听到呼唤，刘彬清醒了一点，但身上还在发着抖。他看见许久未见的王芸的脸。这种冲击让他一把推开王芸，惊叫。

　　王芸被推到墙上，疼得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刘彬捂住自己的脑袋，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王芸缓了很久，才抬头，看向明显受了刺激的刘彬。她做了会心理准备，才过去，小声开口：“阿彬，你怎么了？”

　　刘彬没有反应，过了很久，王芸听到了抽噎的声音。刘彬一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情绪从来不会表露在脸上，怎么一下子，会成这样？她难以理解，但还是上前，揽住了刘彬。

　　高中的一幕幕一直在刘彬脑海中闪现，他现在甚至忘记了刚刚回来的痛苦。他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温度，狠狠地回抱住面前人。

　　“……小光团，小光团，它会不会死了？”刘彬喃喃。

　　王芸不知道小光团是谁，为什么会死？她只能继续抱着刘彬，等待着人缓过来。

　　小光团它不知道怎么回来的，世界崩溃了。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会奔溃？它明明这么小一个，还什么都不懂，它会没事吗？它会没事吗？刘彬有种冲动，他甚至想回去，回去保证小光团还活着。

　　眼泪不受控地落下，很久很久。

　　慢慢地，刘彬缓过神来。他目光机械地看向身边人，声音虚弱：“……王芸？”

　　“嗯。”王芸应道。

　　刘彬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口：“你是不是想回家？”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很久未见了。他延续着现实中的话题，询问。

　　王芸没有说话，但唇下意识地抿了起来。

　　“王芸，你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刘彬的气还是虚的，但说的话，却是认真的。

　　王芸惊吓地望向刘彬，此时，她没有任何想问的。她起身，随后抓起手机，冲出了屋子。

　　刘彬闭上眼，倒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去想。

　　王芸冲出门之后，脱力般倒在门边。她笑了，是那种释然解脱的笑。刘彬说完那句话，她第一反应就是走。她不想考虑任何东西，也不想理解刘彬。她像是获得了赦免，不管不顾。

　　过了不知道几分钟，刘彬听到虚弱的脚步声慢慢下楼。步伐虚浮，但坚定。

　　王芸，祝你好运！

　　刘彬想道。

　　王芸下楼，看着这幢呆了两年的出租屋。她想起了那个窗边的萤火虫。它一来，仿佛带来了好运。

　　她对着那扇窗，轻声开口：“谢谢你。”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还是说了。

　　屋外，阳光正好，生机勃勃。

　　捏在手上的屏幕亮了，显示时间过去了两天。莫名其妙地，两天被偷走了。

　　王芸不想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