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上》燃情的托马斯全旋

30、对话

　　天接着天冷起来，夜间尤胜日间，开始冻着人想要早早入睡只待第二天一早见到午时的阳光。
　　这夜间的路上若是出现了人影，那必定有什么事。
　　赵贺乾失了手臂之后行动不便，特别是不能翻墙这一点给他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也至于当他到达别馆时，整个人快被冻得失去感知力了。
　　美人告诉他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不断强调闵昇绯有意通过梁依将势力渗入皇家，而且方式很特别，已经到了每晚相见的地步。
　　赵贺乾不经好奇，那在原来那次的纠正里闵昇绯也是这样做的吗？
　　都“每晚相见”“日日相谈”了，关系肯定不小了。他去凑个热闹，这要是真的，岂不是说当时李王依也能受过闵昇绯的“骚扰”么？
　　晚上，他轻车熟路的来到梁依的房间外。
　　天寒地冻水结冰，在外边待上一会就觉得冷得受不了。
　　他保持着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等了一会里面传来了人声。
　　冬日的窗户上糊了纸张，赵贺乾听不怎么清楚，但声色倒确实是闵昇绯贺和梁依。
　　两人谈了一会又没声了。
　　他倒是想给窗户开个脚，但是不敢妄动，闵昇绯的能力也是实打实地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
　　屋内的气氛似乎僵持住了，没人再说什么话。
　　赵贺乾估计闵昇绯就是来例行查验，最近高贵妃也快生了，他专责此事自然要小心一点。
　　他还是准备等闵昇绯走了再闪身离开这个地方。
　　“滚！”
　　关门的声落下，赵贺乾不仅知道他该走了，还知道今晚可能多了一个伤心人。
　　“......妈的。”
　　字正腔圆的脏话透过窗户传出来，不知道是说话人太愤怒，还是赵贺乾被冻傻幻听了。
　　“真你妈狗屎。”
　　赵贺乾“......”
　　那时的赵贺乾想，如果这是他认识的那位，这一切将无法解释，因为她早该回去了。
　　墙角下的赵贺乾不知所措。在这冰天雪地里多待一秒他都不愿意，可这扇窗隔开的不仅是温度，还有故事的另一个真相。
　　他当然可以选择听而不闻，潇洒离去，在自己的天地里过一辈子。
　　故事的另一个真相对他而言不是必须的，知道太多也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何苦呢？
　　赵贺乾蹲在墙角下，雪落在他的发梢上。
　　在周遭静谧的片刻，他心慌了。因为他意识到，此刻的犹豫就是他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证据。
　　忽然间头顶一侧传来暖意，在他抬头侧望之时，有人正翻过窗户将要跌落。
　　“唔！”
　　“......李王依？”
　　裹着披风的人根本来不及顾得上整理自己，她被赵贺乾这声被吓得一抖，猛地一转头对上人的眼睛。
　　对视间谁也没敢先说话，突然间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才反应过来，又得狼狈地爬窗回去。
　　窗户被她带上，赵贺乾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喊住她。
　　过了会窗户被打开，她摆了摆头示意赵贺乾进屋。
　　他回想着刚才她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李王依。
　　赵贺乾被她盯着心中发毛，磕磕巴巴地试探道：“李王依？”
　　这个名字说快了听起来就和梁依一样，赵贺乾想如果他认错了，能有借口糊弄过去。
　　她看着赵贺乾，带着点气，就像第一次见到赵贺乾时的那样。
　　李王依幽幽道：“你是赵贺乾？”
　　“......”
　　“说话。”
　　“我是。”
　　她感觉有些奇怪，赵贺乾给人的感觉不是这样的，她问：“我问你，梦魇之上是什么？”
　　“第三梦境。”
　　李王依顿时感觉被骗了，她愤怒道：“你不是说这次只有我自己么！”
　　赵贺乾呆站着，不理解李王依的话。
　　当时，在被第三梦境发现的那一刻，李王依其实已经被拖进去了。
　　“当时你跟我说：‘我没办法把你立刻救出来，第三梦境已经发现你了。但是，你不属于这里，只要在第三梦境里正常死亡就可以回到你的现实。记住，一定是要按照你原有的死亡方式，这次只有你自己了’”
　　赵贺乾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说过这话。
　　“......我跟你说这话的时候王澄在旁边吗？”
　　“当时我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赵贺乾一屁股坐了下来，略微失态，脑中思绪复杂。
　　“赵贺乾？”李王依也坐了下来。
　　赵贺乾不解：“那、那你，那你为什么还没回去？”
　　“因为闵昇绯发现我不是梁依了。”李王依接下来的话让赵贺乾更加失态：“他找上我，说这是他最后一次纠正，让我帮他完成。”
　　“......”
　　“他这次的纠正是什么......？”
　　“大概是完成他的职责，保证高贵妃和梁依安全。”
　　“他、他又是怎么发现你的？”
　　“不知道，一开始我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之后他老是来找我的破绽，我也没法装下去了。”
　　赵贺乾支着头想了又想：“我......我能跟你肯定，我本人没有跟你说过你刚才说的话。但是，梦魇有跟我说了你一定能回去，我只能猜是梦魇用了我的声音。”
　　“那关于闵昇绯的事呢？
　　“......我也很想知道。”赵贺乾抬起头：“其实已经结束了，我放弃了纠正，选择这里作为现实，你和王澄都能回去了。”
　　李王依愣了下，反应过来道：“你是说，绕了一大圈，最后你放弃了？”
　　“......”
　　“那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到死了？”
　　赵贺乾点点头。
　　李王依消化了一会，坚定道：“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赵贺乾：“嗯。”
　　李王依迅速思考起来：“我是在贵妃生产的当晚，带着小皇子被梁家的人追杀，引开敌人后被杀死的。闵昇绯要是知道，肯定会提前准备。”她快速道：“人手会增多......”
　　“李王依，你先冷静......”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道：“他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我没有。”
　　“他不会有的。”赵贺乾肯定道：“越去纠正，产生的错误也越多。假如像他说的那样，他真的快要成功了，就差现在这一个纠正，那他所受第三梦境的限制是巨大的，不然用不着心思来劝你。”
　　“......我不想留在这里。”李王依丧气道，
　　“为什么？”赵贺乾道：“看来你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你这是什么话？”李王依并不赞同他的观点：“你留在这里动机就是逃避你不喜欢的人和事吗？”
　　“......”
　　就算用力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他都想回去，但他退缩了，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他退缩了。同时他又发现，纠正的方法似乎根本行不通，在情绪的作用下，他选择了看起来最正确的那个。
　　即使他想留下来，也绝不会因为这里可以让他逃避一些事实。
　　逃避永远无法帮助解决当下，但是逃避对于人却永远有吸引力。即使这种吸引是短暂的，却永远有人会选择。
　　对人而言总有这种时候，因为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所以选择沉默来逃避。
　　就像赵贺乾现在的状况。
　　李王依没有经历过赵贺乾所经历的崩溃，更没有足够的同感心来理解赵贺乾的性格以及他所做出的选择——崩溃至极最后选择放弃。
　　赵贺乾经历种种的纠正，潜意识里认为纠正梦魇之上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当他听见闵昇绯即将成功的消息时，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接着懊悔自己的选择。
　　屋内的暖气把赵贺乾身上的雪水都蒸干了，两人还是保持沉默。
　　“我刚才的语气太冲了。”李王依道。
　　“没事，我不在意。”
　　“对不起。”
　　“我没事，你别在意。”
　　天还是天，地还是地，这种快穿故事般的现实只是换了个生活的环境，换了个环境中存在的人，但做出选择的理由只有自己才知道。
　　无言的默契间他们都选择逃避这个话题。
　　“高贵妃什么时候生产？”赵贺乾说：“我会帮你回去的。”
　　“......谢谢。”
　　两人商讨了一番。离高贵妃生产的日子不远了，这些天赵贺乾尽可能地把这里的人手都换成自己的，当天闵昇绯若是采取强硬的手段，就由赵贺乾的人来帮助李王依来离开房间。等生产结束，赵贺乾制造混乱吸引闵昇绯的注意，李王依遵循着上一次的行动路径被梁家人带走。
　　“有突发情况的话，随机应变。”李王依道。
　　赵贺乾点点头，他手握着放在桌上的药膏问：“你受伤了？”
　　“闵昇绯让人送过来的自作多情。”李王依答完也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的手臂和脸。”
　　“火灾。”赵贺乾站起身，意思是要离开了。
　　“赵贺乾，你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那人的动作停顿了下。
　　“我从来没说过我想留在这里。”赵贺乾一步步走向李王依，冷静的样子却给人疯癫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李王依觉得他像闵昇绯和之前遇见的疯子。他接下来的这些话不像是跟李王依说的，更像是对自己：“可是木已成舟，我只能接受。难道说你还有更好的方法？”
　　“离我远点！”
　　李王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会引来人询问，又催促着：“你快走吧。”
　　赵贺乾以为自己又惹她生气了，他说了声抱歉，翻窗离开了。
　　回程的雪比来时小了些。
　　赵贺乾不得不走走停停以防巡逻的守卫。他站在树林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脑中也不在想了什么，在雪地里的这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自我。
　　或许是他也不敢再想些什么了，那样的话他恐怕真的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