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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女娘,何以泥染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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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清凉山军营,檀墨驰正埋头苦干,本就清帅的脸庞早已夹杂着些许憔悴,如今看起来,逊色好些。
薛同着急忙慌的从营帐外跑进来,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大步跑到檀墨驰案桌前,满眼欣喜的看着正前方正埋头苦看情报的檀墨驰,道:“将军,她醒了。”
檀墨驰猛得抬头,满眼星迹的合上了情报,快速离桌飞奔到营帐外,疑迟几秒便止下了脚步,只见薛同在身后喃喃道:“将军要不,去洗洗。再去?”
军营何等之地,怎么是一介女流可踏足的?如今大魏来势汹汹,西侧秦军也不是个好啃的。
迟疑片刻后才缓步进帐,摆出一副不削的嘴脸命令着薛同,“醒了,伺候好饭菜便速速送她进城去。”
薛同迟疑着,自己心心念念要救回的粗鄙女娘,没醒前一日看三回的,现在醒了反倒高冷起来,便一脸坏笑的打趣道:“将军只是疲乏了些,不足以丑跑小女娘的。我现在就去打水来。”
话音刚落,薛同洋洋自得的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只见檀墨驰眉锋一戾,一双鹰眼如寒潭般滴滴洒落,虎视着前方瑟瑟发抖的薛同,嘴角勾起丝丝笑意,冷哼道:“滚。”
...........
东侧营帐内。
李书晚从床上惊起,看着这陌生的环境,迅速掀开被子看了看,一脸欣慰得道:“还好还好。”
霎时,薛同一脸阴沉的,端着吃食,闷闷不乐的单刀直入,吓得李书晚一个激灵就团在了被窝里,“你别过来。”
薛同没好气的将食物随手扔在了床边的案桌上,洒落了一个馒头,薛同见状快速回头猫了一下四周,见没人立即捡起这沾了些灰的馒头拍了拍灰后又放回了碗里,便大声叫唤道:“你不吃饭的话就会被我们将军抓走,充当苦力....”
果然,一听到抓字,李书晚的反应别任何人都快,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匍匐前进到案桌边,跪坐着,仍由青丝垂地,她也依旧破天荒的拿起桌上的馒头,疯狂往嘴里堵。
薛同这下才喜颜一乐,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句:“是吗?”
李书晚闻声看去,瞧见了一副熟悉的脸庞,这不就是那位将军嘛,我梦见的就是他,只是,梦境里的眼神视乎缓和很多,眼神跟狼豺虎豹没啥区别,但依旧一种熟悉感让李书晚放下了心中的警戒。
李书晚迅速通过衣着来推定这肯定就是给当官的,权力比这个送饭的大,便鼓着个小脸,如同一个小大人般,眨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向檀墨驰道:“将军,我见过你呢,在梦里。就他,他刚才给我吃了带灰的馒头。”李书晚指了指薛同。
檀墨驰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一直盯着她的双眸,沉默不语。
“我也曾见过这个女娘,在梦里.....”
......
薛同见自家将军这般模样,便收了笑,抬头看了看帐顶,又低头看了看一旁的桌椅,见李书晚还是鼓着个小脸,蹙着眉,誓不罢休的模样后才结结巴巴的道:“军医说您伤到了脑子,短时间内人容易出现幻觉,所以.....”薛同见眼前的女娘模样说话,准备慢速且迅意的逃离此处。
李书晚立刻放下盘子,对着檀墨驰指了指他身后的薛同道:“才不是!将军,他想跑!”
薛同惊鳄如一尊石像,缓缓回过身来。
咳嗽一声后若无其事的回来一句:“并没有!”
李书晚潦草吃过饭后,拍了拍衣裙,问了健康的方向后便用拙劣的字迹在纸上留下了几个大字放置桌案上,看了看檀墨驰道:“我的好将军,我们后会有期!”
便头也不回的偷摸着出了军营,向山下走去。
见李书晚洋洋洒洒而去,檀墨驰嘴角一笑。
一旁的薛同看着这皱皱巴巴的字,还就仨,“将军,她有礼貌。但不多!”
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我走了。
“去找两人回城去我府上,把书房里那把箭取来,顺道把送她入城去。”檀墨驰冷不丁说这么一句属实让薛同有些找不着东南了。
薛同疑惑着将军的弓箭不是在军营里吗?回去拿什么?咋也不敢问低头就是一声喏,正准备离开又被叫住了,“把我那披风给带上,你去办这事儿。”
薛同两眼空空的望着檀墨驰,在看了看下面那傻不隆冬的女娘,再看了看去往健康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将军,暗暗嘀咕着这哪是送走啊这是接回来还差不多,怎么就喜欢一个傻子呢?便笑着回了个:“这就去这就去。”
正忙着赶路的李书晚气喘吁吁的看着前方,恍惚间听见身后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出于求生的本能她费力躲到一颗大橡树后,静默的等待路过的人。
薛同见一路跟上来都没这个小女娘,马蹄都追不上那指定就是躲起来了。便假意大声的埋怨起来,“让我回健康,就为了逗一女娘开心。”
声音大的惊醒了林里的雀鸟,就是不见人;薛同见状无奈便下马漫步向前走去。
李书晚树后警惕的听着,歪着个小脑袋打探着,瞧见这就是刚才那给自己送饭的将军后
,开心的失了分寸,脚下一滑从上坡树后直径的滚了下来,正摔在薛同马前。
李书晚扪心痛骂着自己的那点出息,抬头假意微笑着问候,
“将军大人好,我们又见面了,嘿嘿,小女也是去健康,这天寒地冻的可否一块赶路?刚才.....我脑子就有点不好使.....”
李书晚这脸刚被檀墨驰那小子给擦干净,现在倒好,又摔了一脸泥,一脸泥傻呵呵的看着眼前这个身骑壮马,身高八尺,面目清冷的男子。
薛同高昂着头未曾划她一眼,仅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我们将军有请!”
“将军不是去健康吗?请??我就是路过的我要回家去呢,我一不能打二不能扛的,我弱鸡我贪生怕死我胆小如鼠,我能溅起什么浪来?”李书晚心里凉了一大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是福不上门。
撒腿转身就跑,比被抓走好,说罢李书晚准备撒腿就跑时却被一只强劲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拽住了衣裙。
薛同俯身,跟拎小鸡仔似的一把拎起李书晚的后背衣裙,硬生生的把她拽起来,用披风遮住她的头扔在了马背上。
吁~
薛同双脚鞭策马儿,向山上跑去。
李书晚无奈的扯了扯薛同的裤腿:“我不就说了个沾灰的馒头吗?我不知将军身份,又恐自己玷污了将军,要钱我有的是。我可以给你们捐资,购买军需。”
薛同并未理会她。
....
此刻天已昏暗下来。
檀墨驰脱下积了雪的披风卸了甲,示意小卒拿了下去,独自坐在案桌上看起了军务,思索起来。
健康城内名门将相里从未有过如此的女郎,言语动作又不像书香名门的做派,正当他思来想去却被帐外一句老实点给打破。
“将军,小女娘我已带回来了。”薛同手到擒来,板直了腰杆,等待着奖赏。
檀墨驰内心早是千百个无语,送回去和抓回来意思能一样?正疑惑着想开口问起缘由。
披风内传来李书晚的挣扎声,“我能溅起什么浪来?”
李书晚挣脱了披风,目光却落在了檀墨驰的身上。
黑碎的长发把原本洁雪的肤色衬得更加纤白,浓浓的眉锋下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如西湖碧波般,沁润着李书晚。
薛同上前一个手肘,垂落的刺痛感将李书晚拉回现实,才慢弱着:“我有钱的我可以给你们钱。”
檀墨驰闻得这声,衣襟下藏着的那颗心掠过丝丝笑意,却眉心微蹙斜视着看向薛同,甚至还摆出了几分厌弃。“?”
“将、将军,属下还有马匹没有喂,先行告退。”
“站住,给她松开。”
“喏。”
高高在上的将军放下了手里的竹简,一脸关怀且带着几分宠溺的看着眼前这位举箭与他相似的女娘,古灵精怪中透出一种愚蠢的美,满脸黑泥。
“女娘,何以泥染面?”檀墨驰戏耍般的问候了一句。
李书晚定了定神后,再次清晰的看向了檀墨驰,好似这两米的距离有着千山万海般,心生阵阵刺痛,想起了那一场大梦。
此刻的李书晚早已被这突袭而来的梦境打湿了眼眶,微红的眼眶中带着星闪。
“血色昏沉的天,四周全是横竖着的残兵败将,将军披头散发,身穿万箭却手持利剑站于尸海中,任凭敌人如何厮杀他都忍痛远处眺望,四处搜寻着一个身影,久久才将目光落在了李书晚的身上,泪如零星锤洒,似有千言万语却早已化成了滴滴泪痕,轻舐着那张早已沾满了血迹的脸,将军,何.......”
漠视相望了许久后才弱弱的来了一句:“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我们好似梦中见过。请受小女李氏书晚一拜。”说罢便给蹩脚着给檀墨驰行了一个大拜之礼。
京都的女儿不行此礼,也不像大魏细作,到是像个男的结拜之交。
檀墨驰屹立原地,黑着个脸,没有说话,他也不明白今是为何,心为何如此凝重。
薛同一旁看着两人心里泛嘀咕,薛同本就看不透自家公子是个什么意思。脸抹黑泥、舞刀弄剑、行为粗鄙不像女娘,将军喜欢这?见将军无言这才接了一句:“大胆女娘,竟如此戏耍将军,你知道他是谁.......”
檀墨驰深知自己如今的一切是阎王殿里攒出来的荣耀,京都的女子若不是因为这一身的荣耀,大多见到自己都要绕道而行,草莽出身,武夫一个。
如今的这个女娘却未如此。
便立刻阻断了薛同的话,吩咐着薛同给他打盆水来。
不知道自己的姓名才好。
我亦不是那可怕的凶兽又何避我三舍,这身不由己的出生怎成了他人枷锁。
檀墨驰想到此处便黯然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