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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墨虽驰,书却晚。 ...

  •   永初二年,隆冬。
      黑与冷的袭来如褐色幕布般席卷着清凉山的一切,只剩昏沉的天衔接着几点零星的残枝倾听着这遗世的大雪纷纷。
      城内,家家户户早已上了锁镣,阖了府门;燃灯围炉而坐,话着家长里短。
      城外,几所破落茅屋内,两名杀气横生、面露阴煞的汉子正围桌,携带一个玉面的哥儿,商讨着明日的行程。
      声色沙沉、脸带刀疤、身披棕貂毛皮大衣的先开了口:“明儿个天一亮便把马棚里这几个小女娘完好无损的送到田家巷去,还是在老地儿去领赏钱,别落了错被有心之人捏了把柄去。李家那位就暂时关押着,等上面发话。”
      另一体壮飚肥胡子拉碴的听这话立马拉下了脸来,一口闷干了桌上的茶:“我揑上几把咋地了,不是咋们他能弄的来这些个小贱蹄子吗?”
      另一个,二八的年纪,虽是穿着破落了些,但五官还算清秀,唯唯诺诺的看了看东家脸色,瞧瞧西家面的不敢开口,低头大口喝着碗里的凉茶以缓尴尬。
      领头的大哥斜视了一眼,起身叮嘱了句别惹麻烦,便出门朝城内方向走去,消失在了雪夜中,只剩老二嘀嘀咕咕坏笑着来到了马棚前。
      “卖也是卖了,还不如我先尝尝甜头,免费的不用日后去田家巷还得花钱不是?”正准备钻进这黑洞洞的马棚时,身后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大哥哥说了,这些是要完好无损送过去的,不能....。”
      还未等这小孩说完嘴里的话,老二一拳头下去,硬生生的便落在了他的头上,一声哀叫伴着泪水洒在了屋外。
      汉子叫嚣道:“滚一边去,没娘的玩意,要不是看大哥可怜,谁会捡你这个只会吃饭的东西来,早把你卖去宫里了,去去去、滚一边去。”
      小孩听此话,暗自咬牙捏紧了拳头,闭上双眼大声的喊着:“如果你今天进去了,我现在就进城去寻大哥来。”
      老二看状是进不去这门了,气急败坏的回了屋,倒头就睡。
      直至小孩入了眠,老二才缓缓起身,勾着个屁股从门缝中溜出之际,还不忘坏笑着回头对着熟睡中的小孩,心欢的畅快一句:“就你,吃的盐还没老子多,算计得过我?”
      出了门便三步并做一步跑,跟沙漠里渴了半月的骆驼似的,模样像极了动物园里最猥琐的那类猴子,蹑着个手、佝偻着背、龇着个大牙,拽着手里的活物玩具把玩着。
      俗称:噩梦发源地。
      李书晚在一声尖叫中,从悲痛的梦中抽离出来,懵逼的蹲在角落里看着眼前一切。
      一个类似猴子的人类?蓬着个头、佝偻着背、个还不高,着一袭古装破门而入,下身还光?光着?肆意的欢笑直入耳朵,一进门就往女人身上扑,管她模样如何,只要是女人就往上扑,还不听的喊着:“小娘子,快让汝心疼心疼。”
      马棚里乱得如一锅粥,越是大声尖叫,这汉子越是兴奋。
      李书晚擦了擦泪,回想着刚才的梦境,蹲在墙角一边哭一边笑:“这又是哪出啊?”
      而隔壁那屋里,唯一一个正义之徒——小孩,却留在了有阿娘的梦里,辛勤得耕作着农活。
      才让这狂徒有此机会。
      李书晚不停的蜷缩在角落里掐着自己,暗暗念叨着:“快醒来啊,再不醒来,大祸临头了。上一个死的是个大将军,下一个就是我了?我花儿一样的年纪,怎么能!绝对不可能!”
      “小娘子,团在此处作甚啊?”
      李书晚瞧这声音在耳边响起,脑瓜嗡嗡的傻盯着眼前的汉子来了一句:“大哥,你长得像猴儿你知道吗?”
      李书晚迷糊着脑袋盘算着,做梦呢怕什么,反正我一会就醒了。加之从未见过如此长得像猴儿的人,一边痛恨着自己的笑点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身材躯小、满脸胡须、蓬头垢面。猥琐至极。这不是动物园里那争抢食物,发出叽里呱啦乱叫的猴。还能是什么?李书晚着实是想不出用什么来形容他。
      马棚的这惊人的笑声不仅传到了汉子的耳中、更是传进了后山正巡营的檀墨驰耳中。
      气氛在一阵笑声中变得诡异不堪,汉子的疑惑,女娘们的疑惑,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娘。
      汉子大怒,“你笑什么?我问你你在笑什么?不知死活的东西。”汉子怒气冲霄,抓起一把干稻草就往李书晚头上扔去。
      李书晚蹲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头冒热气的汉子,更是乐得不行,笑的前仆后仰。
      整个清凉山就她笑声响彻云霄。久久才缓下来。
      李书晚见状不对后才收敛了笑。默默地看着眼前一些,昏黄的灯罩着这无边的黑暗,破落的木板茅草屋,杂草乱堆,还弥漫着臭味。
      “我、我、我没什么!你信吗?”
      李书晚试探性的看着汉子,期待能从其口中听到有利于自己的话。
      “这位女娘样貌可是不俗啊,想必被亲人卖出来的滋味不好受吧?得失心疯了。”汉子环顾着四周,装着自己大气早成般,解释着她这荒唐的行为并不是不惧怕自己,而是得了失心疯。
      亲人?李书晚疑狐。
      男子紧接道:“堂堂尚书府,也是如此的下流。”
      男人威耸着躯干站在李书晚的眼前宽衣解带,“没事,弃女,只要模样好,爷照样会心疼的。”说罢便准备扑上去。
      李书晚逐渐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缓缓起身狠狠的甩了汉子一巴掌。
      “我瞧你是真的饿了。啥都想吃啊。”愤怒着:“你才是那个被抛弃的孩子,别以为是女子就可以随意凌辱。”
      气氛都到这儿了,不跑做甚?
      身后的女娘们纷纷尖叫着跑出了屋。
      汉子见状提起裤子就追,嘴里话不停的咒骂道:“没娘的玩意,我一会再来收拾你。”说罢便吆喝着,“站住,谁再跑就杀了谁。”
      李书晚失意着走出马棚,任由一旁的厮杀,她已如一潭死水,倦漠的靠着堆满柴火的墙角蹲下,抽泣着喃喃喊道:“ 我才不是被遗弃的孩子。”
      现实生活中本就已是寄人篱下,父母遗留下的财产也都险些没有要得回来,好不容易熬到了成年,上了大学,终于可以独立别居了,逍遥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个地,咋来的也不清楚,如同一个漫长无法清醒的梦般。
      冒着被随意欺辱的风险、还要被咒骂是弃女。
      这雪就如同颗颗金盐,洒在她那荒草深处的疤痕上,发出揪心的痛哭。
      黑与夜的交织,只知她泪光闪闪,如孩童般倚墙抽泣哭诉心事,他蹙眉于林偷听。
      一男一女,隔墙于林,默默相对。
      直到屋内传来阵阵女子哭丧、男子狂吠的腌臜声,李书晚才从这悲痛中抽出。“我都辛辛苦苦活了十几年了,怎么能到这儿就放弃呢。”
      一不做,二不休。四处搜寻着趁手的家伙,懊恼着。
      林中投出一把弓箭来,落在她面前。
      李书晚站起身来,在这黑漆的山林中,用眼神搜寻着,无果后才缓步捡起地上弓箭后停留了下来,摸了摸自己脸颊,转身蹲下扶了一手的泥往脸上一抹。
      向马棚走去。
      林里一主一仆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将军?这.....?这不是你最心爱的弓,就这么?”
      男子仅留下那缓慢而磁性的声音从喉结慢慢闲落,“有戏看。”
      “戏?”薛同疑惑着脑袋,女娘们都是绣花织布的,会使这玩意?真是笑话。
      薛同暗地里数落着自家将军的幼稚、一边竖起耳朵盼着马棚能传来让他刮目相看的消息。
      李书晚提弓一脚踹开了门,开了弓对准汉子,“放开!听到没有!现在、立刻、放开她。要不然.....”
      汉子眉心轻轻一颤,一把推开□□早已昏死过去的女娘,奸笑着道:“哟哟哟,瞧瞧,是个会使刀的小女娘,真够烈的,爷喜欢,来爷怀里暖和暖和。”
      李书晚紧捏着弓,匪徒的步步逼近,表面的风轻云淡,已从那手滑的拉弓动作出卖了她。
      汉子这下更是得意了,一步步走出了马棚,步步向她走去,“你要不是被丢弃,堂堂尚书府千金,怎会便宜了爷?”随后又改口着:“不对啊,怎会便宜了你,让你知道知道爷的厉害活,别着急,慢慢来。轮得到你。”
      李书晚强撑着心中的恶心,一步步退至了雪夜中。
      “小丫头,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来,朝爷这儿射。”汉子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挑衅着。
      李书晚直到后脚跟抵住了院墙,才发觉自己已是没了退路。
      这是什么世道啊,开局就死也太亏了吧,要是连这么一个小老头都收拾不了,那。活着的意义在何处?李书晚鼓起勇气,学着电视剧里的将军,做了一个开弓的动作,狠狠的拉满了弓,对准汉子的头。嘴角微微扬起,“放!”
      咯噔一声,汉子瞪大着双眼,看向眉心那飞速而来的箭羽。到死就不会相信一个女子会使弓箭,自己一个混道的居然死在了一个小女娘的手里。瞪着双目看向天。
      “死了,死了好啊,不然活着啥都吃,啥都吃,只会害了你。”
      李书晚撒下手里的弓,靠墙瘫坐在地上,死死盯着眼前倒下的男子,脊背阵阵寒意袭来。
      直到马棚里的女娘们都纷纷逃了命,书晚才缓过神来,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手臂,阵阵疼痛直入心扉,猛然大哭:“我,本可放你一条生路,奈何你辱我爹娘,甚还想辱我,我的娘亲惨死府中无人过问,我一堂堂尚书府嫡女,每日小心翼翼、俯小坐低,连自己娘亲的大仇都不能报,连自己的性命都差一些丢掉。我辛辛苦苦的活了十几年,我那愚蠢的父亲大人,那恶毒的后母,都没能夺走我的命。你凭什么?凭什么?来欺辱于我还想要了我的命。你起来,你起来啊。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汉子缓缓抬头,踉跄着躯体蠕动着,像回光返照般企图离开这被他小瞧了的女娘。
      李书晚见汉子如阴沟里的蛆虫般蠕动着,迅速爬至汉子身边,狠狠抽出汉子额上的箭,猛得插进他的心脏之中。
      “你知道我为了活在这偌大的府门之中有多不易吗?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才苟延残喘至今吗?我告诉你,我、我比任何人、任何京都的女儿们都不怕死,我甚至比我那该死的父亲还要不怕死,我的阿母活生生的死在我眼前,我怎的可以撒手死去。怎有颜面下黄泉去见她?你这该死的蠢货。下地府去吧。去给我阿娘磕头请罪去,生生世世忏悔去。”
      见男子已没了呼吸,李书晚才发出那悲凉的凄笑,“这世道最低贱的就是女人的命。处处身不由己、处处生不逢时、处处不得已偿。仅仅想活下去就已是登天,一辈子都只能依附男人,看男人脸色过活,在家看父亲脸色、嫁人看丈夫脸色,好与不好都凭男人一句话。我的母亲就是这世道的牺牲品。”
      李书晚愕然回神,惶恐刚才的倾肺之言,“难道?这是她?我占用的这具尸体?她也叫李书晚?她的娘亲惨死府中?这是什么世道?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吗?”
      一幕幕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从脑海里,如幻灯片般,来回滚动。
      急火攻心般,身体带来了阵阵副作用,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李书晚紧握起一旁的弓,吃力的爬起,踉跄着向马棚方向走去。“我会活下去的,你也是,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

      “将军,她还有呼吸。”薛同说完便向马棚走去。
      檀墨驰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女娘,小小一团,竟以泥染面,跟个小花猫似的,用衣袖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泥,浅笑轻抱入怀:“捡到了一个小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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