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万福》氏廿

3、玉佩

　　天色还暗着，偌大的皇宫不少地方都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长安抱着自己的当作被子的衣服坐起身来，脑子有一点不清醒，兀自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准备去烧水给陈恒梳洗，踮起脚尽量不发出声音出了屋却发现陈恒早已不在屋中。
　　长安有点发懵，此时离去上书房的时间也还早，不知殿下去做什么了。不用伺候殿下洗漱长安也还是习惯性的要去烧水，提了桶从井里打了水去烧热，等殿下回来的时候有一口热水可喝。
　　做好了一切，长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中发呆，撑着头等着殿下回来。

　　从上次跟着殿下回来已经三个多月了，每日晨起长安都给陈恒准备好热水和早饭，等他起时再去伺候他，等陈恒去上书房后他又无事可做，一般都坐在院子里发呆，偶尔发现殿下缺了点什么就借着自己身小到别去偷摸。
　　他知道陈恒不需要人伺候，可是就觉得陈恒这么贵气的人不应该草草的过日子，总想着让他过得更精致些，三个多月来陈恒似乎也习惯了身边多了个长安，偶尔也会跟他说说话，不过大多数时间还是会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九月的天也有些凉意了，长安捂着自己的脸搓来搓去求一点暖意，搓着搓着自己倒是玩心大了。
　　正起劲，就看见一双洗的泛白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顺着靴子看上去，就见陈恒背着光站在自己面前。
　　“殿下！”
　　长安欣喜的跳起来。
　　“冷怎么不在屋里坐着，坐在外面想什么。”陈恒在他面前停了一下就直接走过去。
　　“在想殿下什么时候回来。”七岁的孩子，还是活泼的性子，长安有些一蹦一跳的寸步不离的跟在陈恒后面。
　　进屋之后，陈恒给自己倒了杯水，转头看了一眼长安，一口饮尽。
　　"无聊？"
　　"没有啊，不过殿下在的话长安觉得更开心，等殿下的时候就很开心了。"
　　陈恒好笑的回看他，这人年纪挺小，好听的话说的倒很顺。
　　"那你明日起就跟着我去上书房，省的每日回来就见你像个呆子一样坐在院里。"
　　"我可以去么？！陛下不会责怪殿下么？！"长安万分惊喜，能待在殿下身边自然比每日枯等好。
　　陈恒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照理每位皇子都有一位伴读，把你带去作伴读就好了。"
　　虽是这么说，长安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就可以去给殿下作伴读了？
　　"可是殿下，其它殿下的伴读都是高官子弟，长安只是个奴才，真的可以作殿下的伴读么？"
　　长安眼中期翼太过明显，陈恒有一些好心情地笑笑。
　　"那些高官子弟大多是为了攀附而选择作伴读，我独身一人，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他们在我身上没什么可图，是以至今无人作我陪读，别人肯定是不会在意我选了谁作伴读的，左右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
　　陈恒神色平静的说完一番话，侧头一看就见长安期翼的眼神变得有些伤心，兀自低笑一声，伸手摸摸他的头，接着说道。
　　"至于父皇，他向来是除了生死什么都不管我的，你无需担心。"
　　长安听完之后除了真的可以跟着殿下高兴之外心里还有些难受，在陈恒收回手之前拽住了陈恒的衣袖，一双眼睛不掺其它情绪，一番真挚与坚定。
　　"殿下，长安图殿下的，长安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低头看着紧紧拽住自己的那双手，确实拽得紧，陈恒假意挣了一下都没挣脱掉，忽然笑出声来。长安听不出他的笑里包含了什么样的情绪，摸不准殿下有什么想法，他还是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好像抓多紧就说明他有多坚定。
　　陈恒笑过之后一把使力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
　　"傻子，我一无所有，你图什么。"
　　说完也没打算听长安的回答，直接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长安在门外不知所错了一会，来回走了几圈，怕陈恒的反应是因为不相信他，于是又垫着脚趴在门上对里面说道。
　　"殿下，长安会一直一直陪着您的。"
　　屋里没有回应，长安想了想也不气馁，日子长了殿下就知道自己的心了。
　　陈恒进了房后长安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闲下来的时候脑子就会多想，于是长安又起了心思。
　　心思一起，他行动也快，小小的身影极快的消失在院中。
　　长安驾轻就熟的到了内务府，他在宫里的这一年来，能去的地方都摸得差不多熟悉了，自己平日里也没少顺东西，有时被抓住了，不外乎打一顿，只要自己拿的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而且求饶求得好，那些人也不会下死手打自己。
　　这种事做得多了，也就有技巧了，最初的时候长安几乎天天被打，后来被抓住的次数就少了。不过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长安这一次的运气好像不太好。

　　长安摸了摸被被棍棒打过的腿，有些别扭的走了几步路，感觉还能走，又看自己趁乱藏在衣兜里的东西，幸好没弄坏。咧开嘴笑了笑，长安颇为满意，至少今天还不亏。
　　心情甚好的长安在回去的路上蹦哒的格外撒欢，他就是这样，天生一副乐心肠，一点点的满足都让他的高兴的不得了，而让他难过的事却是少的很，连被送进宫他都不是特别伤心。
　　可是很少不开心的长安还是不开心了。
　　因为他看见了那天打骂陈恒的三皇子和六皇子，因为他还听见了那群人对陈恒的辱骂，因为他又知道他们欺负陈恒了。

　　"三皇兄，我们还是别这样做了吧，万一被父皇知道了…"六皇站在湖边唯唯诺诺的对一脸骄横的三皇子道。
　　"哼，真没出息，我们偷偷做了父皇如何能晓得，再说就算知道了又怎样，直接推给陈恒不就行了，丢了父皇御赐的东西，他如何交的了差。"三皇子对六皇子的劝阻不屑一顾，嘴上带着轻蔑的笑抛着手里的物件。
　　长安远远就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是陈恒的龙凤玉。
　　每位皇子出生时都会被皇上御赐一枚龙凤玉代表他们的身份，因为陈恒是嫡长子，且他出生之时皇帝与陆芝芸还如胶似漆，是以他的玉佩与其它皇子的不同，皇帝视他如宝，取了天山玉池里百年凝结唯一的寒白玉做了这块玉佩，因结在冰池之中，冬时水温较暖，夏时水又刺冷，所以这玉有冬暖夏凉的奇效。而其它皇子的玉则已翠玉为主，除了比其它玉贵重点并不出众之处。
　　正是因为这块玉佩意义非凡，所以诸位皇子都对陈恒这位废太子拥有这块玉表示不甘，今日三皇子又撞见陈恒，且看他那玉明晃晃的挂在腰间，于是就起了心思想要，本以为陈恒不会给，谁知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恋的把玉佩扯下丢给了他，众人发愣回神间就已经看不到他人了。
　　可长安不知这是陈恒自愿给的，只当他们又欺负了他，顿时气得不行。
　　悄悄躲在灌木后面，长安的脑子快速想着怎么把玉拿回来，忽然听到有嗡嗡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的树上有一个蜂巢。
　　长安一喜，天助我也。
　　一边盯着那两人，长安抓起地上的泥往自己脸上涂，然后又扯乱了自己的衣服，随即动作麻利的爬上树，捅掉了蜂窝。嗡嗡的声音落地，长安毫不顾忌的跳下树，引得一群蜂子围着他，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迎面朝三皇子和六皇子跑去，嘴里还惊慌的喊着。
　　"殿下快跑！"
　　三皇子还沉浸在自己的好心情中，突然听得一声大吼吓了一跳，正眼看过去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人朝自己跑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蜂子，顿时跟六皇子吓得扭头就跑。
　　长安见了他们的反应，腿跑得更快，声音也越来越大。
　　慌不择路的三皇子听到后面的声音更慌，脚下一个踉跄就趴在了地上，六皇子也来不及拉他，就看见衣衫褴褛的长安惊叫着摔倒在三皇子身上。
　　场面，真是尴尬的很。
　　数不清的蜜蜂围着三人打转，两个皇子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长安瞥见两人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微不可见的扬了扬嘴角，然后在混乱中大喊。
　　"快，殿下快跳进湖里！"
　　刚说完，两个惊慌失措的皇子便毫不犹豫的连滚带爬的跳进湖里，长安紧跟在三皇子的身后跳下去，又悄悄潜进水里，趁三皇子因挣扎松开手时一把扯过了那那块玉。
　　拿到了自己要得东西，长安探出头，见一队侍卫朝这边赶过来，转头就向湖对面游过去。
　　开玩笑，要是被这群侍卫发现或者逮住自己，自己还有活路么。
　　长安动作麻溜到了对面，距离不长，却因为有一大丛灌木刚好可以让他上岸之后遮住自己，免得被对面的人看见。
　　喘着气躲在灌木后面，长安听到了一阵喧闹声，还有人跳下水的扑通声，过了一会就是两位皇子哭爹喊娘的狼嚎声。
　　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长安脸色有些发白，心里暗暗叫苦，水里也忒凉了点。
　　不过幸好，拿回了殿下的玉佩。
　　感觉到人都散去了，长安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其他人，提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服快步跑回了冷宫。
　　一路上的冷风吹的长安打了好几个哆嗦，明明回来的路上急得很，到了冷宫门口的时候长安又停下来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进去，生怕陈恒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怕什么来什么不是开玩笑的话。
　　长安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一抬头就看见一向无事不出房门的陈恒正站在房门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殿，殿下…"
　　长安的脸色还有些泛白，看见陈恒后好像更白了些。
　　陈恒不说话，盯着他脸的视线渐渐下移，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玉佩。
　　熟悉的很，自他出生开始一直带在身上带了十年，今早刚被他丢给了三皇子。
　　可现在却出现在长安的手上，又看他一身狼狈，稍微联系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陈恒心里久违的出现了一股怒气。
　　长安小小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陈恒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他裹上，又带着他进了屋。
　　"屋里待着，沐浴之后我再跟你好好算算。"
　　长安见陈恒竟是要给给自己打水，一把抓住他的手。
　　"殿下，我可以自己去的，不劳殿下…"
　　"闭嘴，坐下。"
　　陈恒冷哼一声堵住了长安未说完的话，径直出了房门不再理他。
　　长安一手拽着陈恒的外袍诚惶诚恐，殿下生的什么气啊…

　　洗浴之后长安忐忑不安的绞着手指站在陈恒面前，等着陈恒的发落。
　　"怎么拿回来的？"
　　陈恒拿着手里的玉佩问道。
　　三言两语把自己怎么拿到这东西的过程交代出来，长安见陈恒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心里有些郁闷，自己给殿下拿回玉佩，殿下理应高兴才是，刚刚那么生气又是为什么。
　　"胆子倒不小。"
　　仿佛终于看够了手里的东西，陈恒把视线移到了长安的脸上，那人低垂着头，看起来倒是委屈的很。
　　"这东西是我自己给他们的，你何必再费这心思去拿回来。"
　　长安一听茫然的抬起头。
　　"我…我以为殿下又被他们欺负了…"
　　"欺负？你觉得他们两个怂包能欺负我？"
　　可不就是么…第一次见面被打的晕过去的人不是您么…
　　"我有我的理由去做那些事，你跟着掺和什么。"
　　"若是不弱势一点，我早就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杀了。"
　　"被他们打是故意的，给玉佩是自愿的，你还赶着趟去受苦。"
　　长安听的有些懵。
　　"殿下，我，我不知道.."
　　不安的绞着自己的衣角，长安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惹祸了，坏了陈恒的事，又不太敢抬头看陈恒是什么表情。
　　陈恒把玉佩丢到一边。“他们看到你的样子了？”
　　长安小声道：“没有，我特意弄脏了自己的脸..”
　　陈恒轻笑。“还算聪明。“
　　“要是被他们看见你的脸，明日去上书房就不好交代了。“
　　长安本以为陈恒会惩罚自己，没想到他还让自己陪他去上学。
　　陈恒看他那诚惶诚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现在怕我做点什么了？”
　　摸了一把他还湿着的头发，陈恒拿了帕子丢给他。
　　“你既是为了我冒险，我还能怪你不成？把头发擦干净，夜里天寒莫要着凉了。“
　　愣愣的接住帕子，长安不自觉地往自己头上擦，又听到陈恒说。
　　“下次不可再如此鲁莽了，知道么？“
　　虽然陈恒语气还是不见温和，长安却在帕子的遮掩下悄悄笑了笑，殿下是在担心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