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蝶》FeelinSophie

22、022

　　换成以前，郏信菲一定会和严睿冰展开激烈的辩论，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她心里那部分没被学习侵占的部分现在也已经装满了，没有再多的空间去和其他人争个输赢。别人在她眼里显示出来的肤浅和愚昧再也勾不起她的愤慨，甚至连不屑也没有，现在的郏信菲只关心自己的未来，还有和鞠憬的幸福。
　　“如果我们的未来和我们的幸福密不可分呢？”
　　郏信菲那一次和鞠憬分开后独自抱着英语单词本想了一个晚上。就是她忍不住在她面前流眼泪的那一次。就在那一刻她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只有当你曾经关心过一个人的离开时，你才会关心他的回归。而那样一个人其实从来也没有真正离开过你的世界。放在心里的人，是走不出心所在的世界的。
　　“你现在是怎么过的？”郏信菲停止哭泣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一个人租了一间房子，晚上出去工作，白天睡觉。”鞠憬看着指间燃烧的香烟。“人们都说我的生活一塌糊涂，说我的生活乱七八糟。连我的父母都快对我绝望了。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想。”
　　“你还会一个人突然悄悄地离开吗？”郏信菲这一刻想到了火蝶。
　　“我已经那么做过了。”鞠憬仰了下脖子，没让眼泪流下来。“你呢？听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叔叔阿姨一定很高兴，很为你骄傲。你要考上好的大学，将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光明正大的事情。”
　　“所以，你并不想我回到你身边是不是？因为我们不一样了，对不对？”
　　鞠憬转头看着郏信菲，眼泪没能战胜地心引力。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了阶层吗？我是个好学生，你是个坏女孩？”郏信菲突然笑了，可是没多久笑容被其他更复杂的表情代替，像沮丧，恐惧，憎恨，无奈，委屈，还有无助。
　　“你知道吗？我们班上有一个叫火蝶的女孩子，我很讨厌她，觉得她很下贱很肮脏。因为……因为我害怕。我强迫自己那么相信，看着她遭到报应，告诉自己这个世界还是正常地，像我想的理解的那样运转。可事实上，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是我没有明白！火蝶她……她也应该获得快乐和认同，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我和你也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我们的伪装。每个人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道路上都是布满荆棘的，我们谁都没有错，因为我们还年轻，所以……小憬，我和你都需要一点点，再多那么一点点的鼓励，我知道我们会，也必将跨出那一步，但是如果你害怕，你退缩，那么我也不会往前再多走一步。”
　　鞠憬被燃烧的香烟烫到手指那一刻才从在郏信菲眼神里迷失的状态里反应过来。
　　“我从来没有真正离开你，我只是害怕会伤害你。”
　　“There’s no meledy for love but to love more.（治疗爱最好的方式就是加倍地去爱。）”
　　郏信菲在正常的时间返回家里，带着自己喜欢的夜宵，在妈妈满意的目光里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对她露出了礼貌的微笑，理解的微笑，承诺般的微笑，因为，郏信菲要做一件要妈妈生气的事情了。
　　就这样，在突然某一个刻，你来到了自己的转折点，你知道这是时候了，你要过去告别，开始新的生活。
　　郏信菲没有留意到自己在课堂上的第一次长时间的走神，没有留意到P和B已经比她多完成了一课的额外作业，没有留意到她这一次的小测试没有比上一次更高。P和B觉得郏信菲也许已经到了她的极限，而严睿冰明白，她只是终于学会了在生活里生活。
　　“I know you are in love.”
　　在办公室门口和正去交作业的郏信菲擦肩而过的严睿冰轻轻说了这句话。
　　“什么？”郏信菲停下脚步回头看严睿冰。
　　“So do I.”严睿冰快乐地扬了下眉毛，转身走了。
　　望着严睿冰很孩子的背影，郏信菲想到了那个她偶尔在街上碰见的在董哨面前撅嘴巴撒娇要糖葫芦吃的火蝶。有的时候，我们看不到硬币的另一面，并不是因为没有机会，而是我们自己拒绝去看。面对和自己过往生活经验和生活准则不熟悉不一样的东西，我们总是会害怕，会拒绝相信，但是最后，我相信，我们都有那样的勇气去面对。
　　“好香啊，都让我忘记妈妈了。”
　　郏信菲靠在鞠憬的肩膀上，看着她炒她最爱吃的菜。
　　一个周末，郏信菲借口要为一个同学补习练习而离开了家来到鞠憬租住的小屋。
　　“以后你出去读大学了，我也跟去，我来照顾你。”
　　“好啊，那你喜欢哪座城市？”
　　“你喜欢的大学在哪座城市我就喜欢哪座城市。”
　　“我们会很幸福的，对不对？”
　　“那当然，尝尝，够不够味道。”鞠憬夹起一片蘑菇用嘴巴吹了吹，塞进郏信菲的嘴巴。“小心烫。”
　　郏信菲嚼着，鼓着嘴巴，吹出口热气。
　　“怎么样？”
　　“是这个。”郏信菲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看到你脸上又有了那样没心肝的笑容，我就觉得幸福。”鞠憬说着把菜盛在郏信菲端着的盘子里。
　　郏信菲真的没有想到，严睿冰会是第一知道她陷入恋爱中的人。是的，郏信菲爱鞠憬，鞠憬也爱郏信菲，就像严睿冰爱项汇辉，就像董哨爱火蝶，火蝶爱董哨那样，爱着，深爱着。
　　所以，严睿冰那么激昂地说“我们的生活，无论是处在哪个阶段，都应该是美好的”时，她没有反对。

　　“那如果那天有人已经有了安排呢？”
　　体育委员陈柏抱着他的篮球，他在下一堂课有比赛。这个学期，学校对他们的业余球赛压制得还不是那么厉害，不过比起上两个学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很有道理。”董哨点头。“对于那些认为圣诞节重要的人，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而认为不重要的，也不会认为我们一起搞圣诞派对是很要紧的事情。有时候你会问，我为什么需要圣诞节？”
　　董哨的最后一句话难道了严睿冰，并不是内容本身，而是这句话火蝶曾经也说过。
　　在场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
　　“或许我们用一堂课，像别的节日一样唱唱歌，玩个小游戏，发个小奖品，就OK了。”副班长G开口。
　　“不行！”严睿冰站在最中间，带着女王的骄傲和公主的天真。“我要举办一个圣诞派对，我会发请贴，我要一棵最漂亮的圣诞树，我还要人工降雪！我需要圣诞节，因为……它很温馨。”
　　“我们这是在中国。”陈柏很不理解严睿冰这个时候的表现，这或许也是当初他们分手的某一个明显原因。“而且还要人工降雪，我觉得不可能。”
　　“我们可以装点一个小一点的圣诞树。”莘瑶发言。“我赞同G的提议，这个可行性很强，而且放学后，我们还可以有各自的安排，想继续庆祝的继续庆祝，想学习的就继续学习。”
　　“我有说现在要投票吗？”严睿冰简直不敢相信，莘瑶会反对得那么直接。
　　“不过我也认同G和莘瑶。”董哨说。“而且我相信除此之外，学校不会同意的。”
　　“我也是。”团支书P举了下手。“就当是一个主题班会，行得通。”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还需要集合到一起商量吗？”严睿冰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的场面。
　　“理想上我很赞同严睿冰，我想我们大家都是。但是理论上和逻辑上，我赞同班会的形式。”
　　钱昊阳举起自己写下字的提板。
　　莘瑶用难以掩饰的得意神情看着严睿冰。
　　“你们实在是太无趣了！”严睿冰明白自己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因为她自己也意识到想出那样的主意完全是她一时的冲动。“既然这样，那么你们就办班会，我会办圣诞派对。”
　　“你要一个人办圣诞派对？”团支书P惊吓地问。
　　“这又不是第一次，我家年年都办圣诞派对，我是老手。”严睿冰骄傲地看了眼莘瑶。“如果有什么也想来参加的话，没有关系，来和我说一声就行。”
　　“那我们先一起商量一下班会的事情吧。”郏信菲对之前的争论并没有放在心上，刚神游完清醒过来。
　　“好啊。”严睿冰已经没有之前的那些敌对不快的情绪，反而露出了笑容。“反正我的圣诞节一定会不同凡响，这个无庸质疑，你们想怎么过，那是你们的事情，不过就是想帮助同学放松一下罢了。”
　　“那我们就多几个游戏吧。”副班长G说。“奖品方面还有表演节目呢？”
　　“我可以排一个舞蹈，这个我在行，而且也不费时间。”莘瑶来了兴致，从和严睿冰的对阵中暂时缓了口气出来。“再加上我们班上有不少唱歌不错的，也许还可以唱歌接龙，这样大家都参与了，还很热闹。”
　　“这个主意不错。”团支书P说。“菲菲你怎么看？”
　　“可以啊。”郏信菲没有像正常时那样提出质疑和新想法。“简单的就最开心了。”
　　“那么主持人呢？”莘瑶抛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换换人吧。”严睿冰突然有了奇怪想法。“总是以前的组合太没有意思。”
　　“你不想主持了？”董哨问。“为什么？不一向是你？你很有经验的。”
　　“我不知道，换个人吧。”严睿冰意识到这个奇怪的想法并不是真的奇怪，她似乎真的不那么乐心了，也许和火蝶有关，也许和现在行踪更加诡秘的施方青有关。她已经辞去了班长的职务，淡出班级和学校的活动，成绩还是很好，不过和学校里的人关系越来越形式了，这个人似乎受到火蝶的影响更大。在街上偶然看到施方青站在她们曾经一起聚餐的咖啡馆门口发呆时，严睿冰会有种想和她好好聊聊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克制住了。有的人是注定不会成为朋友的，就不要去煽情了。“我觉得毕林净月不错，而且她的文笔那么好，主持的稿子就更不用说了，我对她很有信心的。”
　　严睿冰的提议对于陈柏就像失手被自己抛向天空的篮球砸到。陈柏有些慌乱地去捡砸到自己手臂后反弹出去的篮球。这个小小的失误被钱昊阳理解在了心里。
　　“你注意点。”董哨把球扔回给陈柏。“干脆你们两个主持吧。”
　　“这个想法有意思。”副班长G应和。
　　“合适吗？也许毕林净月自己根本不喜欢。”莘瑶是要极力反对的。“我想我可以主持。”
　　“我看也行。”陈柏的赞同让莘瑶的心忽然跳快了几拍。
　　“或许我们可以再开一个班会，和所有同学来商量这件事情，毕竟这是我们大家的圣诞节。”郏信菲每次从神游里回来，头脑都会更加清醒。“我们可以民主投票。”
　　“好主意。”严睿冰点头。于是这次班委的聚首就圆满落幕。
　　郏信菲从来都没有对严睿冰有过一丝畏惧，只有像莘瑶这种那么渴望被注意被留下深刻印象被追逐的人才会畏惧严睿冰的权威，而这个权威很多是像莘瑶这样的人加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