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梦核基本法》柚幺Moon

9、自由意志

　　头颅浮在半空中，紧闭的眼睛，鼻子，耳朵，没有嘴巴。

　　本来应该是嘴巴的位置成了一个空洞，黑皮胶管伸进洞，玻璃罐的液体缓缓灌入，又从后脑上插的管子流出。头颅成为机器的一部分，或者说机器属于这头颅的一部分。

　　“抱歉孩子，吓到你了。托楚梦的福，我还能保留一个脑袋，可惜牙齿也没了，看起来怪吓人的。”南柯推着“梁都”来到於陵川身边。

　　梁都看着自己的头颅，带着惋惜，平静的眼神，仿佛这不是自己的头颅，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梁都：“你想起我来了吧，在陈娇的梦里咱俩早就见过了，不过那个形态可不是我的癖好，是对他人梦境的顺从。”

　　於陵川当然记得他，那个飘到他面前的头，没有头发，带着高顶礼帽，嘴巴破碎，两只眼睛像山羊一样。

　　梁都继续说道：“唉……明明是她杀的我，结果在她的梦里倒把我的脸当成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真是搞不清楚这帮家伙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於陵川的牙关开始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而颤抖：“这些究竟是什么，仅仅只是他们说的科学研究吗？”

　　“当然不是，陵川。是所有人都还未意识到的灾难。”梁都说道：“如果我知道结果会这样，我绝不会第二次进入到那个鬼地方……”

　　梁都的眼神变得缥缈，他带着於陵川走近了一个新的故事。

　　那时我还年轻，总之要比现在年轻。我对脑神经、人类的意识、宇宙的终极……一切人力所不可及的奥秘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我尤其对人类的梦境有种狂热的好奇。我不相信任何研究脑神经和梦境的学术权威，也对目前普世的定理嗤之以鼻，在我的心里，我觉得那是人类目前无法企及但绝对不囿于人类现实的世界。

　　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金钱去研究，去设计各种机器。我期待一个让我振奋的消息。

　　可我都失败了。

　　有时候我会否认我年少的轻狂，认为可能人类的大脑，人类的脑神经早就已被认识到极限了，不会再有什么值得探索的空间。

　　直到我在精神病院认识了一个疯掉的作家。

　　那个作家疯疯癫癫地，据说是受了某种刺激精神分裂了。他逢人便介绍自己发明的法术，说可以灵魂出窍，脱离本体，到达极乐世界。

　　没人会理一个不得志的疯癫作家。

　　可能是缘分吧，我鬼使神差地听他讲了这个“法术”。

　　后来我也知道那其实就是传闻中“清明梦”的控制方法，我也曾让别人试过这个方法，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真正的功效，只是让人身体放松，促进睡眠的健身法罢了。

　　但，这却成为我发现“异度空间”的契机。

　　那是我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幸福的梦。

　　在现实的重压之下，梦里的我来到了儿时的小村庄。

　　我躺在被阳光晒暖的麦子堆上，我爬上巨大的柳树撤下枝条做成帽子，我在漫无边际的道路上奔跑……那条道路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回家的路。

　　从东洼到我家，不过百米的距离。

　　可我跑啊跑，永远到不了尽头。那道路两边的树在微风吹拂下一动不动，颜色鲜艳得像是凝固了的绿色彩片。

　　那时我没有恐惧，我就像刚出生的孩子，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突然，原本在家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那道门像是我小时候最爱躲藏的厢房的门，上面涂着绿漆，玻璃还碎了一块。门的颜色也是高饱和度的绿色，鲜艳却又好像蒙着层纱。

　　我推开门，门后还是那条路，像是镜子一样，两条相同的路以门为联结，组成了新路。

　　然后，那些树慢慢扭曲变形，它们的树冠迅速膨胀，膨胀成一个个彩色的气球；树干像烟盒里的锡纸条被揉捏后的样子，慢慢萎缩，成了气球的线。

　　那些气球飘啊飘，飘到我的面前。

　　我被它们包裹了，我看着它们一个个睁开一只眼睛。

　　那眼睛大大的，瞳孔黑漆漆的。

　　梁都说到这里，语气中满是对梦里那种感觉的回味和向往。

　　他仰着头，声音缓慢空灵：“我是在幸福中睁开眼的。”

　　於陵川觉得这个教授似乎是疯魔了，在自己残缺的头颅面前讲述如此诡谲的事件还如此回味。

　　於陵川索性直接接过话题说道：“之后，你的梦境实体化了，那些气球出现在了你的现实生活中，不好意思这些我知道了，可以讲重点吗？”

　　梁都摸摸下巴，有些意犹未尽，他说道：“好吧看来楚梦都跟你说过了，我相信你也听出来了对吧，从那天起，我发现了它。起初我恐惧，我甚至不敢闭上眼，那一双双黑漆漆带着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你……”梁都自嘲地笑笑：“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昏迷了一个月，在梦里游荡了一个月后，我让人类被发现了。”

　　“它？”於陵川不解：“不是一个异度空间吗？”

　　梁都摇摇头：“是一个空间，可我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旦接触到它，人类的梦境将被实体化，人类本身的意识也会被困在里面……它就像把梦境转化成自己的武器，然后丢进人类世界进行破坏。”

　　“我知道是我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我对人类思维和意识的狂热探寻引来了这个怪物。于是我研发了一台机器，通过这台机器我可以尽量控制自己在梦的清明，在他人梦境里穿梭，追寻它的踪迹。我组建了一支团队，可我对于团队的思想‘驯化’似乎不是很在行。同伴背叛了我，将我倾力打造的机器抢走，还把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陈娇是你的同伴？”

　　“不那可怜的女娃儿不过是一个打手罢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楚梦有些焦急，她回道：“你还不明白吗，连教授也只能借助机器来保持在梦中的清醒，可你不一样，你在接触陈娇的一瞬间便入梦了，你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在梦境里！这意味着，你可以在两个世界里保留自由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