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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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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进了保宁殿,有宫人将走过的地面擦拭干净,又端进来了干净的火盆。纪婉仪带着陶苓进了内室,纪婉仪擦了擦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吩咐庄嬷嬷将她的一件白地梅花的襦裙拿了出来,放到了陶苓面前。
“换上。”纪婉仪吩咐。
陶苓在火盆旁烤了会儿,感觉身上的寒气有些散了,听纪婉仪的话怔住了:“娘娘,奴婢…”
“听娘娘的话。”庄姑姑笑道,她小心翼翼的将襦裙拿出来:“这可是上好的料子。”
庄姑姑帮她将衣服换上,又挽了一个灵蛇盘头的发髻,纪婉仪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指点一二。
大雨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们收拾完出门,赵昔转过头,正看到走在前方的陶苓。
她身上原本就有着秀雅的气息,只不过平日太过外向,染上了凌厉之气。今日遭了一难,心里头有了心事,凌厉之气稍减,秀雅便生了。再加上这身衣服,映着外头的漫天大雨,更显得清丽可人,楚楚动人。
赵昔偏过头,装作没有看到她的样子,起身向纪婉仪行礼:“娘娘。”
纪婉仪示意他坐下,笑道:“苓儿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我怕她着凉,便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了她,殿下不介意吧?”
“她是娘娘的宫人,自然听娘娘安排。”赵昔道。
宫人呈上来了盘香,纪婉仪轻轻在香盘上燃了,香气袅袅散开,冲散了满屋的水气。纪婉仪有些苍白的面孔渐渐回暖,染上了淡淡血色。
赵昔身上紫色蟒袍在略显昏暗的室内闪着暗光,头上的纱冠也有些模糊不清。纪韵吩咐宫人点上灯,却被赵昔阻住了:“这样就好,这样安静。”赵昔说。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赵昔与纪韵都不说话。纪韵一向是健谈的,此刻却也能容忍这段长长的留白,只有窗外的风声雨声呼啸而过。
“好久没有与殿下闲谈了。”纪韵在风雨中缓缓出声:“上次见着殿下,还是在我的封妃大典上。”
赵昔嘴角带笑的看向纪韵,陶苓却读出了他脸上的嘲讽意味:“娘娘想与我见面吗?难道见到我不会想起一些陈年旧事来?”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纪韵猛地转过了头。过会儿又笑着道:“殿下可认得这个小丫头?她虽说年纪尚浅,但我远远瞧着,倒有她母亲的影子。”
赵昔没有抬头看陶苓,拿过茶杯饮了一大口,起身道:“我走了。”
“殿下今日能来,我心中甚慰。”纪韵低着头道:“我如今在宫中孤身一人,少不得仰仗殿下。还望殿下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或者说,给我一些弥补的机会。”
赵昔在殿门口站住,门外淡淡的光线映在他的身上,锦袍便像晕了一层金光:“已经晚了。”
他抬脚出门,魏因急忙举伞跟上。陶苓在门口望着他走出去,在大门边突然立住,站了会儿又离开。
“娘娘。”她想与纪韵禀报这件事,纪韵却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她不再说了,过了会儿纪韵吩咐道:“点灯吧。”
灯烛的光芒笼罩了整个保宁殿,纪韵松了口气,站起身吩咐道:“准备热水吧。”
庄姑姑应是,躬身退出了正殿。陶苓看着纪韵走进偏殿,脚步极慢,像是拖着一个病了很久的身体。
大雨一连下了几日,待到雨停,天气也彻底凉爽下来。宫人们都换上了秋季的襦裙,为即将到来的安娘娘的生辰做着准备。
陶苓在上次事情中受了重大的打击,面对着赵昔也没有了以往一往直前的勇气,纪韵知道了她与赵昔的约定,曾让她去东宫拿回她该有的东西,却被陶苓回绝了。
“做事不尽人意,还连累了娘娘,奴婢有什么面目再去见殿下。”陶苓道。
纪婉仪笑了:“虽说代价有些大,可是结果是一样的。”她拿葱葱玉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殿下以前做事,还不如你呢。”
陶苓想要再问,纪婉仪却好像想起了什么,神情黯淡下来,回内殿中歇着了。
空气中还带着湿气,这些日子阳光不好,湿气估计还要持续一段时间。陶苓递上自己的名帖的时候,魏顺正在门房里喝茶,一旁小太监在火炉旁替他熏着暖腿。
“是保宁殿的那位,干爹,是否带她进来?”小黄门低声询问,魏顺想了想,问道:“殿下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无非还是些政务。”小黄门答道:“昨儿六皇子来了一趟,两个人一块下了会儿棋,对了,贵妃娘娘那送来了一幅字画,是殿下一直想要的,悬挂在御书阁了。”
“让她回去吧,就说殿下在忙,一时见不了她。”魏顺吩咐道,小黄门应了一声退下去,魏顺又加了一句:“态度好一点,别怠慢了。”
眼见着小黄门离开,魏顺换上了暖腿,起身向着御书阁而去。
还不算晚,可天色阴沉,隔稍远点便看不见路上的人。陶苓看着远处的大门,想着刚刚小黄门那不耐烦的话:“不是说了么?殿下有事在忙,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想让大爷教教你规矩?”
她低下头,认命的退回去,恍恍然走在长道上,忽听着一旁传来踢踢踏踏马蹄声,抬头一看,赵栎正骑在马上,低头看着她。
“前几日不是还精神抖擞的吗?听说还在陛下面前参了我舅舅一把,怎么今日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陶苓鼓起嘴巴来,没想到六皇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向她兴师问罪,她把贵妃娘娘得罪了,又坑害了纪娘娘,如今还被太子拒之门外,这真是一举三不得。她本身就很懊恼了,六皇子还来嘲讽她——他还是个人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理会六皇子,气鼓鼓的往前走,赵栎却调转了马头,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追的她急眼了,站直了身体盯着赵栎:“福王爷今日清闲,可是奴婢很忙,就不奉陪王爷了。”
“你忙什么?”赵栎向她凑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你不是在纪娘娘宫中做侍女么?难道纪娘娘派给你了了不起的差事,连同我这个皇子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陶苓气愤转身,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赵栎跟在她身后,神秘兮兮道:“我看你今个情绪不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肯定是被纪娘娘训斥了,这样吧,我去母妃那里替你求个情,将你调到我的身边伺候,如何?”
陶苓猛地停住了脚步。
“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她说道,话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不喜欢你,肯定也不会嫁给你。”
赵栎被她冷眼瞅着,火气也有点上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天下的女子哪个我得不到?嫁不嫁给我不是你说了算,只要我想,明天就能把你调到我的宫中去!”
“你敢!”
“我怎么不敢?”赵栎愣愣的直起脖子,伸手就要去抓她,陶苓惊叫一声就要往后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冷冽的声音:“赵栎!”
赵栎整个身体在马背上凝住了,之后缓慢的转过身,赵昔正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同的,还有他们在资善堂读书的师傅。
“赵大人。”赵栎立即向师傅行礼,头发花白的师傅颔首回礼。赵昔斥责他道:“还不快些下来。”
赵栎下了马,有些拘谨的站在原地,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接过赵栎手中的缰绳,赵栎这才道:“三哥。”
赵昔应了一声,眼皮没抬的向前走,赵栎急忙跟了上去。
走的不远突然回头看向陶苓,张着嘴巴做了个口型,陶苓看出那是“等我”两个字。她冷哼了声,头也不回的向保宁殿去了。
她将她知道的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纪韵,过了会儿纪韵喃喃道:“他还是忘不了以前的事,总归是我连累了你。”
“不知娘娘可否帮奴婢,拿到父亲当年的卷宗?”陶苓犹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
纪韵摇了摇头:“陛下不会允准的。”
“只能去求陛下么?”陶苓说道:“您贵为娘娘,向三司要个卷宗总有些法子吧?”
“后宫不能干政。”纪韵道:“那些大人们也不会听我的。”
“可是安娘娘为何能有那样的权势?”陶苓不解问道。
“安娘娘在外有安大人帮忙,自然有人为她做事。”纪韵回道。
“那娘娘呢?娘娘没有故友么?”陶苓刚说出这句话,便被庄姑姑的眼神制止了,她看向纪韵,纪韵正在调香的手抖了抖。
陶苓一脸震惊,方才反应过来说了什么,她看向庄姑姑,庄姑姑点点头,示意她的想法是对的。
纪韵竟然一个亲友都没有,只能依仗陛下。
意识到自己戳到了纪韵的痛楚,陶苓急忙道:“娘娘,奴婢说错了话,娘娘惩罚奴婢吧。”
纪韵挥了挥手,略有些无力道:“这不是你的错。”
她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倒让陶苓愈发愧疚:“奴婢没有想到…”
“打我记事起便在宫中了。”纪韵道:“我从小便在宫中长大,宫外的事知之甚少,帮不上你什么。”
陶苓讷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