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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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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曲忱时的车撞上逆行的轿车,对方还超载,她就这么躲闪不及,迎面撞了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道白光,身体疼得像是快要散架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这么疼……
曲忱时眼前白茫茫地一片,亮得刺眼,但她不能动弹,她感受不到她的身体,轻飘飘地像柳絮。
在她意识之外,惨淡的车祸被人流包围,仅有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白领帮她报了警,叫了120。
手术室内,忙忙碌碌,记录着她心跳频率的仪器一直响着警报,红色的数字只低不高。
手术室外,她母亲的祷告从未停歇。
“心率骤停,静脉注射一毫升肾上腺素!”
“电击准备!”
“起搏器已就位,准备起搏。”
电流经过她的全身,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心率恢复,仍然危险,麻醉有效,手术继续。”
曲忱时身体轻盈,仿佛疼痛只是在别人的身上发生,她在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这场抢救。
突然她的头部渗出大量的不知是血液还是脑脊液,全都混着流了出来。
“心率持续降低,患者生存意识薄弱,开始人工胸外按压。”
“滴!滴!滴!滴――”
心电图线成为了一条直线,屏幕上数据全部清零。
那位主刀医生还没有放弃,还在手术台上按压着她,渴望能从死神的手上抢回她一条命来。
“师傅,心率没了……”一个看着较小的助手说。
“师傅!”
医生像是回过神来,被人搀扶着下了台,眼角的细汗打湿了眼睑。
曲忱时的魂站在旁边,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生命的离去,她睹见了自己的死亡。
那医生也像是不想放弃,这让曲忱时很感动。
不久,医生们就围着手术台,主刀医生隔着口罩检查完一切,沉重道:
“2030年七月十三,凌晨三点三十分零一秒。曲忱时女士宣告死亡。享年26岁。”
全体肃穆。
就连曲忱时也忍不住低下头,随后眼前一黑,任凭手术室外的哭声有多么震响那一层楼也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也没有去细想,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这个世界快要与她割离。
――――――
窗外下着暴雨,雨水打进了主人的窗,因为它没有被关上。
倾斜的暴雨来地十分凶猛,床上的人猛地一睁眼,大口呼吸。
胸口剧烈地起伏,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绳索,拼命地想要呼吸氧气。
曲忱时惊慌地摸了摸脸,全是雨水和汗水,窗外吹进的凉风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我这是在哪?”
眼前很熟悉,她慢慢想起来了,这是她父母还没离婚时的家,老旧得很。
车祸的场面还在曲忱时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相比而来这真实的感觉才让她疑虑。
“我不是死了吗?”她虽这样想着,也起身走向窗户那,关紧了窗,免得雨水吹得太多在她身上,她已经够冷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她看了屋里的陈设,的确和她高中时的一样,不差上下,连床头的□□熊也是懒懒地躺在那,看着她。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曲忱时警惕地喊了句谁。
门外的人像是愣了一下,回答说:
“是妈啊。忱忱开门,妈给你切了些水果。快拿去吃。”
曲忱时犹豫了会儿就去开了门,眼前确实是年轻了十几岁的母亲。
手上端着装凤梨的碗,还均匀地浇了些蜂蜜,不用想也是酸甜中甜更多些。
女人看她还没接,尬笑了一声,“哈,忱忱不爱吃吗。”说完转身想走。
曲忱时接过水果,“谢谢妈。”
女人眼亮了一下,诶了一声就走开了。
曲忱时回房,把碗搁在书桌上,上面还打开着露骨的漫画,是两个女生上上下下。
她那会儿就不是什么优秀的女生,也称不上个好女生,抽烟打架什么都沾,要说她做过最好的事应该就是,她把一只抢了别的流浪猫的鱼骨的猫绑了起来,绑在学校的铁门上,示众。
那段时间可是名声大噪,谁不知高二有个无视一切的问题女生,她还因此做了检讨。
曲忱时把漫画倒盖在桌上,重新坐在床上,分析现在的情况。
她应该是死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记忆地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她曾经厌恶的地方。
手搭在床上,湿腻腻的,刚刚的雨水已经把床的半边淋湿了。
曲忱时凭着记忆在橱柜上找了一套被单和枕套,麻溜地换起来。
换好后曲忱时却有点不敢拿出去洗。
她记忆中的这时候她和自己的母亲还没有闹掰,还没有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但十多年下来,她只勤恳地工作,渴望赚更多的钱来弥补她心中的缺失。
渐渐的,她疏离了亲人之间的联系,再发觉过来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了。
经过一系列的心理挣扎,她还是决定出去,再活一次的是她,再做选择的还是她,所以这次的选择她要选得漂亮。
房门开了经过走廊就是客厅,她抱着被单经过客厅,去往阳台把东西放进去洗。
她的母亲曲燕也是在沙发上坐着,电视屏幕上播的还是她不喜欢看的法治新闻。
等曲忱时回来后,很自然地叫住了她,“忱忱是被子湿了吗?”
她的母亲猜对了,准确地说是分析对了,曲燕最擅长的就是分析――疑心。
她那时候也是最烦躁她的这份疑心病,这也是导致父母离婚的根本原因,即使这不全在于曲燕的问题,还有关她的父亲受不了猜忌干脆放飞自我。
曲忱时胡乱嗯了一声,要走。
“换洗的衣服已经在浴室了,等会儿记得洗澡,你一个下午都在房间睡觉。也该出一身汗了。”
曲忱时没听出她话中有话,只当一份关心。
曲燕并不是没有看见她桌上的那本漫画,她只是不愿提起,她更怕她步入歧途。
曲忱时去洗澡的时候,看见镜子前明晃晃地放着一本书――《青少年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
“……”
她的脑子瞬间发麻,她明白了她母亲的话中有话。
她拿起就扔在垃圾桶里。
全身清洗一遍后,任花洒的热水打在她身上,捡起书来翻了翻,然后把湿漉漉的书放回了原位。
曲忱时吹好头发后出来,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妈,你要是不喜欢看这节目你就换一个吧。这期讲青少年陪酒女的案子我都快听腻了。”曲忱时转身到厨房,开了一包水饺,冷水下锅煮了起来。
就算成长了十年的她回到了这个年纪,她也有着一股子流氓气。
曲燕果然就换了个台,但换汤不换药。
曲忱时的母亲是个老师,颇有一股硬磕的本事。
水饺出锅后她也喊了曲燕来吃,烦躁的电视被曲忱时关掉。
“他不回来了今晚?”曲忱时吃着饺子,仿佛刚刚的话不是她说的,问着就像在问一个陌生人是不是已经离开。
“嗯。”曲燕喝了一口汤,“这几天都不回了。”
一时无话。
“妈,你要是想和他离了你就离吧,我跟你。”曲忱时吃饭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就算这碗汤多么地烫她也不在意,滚烫的汤进了胃也就不会冷了。
曲燕看了她一眼,轻应了一声,也学着她把汤灌进肚里。
曲忱时不由笑她:“不行就别老学我,也别给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什么不知道。”说罢把东西收拾起来,就着洗手池洗完。
“知道了。”曲燕有一种母爱在身上,面对曲忱时的时候可以看出来,但不多。也有一种狠劲儿在身上,在她父亲身上可以看出来。
各自回了房,曲忱时合被而靠在床头。
这一切还是那么不可思议,她还是不敢相信她再一次拥有了生命。
手中抱着的□□熊的力度忍不住紧了紧。
她现在就像拿着剧本,她可以重新再来。
她重新坐了起来,端起书桌上的凤梨,一口一个地吃着,可能是盐水泡地不够久,嘴巴里还是有阵阵刺痛,但她毫不在意,这是她活着的表现,她很庆幸。
身旁的手机振动起来,上面是群发的消息――一周后开学。
是了,不用上班自然要上学,这种成绩中等的她何苦不是再念了一次高中,再次体验严厉的高考。
吃完后她的嘴角渗出了血。
简单处理后她就在群里回复了两个字。
――收到。
这阵暴雨过后,独属于夏天的蝉也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