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破茧蝶 ...

  •   每年的2月3日是盼情的忌日,她死在那年春节的前两周,没来得及和家人团圆。
      盼鸢只身前往墓地祭拜,到了那儿,发现墓前已经安静地卧着一束白百合了。
      有人比她更早到来。
      盼鸢站在墓前,脊背依旧挺直,露出一个带着泪意的笑容,诉说着这几年自己的变化。
      我终于把学业捡起来了。
      我很想你,可是你都不来梦里看我,我只能在清醒的时候回忆你。
      偶尔,也让我在梦里抱一抱你吧。
      ……

      盼鸢回家不到半小时,江陵也带着一身寒意从外面回来了。
      听到关门声,坐在客厅抱着小雪看电影的盼鸢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眼。她选了部警匪片,画面上是警察追捕犯罪嫌疑人的剧情,你追我赶地飙车炫技。她的观影并没有多沉浸,甚至想分神问江陵是不是去看妈妈了。
      结果她亲爹扭头就进了浴室,等江陵出来后,盼鸢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厨房的饭菜应该还没凉。”
      江陵转头看女儿,稍微停滞了两秒,没说话,径直进了厨房。

      不过冬天散热快,盼鸢本想多嘴说一句,‘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但想想太奇怪了,这行为举止跟老妈子上身有什么区别?
      江陵又不是不懂常识,或是生活不能自理。
      盼鸢猛地摇了摇头,心想太可怕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怪不得表姐说,早熟的人很容易管太宽。

      两天一过,盼鸢回学校拿报告书,二中规定住得近的学生必须自取,好给学校省笔邮费。她晃悠到一楼,发现期末考试的排名已经贴在布告栏上了。
      以前从没注意过的人与事,好像只有在留心之后才会在生活的各处显出具体形状来。

      这会儿人流稀少,跟她一块看榜的只有两个女学生。盼鸢的眼睛照旧是从榜尾往上找,扫了半天,也没能在那一串名字里找到自己。
      她只好从中间看起,依次往下找,在上游与中游的分割线下,盼鸢发现自己排在第二,要是能干掉前面那几个,她就算一个正式的中游人士了。

      “找到自己了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穿过冷凉的空气,少年的嗓音清脆动听。
      “嗯,找到了。”盼鸢转身,宁思言正往这里走,她抬起右手,指向头顶第一列的第一个名字:“还一眼就看到了你的名字。”
      宁思言冲她笑,缓步靠近,双手插在上衣里,黑色的棉服衬得他的肤色近乎发光。
      冬日里的宁思言,在盼鸢眼里好像一扇雪花做的玻璃,透明脆弱,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摇摇晃晃地碎开。

      “好巧,你怎么也在今天拿汇报啊?”
      见到他是意外,更是惊喜,盼鸢露齿笑着,扬起单薄的两张纸朝他打招呼,一张是成绩单,另一张是学校下发的寒假注意事项。
      用的还是粉红色印刷纸。
      宁思言停在她跟前,站定说:“想出来透透气,顺便碰碰运气。”
      “嗯?”盼鸢歪头,脑门冒出一个问号。
      碰哪门子运气?

      “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宁思言在她跟前站住,风是轻柔的,拨弄着他的碎发:“想来学校看看能不能遇上你,正好履行我的承诺。”
      其实是看到了她的那条写着“拜托我的乌鸦嘴不要再灵验了,我已经开始相信玄学了,说是明天早上十点到中午十二点是领取成绩的最佳时间”的社交动态。
      “啊……”盼鸢反应过来了,一只手捂住脑袋,懊恼地说:“呃,我昨天还惦记着这件事呢,结果今天害怕成绩太撇,一到学校就忘光了。”
      她越说越小声。

      二十天前,也就是她观察期结束后回校上课的那天。
      盼鸢下午跟宁思言见过一面,谈及考试,她说给自己定了个期末考至少要进步二十名的目标。
      宁思言就承诺,如果她达到目标就给她庆祝,请她吃饭。

      走远了些,盼鸢站在几个月前她曾经停留过的一个地方,回头,依旧是伸出右手,闭上左眼,远远地丈量起他们之间的排名距离。
      从食指到拇指,差距一点点地缩短。
      时至今日,她靠近了并且跨越了那一半的沟壑。

      “我找好店了。”走在前面的少年,回头跟她说话。
      盼鸢收回手,冲着排行榜特有成就感地笑了,转头,拔腿奔向她的银河。
      “宁思言,我要吃辣口的!”盼鸢跳到宁思言身边,与他并肩走出校门。
      “嗯,我看看这家……”宁思言低头翻着饭店的线上菜单,指尖定格在辣口菜的序列,说:“这家的招牌是尖椒鸡,还有香辣蟹,可以都点一道,麻婆豆腐要吗?”

      “要……尖椒鸡?”盼鸢皱眉念着这道菜名,脑补成了辣子鸡:“我没尝过诶……你呢?”
      “红烧肉和狮子头吧。”宁思言移开落在屏幕上的视线,抬头看她。
      “我们素菜还没点呢。”盼鸢低头靠近,瞄了眼宁思言手机上的菜单,宁思言为了让她看清,特意往她眼前送了一下。
      盼鸢看两眼就收回视线了,说:“嗯……只有我们两个,好像吃不完吧。”
      预定好靠窗的位置,宁思言将手机塞回口袋:“没事,吃不完可以打包,我家小区楼下设有流浪猫狗的投喂点。”
      “好。”盼鸢点头。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烘得人浑身燥热。
      他们相继脱下宽厚的棉服,放在空出来的皮质沙发上。
      这家店的菜很合盼鸢的胃口,尤其是他们后来加的一道青椒炒土豆。

      “我下学期要选文科。”她夹起一块热乎的土豆块,轻轻地吹了吹,才敢往嘴里送:“你呢,宁思言,你选什么?”
      宁思言吃饭的习惯是细嚼慢咽,吞下嘴里的食物才回应说:“我理科更好。”
      盼鸢低头喝杯里的热饮,明白了。心里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就被胃里的暖流掩盖了。

      “你之前说要在寒假的时候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往年整理的笔记借你。”宁思言说着,放下筷子,舀了两勺豆腐进碗里。
      “好啊,那我就提前说声谢谢啦。”她的笑容总是透着天真和热烈,衬得这个季节不像冬日。
      盼鸢边吃边想,宁思言好像总是会在她最需要助力的时候出现,或者说,他总能观察到她需要什么,确定之后再捧给她。
      那她呢?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宁思言似乎……完美得像个没有破绽的假人。

      “那我们明天在哪儿见面?”盼鸢扒了一口饭问,她不想了,打算丢给日后的自己解决,说完戴上手套开始剥蟹壳。
      “书店吧。”宁思言想了下说,取过一个干净的盘子,也戴起手套来:“来学校的话有点远。”
      “好啊,那你明天几点有空?”盼鸢说,剥出一条蟹腿肉往嘴里送。
      “十点。”宁思言剥蟹的手法很娴熟,才一会儿的功夫,蟹肉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行。”

      不好。
      盼鸢痛快地答应完才想起自己那一放假就触发的日夜颠倒作息,要不是今天要拿汇报,下午一点才是她吃早饭的时机。
      蟹肉鲜甜,完全没被辣味盖过,盼鸢在满足的食物中自言自语:“那我今晚得早点睡……”
      明天才能爬起来去见你。
      “喜欢就多吃点吧。”宁思言说着,将一叠蟹肉朝对面推了过去。看起来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他慢里斯条地做完,低头摘手套,丢在一边,夹了块辣子鸡进自己的碗中。

      “……”盼鸢拉长了下巴看他,想到这很掉形象,又赶紧给合上了。
      原来他在那儿耐心地剥了半天,就为了给她弄这个?
      “谢谢。我确实爱吃。”盼鸢也不矫情,轻拉过盘子,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鼓着腮帮子,高兴地说:“下次来我们再点吧,我也给你剥。”
      宁思言咀嚼着食物,轻轻地‘嗯’了一声。

      下到一楼,宁思言在前台结账,盼鸢先他一步出了店门,烟瘾犯了,就迎风点了一支。
      冷风卷着烟气四散,她看向街上来往的人群,脸庞逐渐被冬日的气息浸透,变冷。
      肺部被尼古丁占据,她的心却叫嚣着空虚。

      附近的书店外放着音乐,前奏一起,盼鸢就听出了这首抒情摇滚,初听是在电影《女男变错身》的结尾。当时被这阵旋律震撼了好久,后来就成了她歌单里的常青树。

      “Beautiful dawn
      I'm just chasing time again
      Thought I would die a lonely man
      In endless night
      But now I'm high
      Running wild among all the stars above
      Sometimes it's hard to believe you remember me……”

      盼鸢指尖点燃的烟刚好放在宁思言的盲区,他走到盼鸢身边,刚要和她说话,结果她一转头,风将烟气带了过来,呛到了他。
      宁思言低头咳到脸红,耳根也染上血色,应该是对烟十分敏感的人群。
      盼鸢指尖一拈,掐了烟,从包里翻出纸巾,手忙脚乱地往宁思言脸上送:“……对不起啊,你怎么样?”

      “咳,咳咳咳咳……”宁思言咳得昏天暗地,接过纸巾攥在手里,没用上,过了半天终于缓过来了,气若游丝地坦白:“……我不太能闻这个味道。”
      视线定格在宁思言涨红的脸上,眉宇略带一丝委屈,低头拿纸巾按住口鼻,盼鸢愣住了。
      想起上次他在路口撞破自己抽烟,那个困惑的表情,大概是联想到了自己闻不惯烟味吧。
      下一秒,毫无预兆地,盼鸢在激情的副歌旋律中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是这么一想,宁思言,你真的好脆弱啊哈哈哈哈……”
      宁思言:“……”

      她今天没扎头发,分成两缕自然地搭在肩颈两侧,扶着被笑落的格子围巾,眼瞳中是少女的纯真与璀璨的星河,这一刻,他胜见春山。
      在她毫不遮拦的笑容里皱眉,宁思言的脸憋得更红了。
      无人说话,音乐的尾奏填补着这短暂的沉默,他的情愫在旁若无人地翻涌。

      片刻后,宁思言垂眸看向盼鸢手里别掐灭的半截烟,关切地说:“你刚才直接用手掐,不疼吗?”
      “还好啊。”盼鸢摊开掌心,看了眼那根烟,仍旧露齿笑着:“习惯了。”
      “倒是你……”盼鸢话音未落,宁思言突然朝她伸手,温和又带点着急地说:“给我看看。”

      盼鸢心尖一颤,近乎呆滞地盯着他骨节修长分明的手,边犹豫边不受控制地搭了上去:“……真的没事。”
      宁思言轻轻托住,并不触摸,只是用垂眉扫过她泛红的指尖,担忧地说:“都红了。”
      “正常。”盼鸢说完,被火烫了似地,将手从宁思言温热柔软的掌心中抽了回来。
      “下次别这样了。”宁思言的语气有些埋怨,眉头轻蹙着:“你要抽的话,告诉我,我走远点好了。”

      这又是她没见过的宁思言。脆弱,敏感,还有……
      想到此处,盼鸢又扬眉笑了起来,迎着凛冽的冬风,对他重重点头:“嗯。”
      心却在说,笨,我要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破茧蝶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