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知了》》江本澈

2、燃香

　　临近十月的莱江还是过于燥热，热意下的学生自然没什么好精神。
　　课间，班级里也是趴倒一片，林晓洁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青云聊着天。
　　曾铭低头看着桌上的数学卷子，修改着月考时做错的题。
　　“樊禾清”。
　　思路是被这突然的一声打断的，她抬头望去，只看到一抹白影过去，有些失望，林晓洁也看向外边，转过身对曾铭说：“你说这樊禾清怎么说也在咱们班待了一个多月，怎么感觉一点感情都没呢？”
　　曾铭抿抿唇，没说话，回过头想继续看卷子，却在第三次读完题目之后也没记到脑子里时而选择放弃。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去接水。
　　“需要陪你去吗？”林晓洁开口，她摇摇头，出了教室。
　　接水的地方有些远，快上课了，她加快脚步，路过一班，装作不经意的转头，她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樊禾清，男生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漂亮的手指好像胡乱按着，唇角上扬着，像是在回复着什么重要的消息。
　　就一眼，她转过头，上前去接水，脸上有些热。
　　曾铭的月考成绩并不是太理想，班上排名已经到了十名开外，成绩还没出来前，班主任叫了樊禾清去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后边跟着两个外班的男生，他们径直走向樊禾清的位置，教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樊禾清，他转头，向大家笑了笑。
　　“樊禾清”你是要搬走吗？”班长孙婷率先开口询问。
　　他点点头，帮他抬起桌子的两个男生说：“樊禾清这次月考可是年级第一，被主任点名要放在我们一班的！”大家沉默，樊禾清的同桌是程谨，在十一班的这一个月，两人关系很好，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老樊啊，可别去了一班就把我们忘了哈。”
　　像是在开着玩笑，大家突然就开始附和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跟樊禾清说着话。有几个女生则是带头围上他。
　　樊禾清依旧只是面上带着淡笑，然后跟大家道别。
　　曾铭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一旁的林晓洁吵得厉害。
　　“铭铭，他要走了啊”又开始嚎叫着。
　　“那你还不快冲上去跟人家表达一下你的心意啊？”李青云开着玩笑，两人又吵了起来。
　　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异常，却又好像失望于像樊禾清这样的男生忽然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牵动了他们枯燥无味的日子却又忽然的离开，他们只是羡视却又望而止步。
　　声音越来越大，曾铭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她看到他干净的面庞，周围很多人，他高的突出，额前的碎发盖住了他的眉毛，有些长了，但还是很好看，第一天来时她就认出他了，那个在大家面前学习好长得又很好看且没有不良嗜好的少年，只知道他是从北京来的，只知道他跟莱江的学生是不一样的。
　　她知道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小秘密，她觉得自己应该比别人更了解他一些，心中有些翩然。
　　只是他没认出她。
　　月考结束紧接着就是国庆假期，大家都在商量着去哪儿玩儿。
　　“铭铭，放假我们一起去玩儿吧。”林晓洁头靠过来说着。
　　“我就不去了，放假我得回去看店。”她不想出去，她想胡芬芬了，想胡芬芬做的炸酱面，想房顶葡萄架上的绿葡萄。
　　林晓洁有些失望，又转头问李青云，两人悄悄说着什么，忽然喊了一声：“曾铭！”
　　曾铭被吓了一跳，转头，眼中带着询问。
　　两人对视一笑，问道：“你们那儿是不是有座寺庙？”
　　“有的。”她不解。
　　那我们放假去你们那儿玩儿，你总可以陪我们一起吧。
　　她思索一番，不知道他们对寺庙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点头答应。
　　回家前，曾铭去找班主任要放在她那儿的手机，班主任拿出成绩单，看了看她的成绩。
　　“作为你的数学老师我很高兴于你的数学成绩，147分，年级前三，非常的不错。”
　　她点点头，没说话。
　　班主任接着道：“但我们学的不只是只有数学，你明白吗?”
　　她明白班主任是什么意思，还是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路过一班门口，樊禾清刚好背着包出来，两人对视上，他冲她点了点头，她尴尬的也点了点头，仓皇离去。
　　感觉樊禾清应该走远时回头看，白色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那是曾铭所幻想的青春最该有的模样。
　　她坐在车上，耳机里放着莫文蔚的《阴天》，倒是跟今天的天气一样，阴沉着。她想，山水一程，只言今日相逢，不语明日别离。
　　夜里躺在床上，曾铭收到林晓洁的□□消息。
　　暗巷点灯：“铭铭，你快看班级群里，樊禾清说话了！”
　　暗巷点灯：“我真的要爱上他了！！！”
　　曾铭退出两人的聊天界面，去看群里的消息。
　　0128：“同窗一月，谢谢关照。”
　　底下回复的人太多，她随意翻着，犹豫之下，点进他的头像，翻起身找到一支笔，在桌上的日记本上写下一串数字。做完这些，手指点进他的空间，对方的空间很干净，只有一条。
　　“烟雾缭绕之际，我看到烟火鼎盛。”
　　她记了下来。
　　起床时，胡芬芬已经做好了早饭。
　　“奶奶，下午我同学要来，我得出去一趟。”
　　她拿了桌上的牛奶，嘴里嚼着鸡蛋，准备去小卖部。
　　“好，记得把牛奶喝了昂。”胡芬芬正在晾着衣服。
　　已经走出门的曾铭又返了回去，在背后抱了一下胡芬芬。
　　“胡芬芬，我快要比你高了。”
　　胡芬芬笑着。
　　“是啊，铭铭要比我这个老太太高喽。”
　　她想他们应该不会在有什么交集的，坐在小卖部里的桌前，手底下胡乱写着，是班主任给她的一套卷子。
　　“你好，有烟吗？”
　　同一个位置，同样的话，这是他们第二次说话。
　　两人对视着，她反应过来，慌忙回复着。
　　“有。”
　　他依旧是面不改色，嘴角淡笑着。
　　她依旧是慌乱的模样，脸上也有些热。
　　她继续开口。
　　“玉溪？”
　　他点点头，继而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曾铭怔住，似是又回到了那天。
　　她接过钱，迅速从抽屉里拿出了十块钱递给他。
　　男生带着询问看她。
　　她解释；“上次有五块钱没有找给你。”
　　皮肤白的人总是在脸红的时候显得格外明显，他看着她，觉得有点可爱。
　　“嗯。”他伸手接过钱，随意装进口袋。
　　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
　　“曾铭，在学校为什么不跟我讲话。”
　　少年带着笑容看她。
　　她定定看着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樊禾清是何时走的，她不知道，回过神时，林晓洁和李青云已经站在了小卖部门口。
　　“铭铭！”两人过来拉她，她看着林晓洁兴奋的脸，又看看门外，并没有。
　　她问：“晓洁，你刚刚过来有看到樊禾清吗？”
　　林晓洁和李青云相视，摇了摇头。
　　“铭铭，刚刚樊禾清有来过吗？”
　　“好像来过。”说话的声音轻到自己都听不见。
　　“哎呀，管他来没来过呢，我们快去庙里，听我姥爷说哪儿许愿可灵了。”
　　曾铭点点头，忙去桌上拿起手机给胡芬芬打电话，叫她来守着小卖部。
　　李青云从货架上拿了几瓶李子园，准备付钱，曾铭朝他摆摆手。
　　“不用，自己家的，不用付钱。”
　　“那我可就不客气喽”林晓洁急忙从李青云手里抢过一瓶。
　　三人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
　　寺里忌讳太多，三人都有些局促。
　　进门时曾铭提醒道：“奶奶说，女生进门先迈右脚，男生进门先迈左脚。”
　　“为什么呀。”林晓洁问。
　　“这么做自然是有它的道理，问那么多。”李青云催促。
　　两人又开始吵起来，曾铭笑了笑，先进了门。
　　寺内没什么人，曾铭走到佛像前，点了香，跪在蒲团上，嘴里念着什么。
　　林晓洁和李青云见状也上前跪拜。两人口中也不知说着什么。
　　结束后，三人准备离开，这时进来一位年轻的和尚。
　　“施主留步。”三人顿住脚步，看向走向他们的和尚。
　　“师傅可有话说。”李青云忙问。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施主，切莫困于此苦。”
　　林晓洁和李青云都看向了她。
　　和尚面朝佛像，双手行拜之礼，三人无言。
　　曾铭还想问些什么，却被林晓洁拉走。
　　李青云走向和尚，双手合十拜了拜和尚，又转身拜了拜佛像，抬手往功德箱扔了香火钱，转身离开。
　　“因果无始。”身后和尚还在说着。
　　他快步离开，脸色苍白。
　　出来时曾铭开始询问。
　　“那个和尚都说了什么。”
　　林晓洁抢着说：“那是给李青云说的，跟你没有关系啦！”
　　李青云点点头，笑着说自己这次考试不太理想，压力有点大。
　　“就是就是，他这次考的太差，所以才过来拜拜神仙。”
　　曾铭看两人说的一本正经，笑了笑，三人一同下了山。
　　“哇，好久没有吃到胡奶奶做的炸酱面喽，今天可算是要有口福啦。”
　　林晓洁站在胡芬芬身旁看着胡芬芬做着晚饭，一旁的李青云也附和着。
　　“哈哈哈，那这次在家就多吃点。”胡芬芬也很高兴，跟他们笑着打趣。
　　陈尹泽缠着李青云，要和他聊天，家里难得来客人，陈尹泽很是兴奋。
　　“哥哥，你跟我姐是同学吗？”
　　陈尹泽悄悄问着，一旁的曾铭看着有点好笑，转身去厨房帮忙，厨房里的三人说说笑笑，坐在院子里的两个男孩儿也聊着天，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哥，你们高中好玩儿吗，是不是特别有意思。”陈尹泽扯扯李青云的袖子。
　　“还可以吧，就是要学好多东西，你现在可得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的高中，在上一所好的大学，然后再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厨房里的三个人听见此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李青云拍了拍陈尹泽的脑袋。
　　“但是现在可不能谈恋爱哦。”
　　“那哥哥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子嘛。”
　　这次曾铭没有听见李青云的回答，突然有些恍惚，她忘记了，她是怎么和李青云成为好朋友的，只记得从前林晓洁老是提到李青云的名字。
　　他们十一班有两位长得高的男孩子，军训的时候，李青云站在人群里就显得格外突出，其他男同学站在他身旁都哀嚎起来，那时她对李青云是有印象的，但不熟，军训期间好像送了两次水给她和晓洁，但也没什么交集，直到李青云坐到了她跟林晓洁的后边，才熟络起来。
　　李青云的性格很是热情，再加上长得又不错，军训一结束他的桌上还有桌仓里就有好几封情书，还放了好多的零食，这些零食不用想就知道进了曾铭和林晓洁的肚子，李青云的同桌苏明齐则是李哥长李哥短的哀求李青云分他一点。
　　这样的嬉闹的氛围，自然是惹得班上的一些女生妒恨。
　　“那看那林晓洁，搞得好像没吃过零食一样。”
　　“就是，还有那个曾铭 ，一天在我们面前装的高冷的不行，你看，这不是跟她那一块儿的说的挺高兴？不知道在装什么。”
　　班里过于吵闹，没人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曾铭转头，她看到对方正在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屑，对方看曾铭看过来，连忙转过头去跟同桌说话，曾铭收回目光，回头思索着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惹到了对方，然而未果，想到这里，她摇摇头，暗恼自己又想的远了些。
　　她抬头看胡芬芬和林晓洁，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便松了一口气，继续择着手里的菜。
　　晚饭结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和林晓洁两人催促着胡芬芬快去休息，收拾好厨房，林晓洁突然问曾铭。
　　“你觉得李青云怎么样。”
　　莫名其妙的话题，曾铭愣了愣，笑答。
　　“挺好的。”
　　林晓洁也笑，说着。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对不对。”
　　“一定会的。”
　　像是自说自话，曾铭猜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便在没张口。
　　“话说，你两今天穿的倒是很成熟哦。”曾铭看着林晓洁说道。
　　“哈哈，是不是挺好看的。”林晓洁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紧身的短袖，搭配着蓝色的宽松牛仔裤，她的身材很好，人也长得好看，如此这样的穿搭，也显得很是成熟，她说着，转了一圈。
　　“哎呦哎呦，就你最好看，收拾一下快走，要赶不上回去的车了。”李青云进来催促着，林晓洁瞪了他一眼，跟曾铭道别。
　　“铭铭，那我们就走了哦，忘了没给你说记得小卖部还放着一些我跟李青云给胡奶奶买的东西哦。”
　　曾铭有些惊讶，还是客气道。
　　“让你们破费了。”她知道要是不收下，林晓洁又要碎碎念了。
　　将两人送出门，胡芬芬还在后面说着。
　　“下次还来家里昂，奶奶给你们还做炸酱面。”
　　“哥哥，下次还来找我玩儿啊！”陈尹泽也附和着
　　两人大声回答：“好嘞，谢谢奶奶。”
　　李青云也答应陈尹泽下次再来找他玩儿，便心满意足的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送走他们，曾铭回到小卖部，看到放在地上的东西，有些无奈，却也心里高兴。
　　回去的路上，她听到了知了的叫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知了的声音在寂静的路上显得格外的嘹亮，她差异，都十月份了，怎么还有知了的叫声。许是如同冬日里落单的燕雀一样，此地有着它们无法割舍的情义吧。
　　她猜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