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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安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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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声持续了很久,躲在被子里的曾铭终于忍不住起身翻下床,如同做贼一般悄悄靠在门上听着
“我告诉你,曾继之,马上把你前妻生的那讨债的东西给我送走,别忘了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她现在赖在这家里,恶心谁呢?
“你声音小一点,别吵醒了孩子。”是曾继之的声音。
“我就是要让她听见,怎么,心疼了,你知不知道周围的人都是怎么说的,说我嫁了个二婚的男人,你怎么不想想我!”
说话的是张晓兰,曾铭的继母,她口中所说讨债的东西就是曾铭。
曾铭待在这个“家”已经有快四十天了,曾继之接她来时候奶奶同她讲就待一个月,暑假结束就来接她,她每天掰着指头数着日子,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奶奶也没来。
眼泪出来了,她止不住,再也听不下去,怕被发现偷听,翻身上了床,又躲进被子里,咬着被角,小声抽泣,哭累了,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还未亮,下着雨,她穿上衣服,坐在一张已经烂掉的木桌前,翻着那本姑姑去南方之前买给她的书,弗朗西斯的《小公主》。这是她在这个家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书是五年前买的,除了有些泛黄,依旧很新,她重温着十来岁时最宝贝的回忆,像是在重新认识哪位高贵的公主萨拉。
是的,萨拉是真正的公主,可她不是。
曾铭是被敲门声惊起的,她抬头看向窗外,是曾继之,她的父亲。
她去开了门,曾铭对她这个所谓的父亲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在娶张晓兰进门前,他许是顾念着前妻的情分还会偶尔买些东西去奶奶家看她。
他走进来,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张桌子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曾继之眼圈竟泛着泪光,她收回目光,同曾继之一样看向桌子。
“阿铭,爸爸送你去莱江吧。”
曾铭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抿了抿唇,没说话。
等坐上车时,她还有些恍惚,她应该是高兴的,可她却笑不出,车外,曾继之跟大巴车的车司不知在聊着什么。
曾继之说完将目光投过来,站在窗前。
“阿铭,到了安平,给爸爸报个平安,我已经给奶奶通过电话了,她会来接你。”
她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天气凉,快把窗户关上。”他嘱咐着,她也看不出这嘱咐当中是否有着对她真正的亲情,她抬手去关窗,又愣了一下,还是开口。
“爸爸,你是不要我了是吗。”
曾继之愣神,红了眼眶,又勉强笑着。
“怎么会,我永远都是你的爸爸。”
车开了出去,冷风灌了进来,这地方的天气是过于阴沉了些,,曾铭缩了缩脖子,推上了窗,闭上了眼睛。
车子刚驶进莱江的时候,曾铭就醒了,到了站内,刚下车,她就看到了了奶奶冲着她招手。
“铭铭啊,铭铭。”祖孙两热泪相拥,坐着公交车回到安平镇。
曾铭的奶奶叫胡芬芬,胡芬芬身体还算是健康的,这么些年没生过什么大病,偶尔在下雨天或者遇上寒冷的天气呻吟自己的腿疼,姑姑带她去看过了,只说可以减轻症状,不能根治。她有三个孩子,曾铭的大伯,以前是开大货车的,却在早些年出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身子被碾成两截,大伯母受不了打击倒过去躺在床上小半年都下不来床,老太太一个人去给儿子收尸,许久许久没说出来过一句完整的话,身子骨瘦弱的让曾铭一度觉得胡芬芬挺不过那年春天,那时,爷爷去世也就不到一年,说来也真是造化弄人,没有任何征兆,突发脑淤血,没救过来,事儿出了没两年,曾继之的老婆,也就是曾铭的妈妈,出去给小卖部进货,被大车撞飞了出去,也是当场人就没了,那个时候,曾铭七岁,曾继之,人在天津,回来的时候他的妻子已经下葬了,曾铭后来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时候跪在她母亲坟前哭到昏厥的男人,发誓要照顾好他们的孩子的男人,现在竟是如此的陌生。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进了门看到坐在电视前的陈尹泽正在看着电视,他是胡芬芬唯一的女儿所生,也就是曾铭的姑姑,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姑姑跟着姑父去了南方,留下当时只有四岁的陈尹泽给奶奶照顾,本打算稳定下来就接去南方,却又赶上计划生育,那时姑姑又怀上了,接他过去的计划也就又搁置了下来。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见来人是曾铭,起身跑过来,口中还念叨着“姐!你可算回来了。”
她笑着,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一块儿去看电视。
胡芬芬看着两个孩子闹着,轻声叹了口气,曾铭听见了。
晚饭老太太简单煮了面条吃,日子便也过了,曾铭也吃的高兴。
第二天曾铭起了个大早就去小卖部看店,老人除了靠儿女给的钱,还有一家小卖部,开了挺多年了,曾铭喜欢待在这儿,也喜欢看来来往往到店里买东西的人,她总觉得,这里最有烟火气。
“阿铭回来了啊,怎么城里去了几天,看着还瘦了呢。”一早就来买东西的邻居赵阿姨看着曾铭,眼中尽是古怪的询问之意,曾铭也打着哈哈,摇着头说着没有,便也没了下文。
“你好,有烟吗?”低头看着书的曾铭听到声音抬头望去,是个男生,和她一般大的样子,生的很好看,她只能用这样的话去形容他,来者穿着件白色的半袖,不像是莱江这小地方的模样,她站起来,只到的了他的肩膀,男生看她没说话,偏头又问了一声“你好,有烟吗?”
这次她听清了,连忙说。
“有的,你要哪一种?”心里却也想着,声音竟也那么好听。
“玉溪。”
曾铭回过神转头去找,拿了几种不同的玉溪放在桌上,男生伸手拿了最中间的那一包,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看样子是随手装进去的,有些乱,但曾铭的目光却在他的手上,他递过来一张五十块的纸币,转身就走,她想喊住他还需要找零,却看对方摆摆手。
“不用找了。”
曾铭失了声,有客人进来,便止住了脚部。眼神追随而去,已经没了身影。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开学曾铭就是一名准高中生了,按照填报的志愿,曾铭本应该是去安平中学的,她也想正好离家近一些,回家也很方便,初三结束的时候还专门去了安平中学看了看,从校门口出来坐26路公交二十分钟就可直达家旁边的小桥上,在到家,走路也就三五分钟的路程,可到了日子,一查询学校时才发现自己被分到了莱江一中,要住校,她不喜欢离家太远,却也无奈与此。
曾铭中考考的还算不错,她的成绩在安平镇算得上是好学生,今年正好改了政策,学校开始择优录取,曾铭擦着边儿进了莱江一中,被分到了平行班。
临近中午,胡芬芬来了,叫她去吃饭,她来看店,她也正好回去收拾一下开学用的东西,打开书包取出书,掉出一个信封,打开,是钱,她愣神,数了数,有五千块,曾继之给的,她放到一旁,去忙其他事。
开学前一天,曾铭带着一大包的东西,胡芬芬给她装了很多吃的,嘱咐着她。
“以后就是一周回来一次了,多带点吃的,好好学习,有事去找老师给家里打电话。”
“姐,你可要好好学习哦。”陈尹泽也在一旁闹着。
她笑笑,招了招手,转身上了车。
眼眶有些湿润,她想,她的生活里有胡芬芬就好。
那时她总盼望着,盼望着快点回家,盼望着快点考上大学,盼望着好的生活,盼望着胡芬芬活的久一些,风从窗边吹过,阵阵桂香,她伸出手,试图抓住2012年秋天里的一丝甜意。
高中的生活永远都是由军训拉开帷幕,曾铭逃不过,室友林晓洁是个热性子,教官的解散刚从嘴出,曾铭就被迫拉着跑走了,两人偷摸儿到了西操场外边儿的围栏边上,伸着头瞅着正在站着军姿的男同学们。
“铭铭,你有没有看到长得好看的?”曾铭被扯着袖子,无奈的看着不远处,口中回复着没有。
“你看你看,铭铭你快看,那个是不是一班的,是不是?”
目光跟随着林晓洁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不清,先天性的远视眼让她打小就戴着眼镜,军训太吃力,戴着麻烦就去掉了,所以她看不清,为了不扰林晓洁的兴致,她随口附和着。
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公告栏周围是水泄不通,曾铭知道自己名次靠后,就往后边儿走,大家都是知道自己被分到的班级的,但都想看看,或者说是想了解了解学校唯二的实验班里有没有自己想要认识的学霸。
硬着头皮挤进人群里的曾铭很快找到自己的班级,十一班。
其实后边学生的成绩实在是没什么看头的,大家都差不了多少,值得一看的是有人的数学成绩居然138分,一看名字是曾铭,大家短暂的赞叹或者震惊一下便也抛之脑后。
曾铭拖着行李顺着门卫大叔手指的方向走去,又将重重的行李搬上寝室的五楼,累的她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气,气短这个毛病还真是要命。
“曾铭!”她被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曾铭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熟悉的面孔一下蹦了起来。
“晓洁!”两人很是激动,互相诉说着一个假期未见时所想说的话。
两人小学时就在一个学校,初中又在一个班,到了高中没想到又是在一个宿舍一个班甚至做了同桌。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被林晓洁扯到了男同学上,继而就发生了躲在围栏后偷看的一幕。
“听说两个实验班今年都特别厉害,一二班的第一名成绩是一模一样,这是什么神仙打架哦。”林晓洁一路疯狂输出,曾铭则是句句回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
“是吗,倒也不奇怪,毕竟是莱江市一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进了小卖部,出来时一人手中多了一瓶李子园。
军训结束后林晓洁嚎了一路,拿出小镜子看看自己,又转头看看曾铭,嘴巴一瘪,就开始嚎。
“不公平啊,凭什么都是军训了一周,怎么你就没晒黑呢!”
曾铭生的很白,即便军训过后她还是很白,班上的女生多的是羡慕,倒也有看不惯的,大家都才刚认识,没扯到明面上来说,那就没有关系。
两人到了教室坐在靠窗的第一排,坐在林晓洁身后的男生拉了一把林晓洁的辫子。
“李青云!你是不是有病!”林晓洁抄起桌上的课本就扔了过去,两人打闹着,曾铭看着直笑,余光瞥到门口,看到一个人比较眼熟。
“看什么呢?”林晓洁冲她摆摆手。
回过神来开始上课。
十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年轻女人,进来时身后跟着个男生,曾铭目光追随,她听不见班主任说了什么,只是拉住林晓洁,口中说着。
“我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