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无定河》魅力村花翠翠崽

13、留下

　　钟宝瑛没想好。

　　她确实觉得唐门很好，但要直接留下却还有点犹豫。

　　这不是因为她不想留在唐门，而是因为她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不清楚唐门能将她包容到什么程度。

　　于是她去问唐明夷忍不住的时候她会怎么办。

　　唐明夷歪头看她，替她别了别鬓角的头发，竟然显露出些难言的温和。

　　“找片没人的地方自己发泄一下。”她说：“为唐门压下大开杀戒的欲望，就这么简单。”

　　钟宝瑛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比起名门正派更像个全性，因为唐明夷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第一个想法却是自己要是忍不住呢？

　　她在欧洲并未抵抗过欲望，她也清楚自己的忍耐能力很糟糕。

　　唐明夷能为了唐门忍耐，那她呢？

　　她不知道，她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担忧自己未来会不会因此被唐门赶出去。

　　可普天之下，除了唐门又有哪里更适合她这样的心性呢？

　　再没有了。

　　她果然不出由恪所料，在第五天终于想了个明白。
　　她决定拜由恪为师，入唐门。

　　知道这事的唐明夷静静注视着她，最终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也好，乱世里总要舍弃些什么。”

　　钟宝瑛垂下眸子看了眼自己的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没叹多久就被打断，因为张之维回来了。

　　张之维从师门回四川用了不过三四天，虽然不至于风尘仆仆，但总归还是花了点功夫的。

　　他平日里叫钟宝瑛的称呼变化很多，有时候叫她宝瑛，有时候叫她大小姐，有时候叫她未来的小师妹。

　　钟宝瑛本身并不是个多热络的人，起码和张之维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她除了自己最深的心思隐瞒起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这个人的真实情绪。

　　看什么情绪都不是很高，只有见到明烈些的人间景象会流露出难言的光彩，但是喊张之维的时候声音会很甜，甜得像梨，脆生生的，带着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清润。

　　大概是在国外见识太多了，加上家中突生变故，所以才骤然形成这样分裂的性格。

　　明明很爱热闹，但又提不起兴趣，不敢凑近，不敢迈步。
　　唯一表露在外的只有一开始的几分桀骜，现在被由恪打磨一通，竟然也沉淀了许多。

　　进了唐门后，面对正黏黏糊糊跟在唐明夷身后的钟宝瑛，张之维只难得的静静看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她终于自己过来了才懒洋洋的说：“给我看看我这内定的小师妹在唐门一段时间，是不是学了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听到内定的小师妹这几个字，钟宝瑛冲他咧开嘴笑，“你猜呢？”

　　“我猜你找到病友了，”张之维居高临下在她额头上戳了戳。

　　大小姐眉心立马多出来一个红印，哪怕前些时日餐风饮露，她照旧皮肤娇嫩得过分。

　　钟宝瑛乐了，“我有什么病？”

　　“心病，”张之维在笑，却透着点凉意，他的指尖多了几缕金光，幻化成了一把小刀的模样，“若是凃家在你身上化出三尸，怕是一片刀山火海和暴虐。”

　　“钟宝瑛，你心不静，气不顺。”

　　钟宝瑛的唇角在他的话中渐渐拉平，黝黑的眼睛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张之维难得叹了口气，玩笑般说：“我什么意思？我意思我找出来的小师妹带不回去了。”

　　钟宝瑛不适合龙虎山，现任天师张静清考验人性，身正心平同天份一样重要，他不会收钟宝瑛。

　　钟宝瑛同张怀义是不同意义的藏，或许张之维可以有时间再去细细打磨掉她心底的戾气，可是显然钟宝瑛已然自己做出了选择。

　　张之维不会去勉强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钟宝瑛主意尤其大。

　　钟宝瑛微怔，随即脸上露出几分怒容，“你的意思是你不要我了，要把我丢唐门了？”

　　“没有，”张之维撇她一眼，觉得钟大小姐还挺擅长倒打一耙，便逗她，“管你什么样子，我还是能压住你的。乐意跟我一块儿走就走吧。”

　　他的话狂妄且自信，目空一切，反倒令人有些气得牙痒痒，又觉得他这般做派很正常。他的实力足够他如此。

　　钟宝瑛没说话，她只沉吟片刻后认真说：“那我留在唐门。”

　　她抬头和张之维对视，“我觉得唐门很适合我。”

　　张之维顿了顿，神色如常的问：“不再去别的地方瞧瞧？”

　　“这些日子我听过不同的门派，依旧还是觉得唐门最适合我，”她眼底难得露出一抹惆怅，“道门里我迟早要受罚被逐出师门的，只有唐门，能做我想做的。”

　　只有唐门以杀为生。
　　可以不留怜悯，不留感情，不留牵挂。

　　张之维深深看她一眼，最终只是笑笑，口气一如既往的洒脱，“你想好了就行。”

　　“后日我拜由恪师叔为师，”钟宝瑛笑着说：“你来看嘛？”

　　她不用冷硬的姿态时是个温软的江南美人，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自带风流，连声音都是沁甜的，带点上扬的尾音。

　　“看，为什么不看？”张之维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表情洋洋得意，“你拜师，少不了也要给我这个救你一命的师兄敬杯茶。”

　　钟宝瑛现在竟然难得的好说话，只点点头，“行啊。”

　　她看张之维总是需要仰头，他太高了。
　　可迄今为止，也只有张之维能给最安定的安全感。

　　她是由张之维带入异人世界，仿佛有雏鸟情结一般，一旦张之维远离，她便会觉得自己要失控。

　　可这是不行的。

　　钟宝瑛不允许自己依赖别人，她也不允许自己的安全感来源于别人。她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安全感一辈子躲在他的羽翼下。

　　但要割舍掉这一切，其实也很难。
　　这才是她思虑了五天的原因。

　　她需要撕掉张之维撑在自己头顶的伞，才能给走出一条只依靠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