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团》白马衔月

42、月神伏诛，醉影小产

　　被滇国潮湿闷热的气候弄得有些头晕的人，望着那双巨大的绿色眼睛，和在树丛里若隐若现的庞然身躯。双腿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她自小怕蛇，到了如今虽已身经百战，还斩杀过巨蟒。

　　可像婴王这么可怕的蛇妖，这位青丘少主当真是第一回见，蛇身上密密麻麻的橘色纹路配着猩红的信子，单是看上一看，已经令人浑身不适。更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惊惧交加的关系，她的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若是这时候来了月事，她今日才真叫倒霉。

　　察觉到身边人的慌乱，卓里握紧手里的长剑，将那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少主挡在了身后。藏在树后的蛇妖似乎也在观察眼前的形势，并没有立刻动手，只吐着信子打量着面前的几人。

　　“在下无意冒犯婴王的不死之身，今日前来，只想求证，此地惨死的灵兽是否死于月神刀下？滇国数年来不涉三界纷争，缘何会成为绞杀灵兽的刑场？”

　　挡在最前面的陆吾，抱手恭敬的朝着那蛇妖低下了头。看着这能屈能伸的上神，涂山醉影偷偷吐了下舌头，这妖物论身份论地位跟眼前坐拥天下九部的神君简直是云泥之隔。

　　难为他小小年纪，在这种时候倒是会转寰的很。

　　“我被你们神族封在此地已近千年，这儿终年瘴气不散，毒物众多，不过是个三界众生都不愿意踏足的贱地。何谈不涉纷争？

　　那豹子吃起来带劲的很，这些日子来，有那些灵兽进补我高兴还来不及，何须向你一个黄口小儿交代？”

　　这蛇妖的声音尖细，听得人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不动声色的少年一边悄悄后退偷偷把手摸向后腰，只是还来不及触到藏好的兵器。那蛇妖就张开巨口朝他冲了过来。

　　“小心！”

　　冲上前去死死用剑顶住蛇妖上颚的人望着一旁跟自己并肩的卓里，咬紧了牙关。大蛇呼出的气息腥臭无比，粗大的信子几乎要碰到她的脸，这两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触到了哪个机关，跟捅了蛇窝一样，来回跟这些大虫打交道。

　　她无暇顾及周边的形势，只能听见陆吾与蛇妖缠斗发出吃力的喘息声。与身边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以插在蛇口中的长剑为支点，一个翻身骑上了蛇的头顶。

　　尽力不去看脚底的人，拔出短刀一下又一下地扎进身下坚韧又有些滑腻的蛇皮里。在蛇妖剧烈挣扎晃动了一会儿后，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这么多年，自己还是第一次在打妖怪的时候这么丢人。

　　“铁头！这蛇妖什么咒语都不管用！定不住它！你再撑一会儿！我想想办法。”

　　看着不远处那个白袍席地而坐，咬破了指尖血开始画符。脚下的大蛇更加不要命一般朝念念有词的致远冲了过去，费劲全力才把它控在原地的三人都已经汗如雨下。

　　“今日我等若丧命于此，你也不必困于这瘴气之地了。自有碎尸万段的极刑等着你，婴王，你若真是个不怕死的，又怎会甘心被封在一条小河里苟活了数百年？”

　　被晃得几乎要掉下去的青丘少主，终于趁着对方喘息之际，找了机会开口。这一战自己连着陆吾卓里搭进几条命去的确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一个上神一个青丘少主，再加上那个臭念经的。

　　这几个人的命没了，这不死之蛇就算有着不死之身，也少不了要被天雷烧成几段修行尽毁从头再来。

　　见足下的蛇妖一声不吭，她连忙乘胜追击道：

　　“左右那些灵兽是进了你的肚子，你把该招的招了。我们回头也好为你在天帝面前分辨几句。”

　　见这大蛇一时没了动静，骑在它头上的人继续循循善诱道：

　　“你说你要是检举有功的话，天帝一高兴，说不定。。。”

　　被甩到半空的人只能把没说完的话咽进去，她也搞不懂，自己原身也不是个鸟。为什么老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还老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拦腰把她抱住的人身子好像也不是很壮硕，有些晕头转向的人定睛一看：在空中接住自己落地的人，正是她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

　　被月神放在地上的青丘少主，有些难堪的干笑着低下了头。

　　“诸位今日以身犯险，来战这不死之蛇。无非是查到了灵兽一案的线索，想来搜集一些向天帝告发我的证据。

　　我现在便可同诸位前往天宫认罪，那豹子是我杀的，尸身喂了疯魔了的霜牛。还有西海的灵鹿群，也是因为我管束不力。桩桩件件，没什么我不能认的。”

　　听见对面的人这么干脆的人认罪伏诛，有人刚低下去的头又飞快的扬了起来。见月神对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她立刻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偷偷观察起另外两人的反应，见大家都是一样的瞠目结舌，便暗想，自己刚才的失态也算在情理之中了。

　　月神认罪的速度快，招认的速度更快，阴律司前来记录的文书仙官这一日手里的笔提起就没有放下歇歇的机会。

　　从无意发现训练营里的霜牛，误食了别的灵兽尸体便会功力大增，嗜血好斗，再到自己动了歪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发了疯的霜牛闯去西海和蓬莱，祸害灵兽残杀同类坐视不管。

　　那个挺直脊背娓娓道来的女子，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死去的灵兽都只是轻飘飘的一片落叶，不配激起她任何对情绪。

　　“那蓬莱的一双豹子，为何你专门要引去那瘴气之地下毒手？”

　　听见身边的少年山神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向前一步的人又缩了回来。

　　“因为它发现了霜牛的秘密，为了保护其他的灵兽，还咬死了一只发疯的霜牛，居然妄图向山神告发我！

　　我便只剩下这一条路了，那豹子凶猛敏捷，在蓬莱了结它动静太大，便只能骗去远一些的地方了。”

　　说完这些的女子，脸上的神情怡然冷若冰霜，读不到她任何的情绪。

　　“你身为月神，已经坐拥三界最强的兵力了。为何还要纵容自己战时的灵兽发疯嗜血？”

　　再也按捺不住的人终于寻到机会，朗声问道。

　　“少主问这话，当真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些年来，月族为三界出生入死，驰骋疆场的人是我！贪图享乐，坐享月族族长之位的，却是我那昏庸无能的夫君！

　　他淫人之妻，对我不义。又在北海纳妾，生下那个野种，让我沦为三界的笑柄！整个北海若没有我，那些鲛人早就被海妖们吞进肚子里了，整个三界，若没有我月族的神兵，早就被恶兽们毁天灭地了。

　　可我得到了什么？北海背着我为他养着那个贱人和他们的孩子，阳奉阴违的敷衍我戏弄我！三界受我恩惠的诸神见他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叩拜，他什么都没做，就躺在结发妻子拼死换来的功绩上，享受着这仙界至高的荣光！”

　　浑身有些颤抖的月神凄声说完这些，慌忙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又恢复了那副冷脸。

　　“所以你就想让霜牛的事儿越搞越大，弄得无法收场之时。让族长来受罚，因为按照月族的分工，训练营和军营的一应后备事物都划在他管辖的范畴里。

　　只是他沉迷女色玩乐，多年不理政务。恰好给了你这个扳倒他的机会。可你想过没有，三界的灵兽何辜？惨死在滇国的那双豹子，他们的稚子尚且不满周岁！”

　　陆吾的声音有些颤抖，想到自己在西海救下那只小豹子时，那小东西浑身发抖的样子。涂山醉影的心里也一阵酸楚，为了扳倒自己昏庸无能的夫君，便拿这么多无辜的性命做筹码，这月神的心，仿佛真是寒冰做的。

　　天帝的震怒令众人毫不意外，当即下令赐月神十二道天雷劫，月族族长也须立刻回来同受。月族上下，非战不得外出，统统幽闭玉蟾宫两年思过，一切俸禄奖赏一应停掉。

　　“那灵兽的遗孤，既已得了赐名，便破例升为仙君，留在昆仑山吧。”

　　这一道恩旨虽破格晋升了那小豹子的仙位，却再也换不回它的父母了。受了嘉奖的几人从天宫退出来边往外走边说着话，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青丘少主一拍脑门：

　　“它父亲的尸身，不是还有一些遗落在那滇国吗？我去给你取回来，在昆仑寻一处福地为他安葬了吧，也算能离自己的孩子近些。”

　　回去取尸身残骸的路倒顺利的很，大呼小叫的致远自然没有跟来。卓里熟练地带着两人穿过深谷来到了那棵树下，地上的尸块已经有些腐坏了，她看着陆吾解下自己的披肩弯腰把剩下的残骸统统包了起来扛在肩上，忍不住鼻子一酸，提议道：

　　“你看能不能就埋在孟极的屋外，那儿有棵梨树，埋在树下，就算是爹爹陪着他了。”

　　看着陆吾郑重的点了点头离开，强撑了一整日的青丘少主此时才松了口气。趴在坐骑上有些迷迷糊糊的低声说道：

　　“卓里，我身子有些不对劲，小腹胀痛得很。。。”

　　坐在她身后的人侧身一看，那双雪白的腿上已经血流成渠，方才还在说话的人此刻合上了眼，已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