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团》白马衔月

36、孟极，我捡到你啦

　　回到西海的人汇报了青丘的情况后，有些少见的沉默。安静的抱着怀里的小鹿坐在一旁久久不说话。

　　卓里收拾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里面的一包干蘑菇煨了一锅鸡汤。走到发呆的人身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桌边摆好筷子，才柔声问她：

　　“可是想家了？”

　　点点头的人埋头喝着汤，还是不说话。她知道卓里定然也是想家的，只是不说罢了，今时今日两人的处境尴尬，不便一起回去，也不知道回了青丘该如何自处。

　　“等吃完饭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散散心。”

　　看穿了她心思的人，夹起碗里的鸡腿塞进了她碗里。

　　夜晚的西海静悄悄，连山下海浪拍上岸的声音都能清清楚楚的传进耳朵里。

　　被卓里拉着手带到鹿林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的人忍不住惊讶的捂住了嘴，眼前的树林跟白日里看上去，完全是两番景象。

　　白日里安静的鹿林里，此刻像有亿万颗星子围绕在身旁一般。

　　数不清的萤火虫在身周连成一片荧荧闪光的海，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萤火虫的人，高兴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卓里扛在了肩头，脚下的萤火虫灵动又活泼，头顶的星河灿烂又浩瀚。

　　扛着她的人带着她在林间小跑起来，拂面的微风和她的笑声缠绕在一起。她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松快和肆意过了。

　　“醉影，咱们总会想到办法的。你是个心系苍生的人，断不会永远与我隐居在山林间，只是如今这样的日子实在难得。我们便能多快活一日就多快活一日吧。好不好？？”

　　卓里伸手擦擦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并肩靠在树下的人挨得更近了些。他久久地看着那双风情万种的凤眼，像要把这一刻刻在心里才罢休。

　　周围萤火虫的光芒映在怀中人的眼里，像点了几盏星光在她的眼里，看得人有些出神。

　　靠久了的人似乎有些累了，懒懒地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喉结滚了又滚的少年再也按捺不住腹底的燥热，握住心上人的肩头，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虫鸣涛声交绕的漩涡里，有一两声娇呼低低地传了出来。

　　西海的集市不同青丘，东西种类不多，分量却不小。这段时日以来，两人已在镇上认识了一对年龄相仿的夫妻，平时赶集总是凑到一起，买了吃食对半分，买了布料一家一半。

　　小夫妻是正经的西海人，男子名唤阿丁平日里靠下海捞鱼捕虾为生，女子叫阿兰，日常在家养些家禽种些小菜。二人对这对新来的小夫妇都毫无戒心，热情至极。

　　这一日几人又聚在了集市旁的一处面馆里用饭，这家面馆里的老板是阿丁的主顾，平日里他捕来的海鲜大部分时候都送来此地。

　　小两口望着专心给身边人剥虾的卓里，忍不住笑嘻嘻地打趣起他来：

　　“你们成婚多久了？竟还是如此的恩爱。我们平日里吃饭，不为了口吃的大打出手就已经算好了。”

　　听见这番揶揄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笑着低头吃面不说话。

　　“你们知道吗？这两日镇上抓了个稀罕玩意儿。说是天上来的。”

　　听见这话的涂山醉影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跟卓里交换了眼神，就示意阿兰接着说。对面的人见两人来了兴致，便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听来的见闻说了出来：

　　“听说镇子上的王家大小姐，生了怪病。吃了什么药都不见好，有镇子上的术士出招，非得喝虎骨泡的酒才能好。

　　这几日王家悬赏的几个武夫都一无所获，直到昨日，竟然有人捉了只小豹子回来。那豹子不是寻常的金钱斑纹，竟是只黑银相间的，抓了它的人说能这小家伙能在半空中飞行，还飞得极快。

　　那人还是用短箭射伤了它，才擒住的。你们说，这不是天上来的，是哪儿来的？”

　　听了这番话心里已有了主意的人，假装不经意地问了王家的方位。就带着卓里告辞了，按自己的印象，黑银相间的豹子，只有仙界的蓬莱和昆仑有。

　　若这只小豹子还能凌空飞行，那就是仙界的灵兽没跑了，这小家伙怎么会落到凡间来，还被人用箭射伤呢？

　　“若要去王家，咱们还是得带把剑吧。”

　　与她心意相通的人，回屋拿上了悬在门后的两柄剑，低头自顾自擦了起来。

　　这个王家在镇上财大气粗，院子也修得格外气派。天一擦黑就潜入后院的两人，找了老半天才在柴房里寻到了那只被拖把条拴住脖子的小豹子。

　　小家伙黑漆漆的一张脸上，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涂山醉影打量着它满头的银纹，心下更加确定了是仙界的灵兽无疑。

　　见到这一双佩剑的璧人，小家伙仰着头神气地呜呜叫了两声，想震慑一下来人。

　　“你可别叫了，一只仙界的豹子被个拖把上的烂布条子拴着，已经够丢人了。”

　　弯腰解开布条把它抱在怀里的人，仔细查看了它的伤势。伤得倒不重，只有右边的后腿挨了一支短箭，她温柔的摸了摸小豹子的头，正准备离开，就发现柴房外已经围满了家丁。

　　在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后，她按住了把她挡在身后的人手里的剑，笑嘻嘻地从卓里身后闪了出去。

　　“听闻王家小姐发了急病，要用虎骨泡酒制药，可我瞧着这捆着的分明是只豹子呀。

　　真把它泡了酒，怕也不能对症下药。在下自小云游四海，学得许多医人治病的气功，不如让在下斗胆一试。”

　　说完这话的人，抬手轻轻一转，从小豹子身上轻轻抚过。小东西的后腿立刻恢复如初，院里拿着家伙的人都怀疑自己看见了幻术，纷纷称奇。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声中，王家的主君终于急步走了过来。细细查看了小豹子的后腿后，忙不迭的把她请进了女儿的房中，屋内扑鼻的药味有些呛人，她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少女，心底立刻有了主意。

　　“在下需为小姐解了外衫施术，还请主君您摒退了下人，为我行个方便。”

　　一脸焦灼的人见她不过搭了搭脉就立刻有了法子，立刻赶走了周围的丫鬟妈妈。

　　“你安心读心疗伤，我在门口守着你。”

　　卓里知道她心里已有了成算，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就持剑抱臂退去了门口。

　　院子里的丫鬟小姐们，望着这位气宇轩昂目如朗星的健硕少年，都悄悄地红了脸。都偷偷躲在廊下，一边偷看一边议论着这位外乡的来客。

　　屋内的人此刻心情却凝重得很，她摇了摇床上的少女，扒开她眼皮费力地看了半天，断断续续地拼凑了许久，才读到了她的心事。

　　这王家还真是要面子，床上的这位小姐，分明是为了一个叫李生的情郎，喝了药殉情。对外非说是得了急病，这毒已经入了骨，怪不得一群医官都说自己医不好，那为位家主便只能信了胡说的术士。

　　她掏出自己提前备在腰间的锦囊，取了一小瓶兰山砂，托起这位小姐的头颈，洒在了她的颈下。又运气为她催化起来，不过半刻功夫，在床上几乎没了气息的人。

　　便伏在床边大口呕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黑血落在床边。枕上的兰山砂也渐渐转为了灰黑色。

　　“姑娘，为何救我？我已是心死之人，留我这副皮囊日日熬着又有何用？”

　　吐完血的人推开她递过去的茶杯，摇了摇头。

　　“小姐若是真的心系李生，也该想想你这一走。他和他的家人可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过是一桩未成的婚事，真要他家满门为你填了性命去吗？

　　失了独女的主君，会放过李家满门吗？”

　　把杯子放到一旁的人，并没有再倒一杯的耐心。

　　她自然知道有心爱之人却难两全的苦，可三界众生，谁没有自己的苦？

　　床边的人没再说话，伏在一旁低声哭了一会儿，又放开了声音嚎啕起来。

　　见眼前已无大碍，解完毒的人便起身出了房门，与王家的主君擦肩而过时，那个父亲慌乱的神色，让她又想起了青丘的那个倔老头。

　　“这小豹子，等咱们养几天，再送回仙界吧。”

　　她伸手摸一摸靠在卓里怀里的那只小东西。

　　“啊唔～你再咬我，我就给你满嘴的牙拔了信不信？”

　　对着她水葱一般的手指，和凌厉的眼神，只能抿着嘴把头埋进胳膊里的小豹子也放弃了抵抗。

　　西海的暮色在她的眼里，总是比青丘温柔许多。

　　被黄昏染成橘色的小院里，蹲在院里的人低头逗弄着新捡回来的小豹子。

　　小家伙比前些日子捡回来的小鹿要活泼许多，在她手底下滚了几滚后，便撞翻了卓里给它准备的水碗。

　　似乎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在她的眼神里一步步退回了篱笆边。

　　“我看，你以后就叫破碗吧。这样的顽皮，也不必取什么好名字了。”

　　她一把捞起那圆滚滚的一团，抱在怀里搓揉了一番。

　　“你那么爱吃鸡腿，我也没管你叫鸡腿啊！”

　　端着一碗鸡肉上桌的人，听见蹲着的人说话的嘀咕声，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