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飞鸟》知心而知音

6、风与阳光

　　8
　　林风从来没有和我一起出去玩过。
　　他不愿意和我走在一起，或者说不愿意被别人发现我们走在一起。
　　那时又快到雨季，我马上满18岁，林风竟然说要带我去街市玩。他最近好像很闲，即使我没有给他发信息他也会时不时来找我。
　　那天他连老朱也没带，独自开车带我去了市区。一路上与我牵手，乐的不像一个快40岁的人。
　　我们一起去逛超市，买了许多东西，我随眼一看，竟然还有一盒套。
　　“老禽兽，这东西你要和谁用啊？”
　　林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又“嘿嘿”笑了：“你个小畜生，我还能和谁用？守‘活寡’这么长时间，你终于要成年了，还不允许我提前准备？”
　　小人坦坦荡荡，林风真是一点脸也不要。
　　出了超市，前方广场不知在举行活动，我们决定去看看。
　　林风突然来了一个电话，去了安静的地方接，我就提前去了广场。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几个不怎么好笑的节目和不怎么厉害的杂技。
　　但人群却越发拥挤，整个广场吵闹成一片，让人头疼。
　　我想转身退出广场，却也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
　　远远看见林风过来了，想扒开人群来找我，一脸焦急的模样。
　　我刚想开口说咱们回去吧，人多还没意思，不如回去共度良宵——巨大的爆破声就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就两眼一黑。
　　爆炸产生的气流使我和周围的人都没能幸免被炸出十几米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中最后的念头就是林风。
　　9
　　我在极大的疼痛中醒来，却控制不了满身器械与插管的身体。
　　身边是满身疲惫的林风，他仍然穿着那天出去玩时的衣服，脸上长出胡茬，见我醒来没有多大惊喜，只是眼中不安减少了一分。
　　他说我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如今仍住在ICU里。我想开口安慰安慰他，说自己没事了，却发现累到连嘴巴也张不开。
　　林风让我好好休息，吻了我的额头，转身出了病房。
　　养父母来看我，告诉我这一个星期林风几乎没有合眼，去了很多医院，请了很多医生，这才救回我。
　　听说那个广场当时的人死了大半，我是离炸弹最近那批人里唯一幸存下来的。
　　没有死是事实，但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觉着下半辈子大概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其实我没什么关系，只要林风还要我就行。
　　但每每看到他满身风尘满脸疲惫的进入病房，我越发不能肯定他不会离开我。
　　我好害怕。
　　我刚刚满18岁，刚刚步入社会，什么都还没有看过。
　　对于别人这也许是很可怕的事，但我都不害怕。
　　我只害怕林风不要我。
　　那天我终于可以拆开呼吸机，夜晚醒来看见林风坐在床头看我，我一瞬间感到不安。
　　我想抬手捂住他的嘴，但我的左手骨折，右手灼伤，没有一点办法。
　　我眼睛不知为什么流出泪水，只觉得林风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要走了。
　　再也不回来。
　　他看我流出眼泪，也不问，也不帮我拭去。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想将我看厌了，好不再想念。但我现在没有办法与他接吻，也没有办法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他看见。
　　他摸摸我的脸，缓慢地说道：“林阳，你以后再也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你想做的事，你不害怕吗？”
　　“我不怕！我真的不怕！”我任由眼泪流淌，“求求你，别留下我·········求你了········”只顾求他，我想留住他。
　　但林风他终究是林风，其实他从未在我身边停留。
　　他听了我的话，轻轻笑了，叹了气又骂道：“没心没肺的。”
　　林风拿手遮住我的眼睛，我在他的手掌下哭泣。
　　我享受他手心的温热，不想睡去，却疲惫至极。
　　别睡啊，林阳········
　　别走啊，林风。
　　10
　　我的病情加重，雨季的天气总是阴的，从来看不见太阳。没有风吹，也不能使积云后的太阳显现出来。
　　我在等风吹来，也等太阳出来。
　　但是风没有来，林风也没有来。
　　第二十八天，今天他也没有来。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我的病情一再加重，医生觉得我活不过明天，我却想着明天会有太阳，又不死去。
　　第二十九天，我不敢给他发信息，我怕我发了他也不会回我。
　　第三十天，我问护士明天会有太阳吗？
　　她说。
　　没有。
　　我开始不能每天按时醒来。
　　那天雨很大，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大概是一天，我不知道。
　　我让护士帮我发了一条信息，我拿不起手机，说话也断断续续，许多人来看我，机器发出鸣响。
　　我闭眼，幻想明天就有太阳。
　　但是明天有没有太阳我并不知道。
　　最后一条信息发出去了，但林风没有回我。
　　也没有在阳台下对着我笑。
　　——“亲爱的，雨季到了，你来看看我吗？”
　　（林阳视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