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欲飞》结晶蜂蜜

2、青春的尾巴

　　我得好好放松放松，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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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是什么恶气呢？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那时候牛倾婷也已经过了天真烂漫的年纪，勉强算是抓住了青春的尾巴。刚刚告别病痛，满身力气没地使，每天“呼哧呼哧”地寻找发泄的目标。正在这时，公司新来了一位男同事，座位和她挨得挺近。一次闲聊中谈起生活的无趣，激情的匮乏，于是两人相约周末一起爬香山。
　　11月的香山光秃秃的，可这位男同事注定不走寻常路，硬是把牛倾婷带进沟里去了，最后好不容易才走上正途。期间这位男同事问：香山真怪啊，你看围墙的外面还是翠绿翠绿的，围墙的里面为什么光秃秃的呢？牛倾婷很鄙视地回答：那是当然了，墙外种的是松树，一年四季的绿；墙里种的树是落叶的树种，一到秋天叶子就开始飘落，现在就光秃秃了。
　　牛倾婷第二次鄙视他是关于爬山速度与有氧运动的问题，男同事一脸虔诚地问：什么是有氧运动？接着牛倾婷同学又接连鄙视他三、四、五、六、七八次……此刻的牛倾婷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在与一位对于自然常识、运动常识、科学常识全然不了解的古代人一起登山？可惜了昨天晚上特意为这次登山置备的这双新鞋。
　　牛倾婷现在的心情用一个字形容：崩溃。用两个字形容：晕。

　　从此之后，此男多多少少有了那么点意思，但牛倾婷是谁啊？虽然那时的她被前同事比喻，比在泉州做记者时“胖若三人”。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曾被称为某报社“第一美女”，有过风姿绰约的时候，压根就没把这个小她一岁的弟弟当作发泄对象。与此同时一起合租的美女肖玉函已经“兔子吃了窝边草”，把公司里的一位才子拿下了。看到牛倾婷还孤身一人，免不了每天为那弟弟美言几句。此外，弟弟每天的短信攻势也比较猛烈：早上——天亮了，起床了，小猪要吃早饭了；晚上——明天大风、小雪，多穿点哦……
　　一天傍晚下班后，弟弟可怜兮兮地说父母回老家了，他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没意思，问牛倾婷能不能一起吃晚饭。牛倾婷想：去就去，还怕了你不成？正巧插画编辑蝈蝈借此路过，拉走，告诉弟弟多一位美女陪你吃饭，你更开心吧？弟弟眨巴眨巴眼睛勉强地点了点头。牛倾婷可不愿意占人家便宜，AA制，谁也不欠谁的。
　　没过几天，弟弟晚上加班，让牛倾婷等他一会儿，说是一起吃晚饭。牛倾婷瞪着眼睛说：“你爸妈不要你了吧，还没从老家回来吗？”弟弟的表情很受伤。牛倾婷可没管那些，寒冬腊月的，谁有心情跟你风里雪里搞暧昧。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脑筋也不怎么好，还敢来招惹我？哼！
　　牛倾婷所租的110平的大房子在一座高层公寓的18楼，公寓前方就是这个区最繁华的路段，这里拥挤着两座大型商场，一座大型超市，一座大型综合批发市场，街心公园，电影院，几家书店和几家比较好的大餐馆。牛倾婷正因狠狠厥了弟弟而心情愉悦地逛地下超市呢，弟弟的电话却追来了。弟弟电话里问牛倾婷此刻的位置，牛倾婷如实回答。弟弟急忙说，刚刚忙完，现在就来超市找她，牛倾婷根本来不及拒绝，电话已经挂了。此刻只能走出超市，等在门口了。大约15分钟，弟弟电话又来了，说已经在超市了，但是没有找到她。
　　牛倾婷回答：“我已经从超市出来了，在门口。”
　　弟弟火急火燎地说：“别动，等我。”
　　又大约10分钟，牛倾婷见弟弟出了超市，急急向她走来。在离她1米远的地方，孩童撒娇般狠狠地跺了两下脚，满脸委屈地说：“我下去就找不到出口了，上不来了，我绕了好几圈呢。”牛倾婷看到一个20多岁、奔3的大小伙子有如此举动，母性的光辉便被激发出来：这么看也不赖嘛，弟弟身材不错，不胖不瘦，又很直很正；长得也不是很难看，与影视明星佟大为８分像；这动作表情更是可爱，一看就知道，幼儿园大班刚毕业不久的；就是这智商太愁人了。
　　弟弟看着牛倾婷默然没动，就再委屈地瘪嘴：“我没来过这个超市，第一次。”之后又讨好地说：“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啥？”牛倾婷心想，吃呗，反正都是你消费，这孩子挺可爱的，不忍心打击他，吓回去就行了，想到这，牛倾婷回答说：“天这么冷，吃火锅吧。”于是，来到不远处一家火锅店，大大小小的盘子堆满了，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剩了一半，结账152元人民币。出门后牛倾婷在脑子里略略估量了他们公司这个职位的员工薪水，心想：这下以后不敢找我吃饭了吧。没想到几天后弟弟又一次请求牛倾婷陪他吃晚饭。这次牛倾婷坚决给予回绝，以后见之绕行，那弟弟仿佛没觉察到，依旧我行我素。直到后来牛倾婷的座位因公变动，终于与弟弟扯开一段距离。

　　事事难料啊，本来以为小事化了的事情有一天却急转直下了。起因是美术总监看出牛倾婷近期人民币短缺，12月30日那天帮她接了一本军事杂志的私活，由于要参加两天后的第二渠道书商展销会，要在一天之内做出一本假书。这简直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但牛倾婷看在人民币的面子，上还是接下来了。弟弟下班后依旧约牛倾婷一起走，牛倾婷终于找到事由打发他，没想到弟弟不但没有下楼，反而跑过来说：“我帮你吧，你自己能做完吗？”嘿嘿，有人主动帮忙又不提报酬，当然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呀。
　　夜里11点忙完之后，弟弟无辜地说：“没有公交车了，我家离得比较远，位置也比较偏，出租车也未必能去。”之后就一直站在那儿眨眼睛。“眨什么眨，你眼睛大啊？睁着眼睛还没有老娘闭着眼睛看起来大，还眨啊眨的，着实讨厌。可是毕竟他是为我消灾，又没拿我钱财，”此刻，牛倾婷脑子这个乱啊，“我今天必须得安排弟弟的住处，室友肖玉函去天津看奶奶去了。把弟弟安排到客厅的沙发吧，反正也没人知道这‘同处一室’的事儿，明天一早便将其赶走就是了。这两天风太大，吹的窗户‘哗啦哗啦’地响，我都怕把玻璃吹下来，有人壮胆也不错嘛。”打定好主意，于是，牛倾婷第一次对弟弟和颜悦色地说话：“这么晚了，就去我那吧，你不介意睡沙发吧？”
　　“不介意，不介意。”
　　“先去吃饭吧，挺饿的。”
　　“好啊，好啊。”
　　“今天风挺大的，我那窗户不怎么严，‘哗啦哗啦’地响，你可别害怕。”
　　“不怕，不怕。”
　　这孩子脑筋是不怎么好使，怎么说话总重复呢，牛倾婷对弟弟刚刚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儿好感瞬间又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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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区就是郊区，夜里11点钟就已经如此荒凉凄惨。好不容易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帮忙找到一家尚未打烊的餐馆，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这几年牛倾婷对于北京的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北京的气候——春季沙尘暴，夏季桑拿天，秋季秋老虎，冬季狂风吹，果真一个四季分明。巧了，最近这几天西北风肆虐。出了餐馆，一阵狂风吹来，二人同时背过身去，倒着行走在街上，牛倾婷勉强睁开眼睛，四处啥么出租车。
　　要说牛倾婷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同志，还是很有唯物主义辩证思想地。每当她遇到倒霉的事件，总会告诫自己：物极必反，任何一件倒霉的事情，都只是发生在一段相对固定的时间内，所以对待这种事件的处理，实际上就是等待这段时间的流逝。不管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件是好是坏，时间总是要流逝的。那么就没必要计较事件的本身，只要耐心等待时间的流逝就可以了。
　　好比说初中时，冬季每天上午会有一个15分钟的长跑。当时，牛倾婷想尽一切办法逃避，但是总的来说，还是逃不掉的时候更多一些。既然逃不掉，安慰自己总还是可以的吧。牛倾婷同学最擅长闷头思考了，于是乎她就告诉自己，痛苦只是发生在15分钟以内，充其量就是忍耐那么一刻钟。15分钟仅相当于课间和同学组队上一次建在户外的卫生间，回来后再去一趟小卖部的时间；相当于站在黑板旁听写单词时，一个单词也写不上来丢脸的时间；相当于老妈打麻将连坐３庄的时间……久而久之，通过这10多年来的不断实践和积累，牛倾婷便总结出以上 “痛苦的消失＝时间的流逝”的哲学思想。
　　那么，在进入家门的那一刻起，牛倾婷的心中便开始又一轮的复习、巩固此概念。
　　房子里多一个人，多出了好多事。找出妈妈来北京时为自己亲手缝制的小褥子，替弟弟铺在沙发上，又翻出妈妈来北京时买的一床被子和枕头。去卫生间，打开热水器烧水，翻了翻挂在墙上的浴包，果然还有一个未用过的新牙刷。毛巾找不到新的，把平时用来擦头发的毛巾递给弟弟先凑合吧。忙活了半天，让弟弟先洗漱，自己则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平静了几分钟。第一次把不是男朋友的异性带回家中，心中的滋味还真是说不清楚。直到弟弟从卫生间里出来，牛倾婷才下定决心：此男明天必赶走之，最讨厌有人闯入自己的领地了。
　　牛倾婷一旦下了决心，便放得开了些。洗漱完毕后，提醒弟弟早些关掉电视休息，自己转身走进卧室。虽然这一夜大风依旧无情地刮着，家里的窗户依旧“哗啦哗啦”地响着，但是这一夜牛倾婷却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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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牛倾婷起床后，来到客厅对弟弟说：“昨晚睡得好吗？沙发不舒服吧？阳台的窗户也很响吧？”
　　“睡得很好，沙发很舒服，窗户是很响，你一个人在家不怕吗？”
　　“还好，习惯了。楼下有卖早餐的，我不打算吃了，也不送你了，你知道在哪坐公交车吧？”
　　“不吃早餐怎么行呢？我去买，等着。”
　　“真的不用，我不吃，我……”
　　哪里还看得到弟弟的影子，早闪出门了。牛倾婷独自一人对着沙发上叠好的被子发呆：我这是干什么呢？一会儿的功夫，弟弟就了跑上来，买了粥和包子。牛倾婷嘴里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说：“今天是元旦，你一会儿就回家过节去吧。”
　　“你不出去走走啊，放假了，在家里呆着多没意思啊？”
　　“我懒得动。”
　　“那中午我给你做饭吧？你想吃啥，我什么都会做。”
　　牛倾婷僵化了，居然还是个家居弟弟？“不用，我不会做饭，所以这里什么菜都没有。”
　　“买呗，我做啊。”
　　“哎，你昨天没回家，今天还不早点回去？你父母会担心的。”
　　“我有打电话。”弟弟说完这句话就开始收拾餐桌。
　　总之，不管牛倾婷怎么说，弟弟就是不接这个茬儿，这一晚弟弟又留下来了。同样，这一晚牛倾婷依旧没有被窗户发出的恐怖的“哗啦哗啦”声影响，睡得同样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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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后，牛倾婷是被弟弟的敲门声吵醒的：“你醒了吗？出来吃饭吧，然后我们下楼逛逛去，昨天你一天也没出门儿。”
　　“不爱动，我马上就起来，你先吃吧。”牛倾婷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今天务必得把他赶走。
　　洗漱完毕后，牛倾婷对弟弟说：“麻烦你了，一大早的还跑下去买早餐，一会儿太阳出来外面会暖和些，你就回家吧。”
　　“一会再说。”
　　“……”
　　“出去走走多好啊，你怎么总不动呢？”
　　“我懒啊，我这个人吧，别看长得不怎么样，但是还好吃懒做，又不会干活。”
　　“嘿嘿，形容的还挺贴切。”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吃过早饭牛倾婷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中午11点时，牛倾婷转头对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弟弟又一次发出逐客令：“11点了，你回吧。”
　　“我一会给你做饭吃吧。你想吃啥？”
　　“啥也不想吃，你到底走不走？”
　　“急什么啊，也没什么事，在哪都是呆着。”
　　这一次牛倾婷真是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弟弟旁边，拽着弟弟的胳膊：“行啊，在哪呆都是呆，你回你家呆着去。”
　　弟弟坐着不动，脸上微微泛红，小声说道：“等会儿，等会儿，过节嘛，整天在家也没事儿干，出去走走多好啊。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
　　“不去。你到底走不走？”
　　“走，下午的。”
　　下午５时，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牛倾婷伸伸懒腰，拿起手机对着弟弟晃了晃：“到点了。”
　　“这么晚了，太冷，不走了。”
　　“你怎么回事儿？”牛倾婷怒了，嗓门瞬间高了八度。
　　“风那么大，你这窗户响得那么厉害，我走了，你一个人不怕吗？”弟弟居然也急了“我下楼买菜，回来给你做饭吃。”说完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牛倾婷又一次僵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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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买了一堆菜回来，在厨房里风风火火忙活开来。牛倾婷靠在厨房的门上盯了弟弟半天，看着弟弟忙活的身影，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也不能让这个人连续三天跑到我家做主人啊？牛倾婷狠了狠心，说道：“其实你不用做饭，我平时都是在外面吃。”
　　“外面也没什么好吃的，又那么贵。”
　　“你在我这两天了，你家里不问吗？”
　　“我有打电话。”
　　“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合适。”
　　“现在也已经６点了，而且今天晚上报有小雪，你干吗让我回去？”
　　“谁说有小雪的？”
　　“天气预报啊。”
　　“不准的。”
　　“你怎么知道。”
　　“那一会儿看一看，如果果真报有小雪，你就不用回；如果没有的话，你今天晚上就回家吧。”
　　“好的。”
　　不大一会儿，饭菜都摆在桌子上了，看着还凑合，吃起来也凑合。反正自己也没出力，有的吃就不错了，要饭还能嫌饭馊啊？新闻联播之后，弟弟和牛倾婷都很紧张，最后弟弟胜，牛倾婷一头倒在沙发上。然后忽地坐起来，竖起眼睛对弟弟说：“别想让我洗碗，我最讨厌洗碗，谁做的饭谁洗。”弟弟得意地笑笑，没说话，站起来收拾饭桌去了。
　　虽然和弟弟斗了一天地法，最后又以失败告终，但是这天晚上，牛倾婷仍然没有受到窗户所发出的噪音所影响，睡得依旧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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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1月３日下午５时，牛倾婷也没有见到小雪的影子，但是弟弟总算真真正正地离开了牛倾婷的家。晚上肖玉函回来了，牛倾婷本来想隐瞒这３天３夜发生的事情，但是她现在心里已经有些乱了，急需一个人帮她梳理，于是原原本本地对肖玉函打了一个纪实报告。肖玉函的总结是：他看上你了。牛倾婷当然知道这个，可是，面对弟弟她不来电啊。
　　之后的日子里，弟弟想方设法靠近牛倾婷，肖玉函百般为其讲好话。牛倾婷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短信内容：
　　【弟弟】
　　……
　　【牛倾婷】
　　你整天发我这些短信有意义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弟弟】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不是你老躲着我，手机也总关机吗？还说什么“只能做朋友，无法再升华，别想太多”那些话来打击我。
　　【牛倾婷】
　　不适合，我和你生长环境、教育环境都相差很远，还有我比你大一岁、我不想吃嫩草。再者办公室恋情也不好玩。
　　【弟弟】
　　还没试，你怎么知道不适合？那些是问题吗？
　　【牛倾婷】
　　我不愿意试来试去，做那些没结果的事，与其让自己受伤，还不如不开始。
　　【弟弟】
　　没有人是神仙，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不合适再分呗，顺其自然不是很好吗？感情可以事先规划吗？你给我一个机会吧，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牛倾婷】
　　可是我对你没感觉啊。
　　【弟弟】
　　可以培养。
　　【牛倾婷】
　　我青春期已过，也就发育成这样，脾气也暴躁，不懂温柔为何物，并且费食费料又不会干活。
　　【弟弟】
　　我知道。

　　牛倾婷想了半天，觉得既然有人全盘接受我，而我又恰巧无聊没事做，就给他个机会也不能咋地。看他人还算老实本分，如果真是可靠之人，那就嫁他也无妨。跟谁结婚还不都是结婚，年纪一把了，谁还期待真爱的出现啊。于是牛倾婷回复：
　　【牛倾婷】
　　那就先试三个月吧。

　　有因必有果，牛倾婷的恶气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