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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木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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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今可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光究竟源自何处?”一日午后,冼星辰在庭院中细细察看着那米粒大小的木精,此前都是用白牧尘从他储物袋里翻出来的净水宝瓶储着,今日拿出来才发现有些蔫儿了。
两人连忙去藏书阁查看了一些有关五精的记载,这才知道,这玩意儿不能外存,必须认主,以自己的修为灵力去滋养。
这并不难办,那大榕树都觊觎白牧尘手中的心光,可见心光便是木精绝佳的滋养供给,这才有了心光一问。
白牧尘仔细感受了一番,额头手心泛起白光,腰间清心卦玉一呼一应,半晌,又摇了摇头,“我一想它就自己出来了,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反正丹田里是没有的。”
“它不是叫心光,会不会在心里?”冼星辰推测道。
“那要挖出来看看吗?”白牧尘随口道。
“那倒不必,就脱光看看吧。”冼少主从善如流。
“还是先认主吧,然后我再用心光滋养一下,可别蔫儿坏了。”下流不过某人的白牧尘立刻回归正经。
冼星辰点点头,两人便进屋大体收拾了一下场地。冼星辰退出门外护法,好叫他认主过程中不受外力干扰。
认主需用心头血,就如同当初见青山认主一般,刚飞入他手中便自动就从主人指尖吸食了一滴精纯之血,立刻便能与主人心意相通,一旦成功对认主双方的灵识皆能大有裨益。
而这木精因其是从母体剥离,到白牧尘处算是认了二主,则需白牧尘主动去驯服它,这对主人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才需要有人从旁护法。
白牧尘闭目凝神,以指运气,自心口将一滴精纯之血逼出,慢慢融入木精。那木精上下跃动,显是极其不安,有些拒绝外力的侵入,直到白牧尘满头是汗才堪堪将精血汇入木精之中。
然而一切远未结束,木精作为拥有自身意识的精灵,也算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妖怪了,虽然只有一点分身,想要立即收服它也并没那么简单。
白牧尘刚想要尝试与它识海连接,便自动被木精吸入了对方的识海之中,失去了对自己意识的控制,晕倒在地。
洗尘珠好像沉睡了很久,再睁眼便来到了一片满目清风原野的空旷之处,远离尘嚣,耳畔只有自然风声与原始之力的呼唤。活了数千年了,他虽被尊为万法自然之主,却浑然没有真正如此刻般感受过这个充满生机的大地,想来也是有些讽刺。
清风吹起大片大片的青草,绿浪如海,耳边全是远方林木婆娑的沙沙声,木精的识海竟如此纯粹,对比人心七情六欲,不得不感慨自然的赤忱与神奇。
“木精,你已认我为主,又将我带到此地,却不出来见我吗?”洗尘珠在清风中喊道,这里的一切实在美好,叫人忘却了俗世一切烦恼,也叫他有些放肆起来。
不过半刻,一颗米粒大小的绿色光点扭扭捏捏地从大树后飘了出来,发出嘤嘤之声,“我……我不要认主,我要去找我娘亲……”原来是想母亲了。
洗尘珠无奈上前,摸了摸青翠欲滴的小木精,又看着远山的云与草地,感怀道,“我也想我母神,一直很想她,从前便一心想要快点完成任务就去找她。可是不行啊,她给我重要的使命,好像并没有完成的期限与终点,她临走前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便赋予我无穷神力要我守护苍生,这成了我的宿命,我只有坦然接受才能去面对众生……
你也一样,你有你的宿命,你肩负令万物复苏的神力,更须得快些长大。等到有一日,你强大到不再将所有艰难放在眼里,那世间万物就再没有能够阻挠你的了,到那时,你肯定也能和你的母亲团聚!”
木精盈盈跃到他的身前,懵懂道,“你也找不到自己的母亲吗?”
洗尘珠点点头,“是的,后土娘娘说她已经消失数千年了,她大抵是再次沉睡了。而我如今又投胎成人,没了从前的神力,更需要你的帮助,木精,你……愿意吗?同我一起,再为苍生去争那万年生机。”
木精似乎纠结不已,看着眼前少年人额间充裕着圣洁之力的白光,又似乎满含对万物的悲悯,呜呜风声之中,只怕世间没人能抵挡住眼前人的请求,立即就愿奉上所有。
“那待此间事了……我仍旧要回长恒山榕树处。”最后,木精妥协道。
洗尘珠瞬间眉开眼笑,双手捧着木精,“自然,如果你那时还没断奶,仍旧一心只想回到母亲的怀抱的话。”
木精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白牧尘放松地平躺在草地之上,静听万物生机,细看草木葳蕤,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他思索着些什么,忽的笑出声来。
木精问他在笑什么,他仍旧忍俊不禁,“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转世之后的自己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孩儿勾搭了,怪道新奇的。”
木精却不解道,“你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洗尘珠摇摇头,“我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呢……不过出了这识海便又会忘了这一切,外面的我确实只有二十来岁,少不知事的,只怕用不了多久,真的要被那冼星辰给拱了。”
“冼星辰是谁?”
“我也说不清,大概是一个突然闯进别人生活,又无缘无故地愿意全心全意掏出所有去对另一个人好的……奇怪的人吧。”
“那他很好,对你很好。”
“是的,只是未来太不确定,外面的那个我并不敢回应太多。”
“未来就是未来,遥遥无期,何必为了一个如此不确定的东西终日惶恐,那不是作废了大好年华吗?”
“你个小东西倒是觉悟高!但凡人总是思虑太多啊,但愿那个俗世的我,也能早日想通吧。”
“年轻人,珍惜眼前人啊……白牧尘!白牧尘!快醒醒!”
洗尘珠诧异地起身看着木精,“你干嘛突然唤外面那个我的名字?”说完眼前一黑,再睁眼已入尘世。
“我……我怎么了?”白牧尘模模糊糊地扶着额头道。
冼星辰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融合成功了!都昏迷了三日了,再不醒来,我只能怀疑你被那木精夺舍了。”
白牧尘立刻上下摸索了一番,确认自己还是自己,才道,“木精呢?”
“自然是融入你的心光,安心修养去了,你自己感受一番试试。”
白牧尘起身打坐运气,一个灵力周身过后,果然在心脉处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涌动的力量,用识海去查看,不是那跃动的木精又是谁,此刻生龙活虎的,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让它在你的心光里修炼十年,便抵得上在榕树处数百年,它以后想必都不愿出来了。”冼星辰静静看着白牧尘衣衫敞开的露出的白净胸膛,眼神深深道。
白牧尘闻言亦低头,立即给了他一记暴栗,“臭流氓!”
冼少主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背起不渡便出去练剑冷静了。
“午后了,我要练筝!”半晌后,屋内传来白牧尘渴求学习的怒吼声。
书禾再次抱着两只鼠宝出走,好友书锦书香也很爱这两只谁给竹子吃就跟谁跑的活宝呢。
冼星辰认命般收剑,缓缓踱步走进那魔音绕梁的里屋,接受某人的无情摧残。
又是半月荏苒而过,转眼冼少主都悄无声息在长恒山久住超过了一月有余,长恒山众人都已默认,冼少主就是长恒山有实无名的荣誉女婿,很是亲昵。
只是两人这趟这回娘家回的未免也有些久,整日待在清凉峰那小院之中,还时不时传出那靡靡之音,很是叫人遐想,但掌门尚没说什么,旁人也无从置喙就是了。
今日,一只由山香梨木制成的傀儡仙鹤带着显眼的苍山派紫徽,飞跃茫茫的长恒山,来到清凉峰小院。
正在院外练剑的冼星辰听闻鹤鸣,剑势一滞,皱眉来到鹤前,取下它脖间的留音石,一月过去,他那老爹果然按耐不住,开始问东问西,左试右探,叫他回去了。
彼时迎着灿烂的晨光,某人难得早起。出门正巧看见一只白鹤展翅长鸣,似乎在埋怨冼星辰的冷淡,也不留个只言片语便要叫它回山。
“哪来的仙鹤?莫不是老天爷知道本公子就要羽化登仙,等不及便来接我了?”白牧尘抠着眼中的不明物,惊喜道。
冼星辰连忙将仙鹤挥走,生怕恬不知耻的某人霍霍了自家这难得的傀儡珍品。
“今日怎的起这么早?不怕睡少了折寿,等不及就驾鹤西去了吗?”冼星辰回到空旷处恢复剑式,招招生风道。
“骑你西去还行,也算除害,仙鹤那么可爱还是放过人家吧。”某人假模假式地拿出霜蛟,在另一边练起一往无前来,时不时就故意将地面积淀的尘土踢向对面,白白脏了人家一身天蚕金丝织就的奢贵长衫。
“看我这招!”白牧尘猛然祭出一招雨燕衔月向冼星辰袭去,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眼见就要刺中他的面门,那人却是始终不动如山,堪堪到了眼前才单脚微一退步,回身一旋,竟然使出了白牧尘所学的一往无前第十式白熊抱朴,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叫他吃了一嘴自己方才踢过来的尘土。
白牧尘愤愤起身,抹了一把自己的大花脸,又是提剑刺去,打了将近一个时辰,白牧尘出全力,冼星辰至多三成,他却始终过不了三招便败下阵来,还让自己的一往无前剑式尽数叫人偷学了去,实在丢脸。
最后便耍起了无赖,趁人不备扑到冼星辰背上不撒手,将自己衣衫、双手、脸上的尘灰一股脑往对方身上蹭。
偏偏冼星辰又没法下狠手,生来洁癖的他抓狂得要命,眼神一转,竟狠狠抓紧身后人,御剑起飞,朝长乐道人的清平峰飞去。
白牧尘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啊?”不会是拉着他去告状吧?长乐长老最是碎嘴,可去不得啊!便挣扎着要下来,“喂,冼星辰,我跟你开玩笑的!快放我下来!”
“哼哼!”冼星辰只不管不顾地往前飞。
直到片刻后,终于到得一处热气氤氲的山顶平地才停下,竟是清平峰独有的硫磺温泉!冼星辰抓着白牧尘便往里跳,嘴里笑道,“今日非改了你这不爱干净的臭毛病!给我下去吧!”
“噗咚!”两人双双入水,炸起一大片水花。
“我要回苍山了。”冼星辰突兀地说道。
白牧尘下了温泉还兀自要将冼星辰往水里按,闻言身体一僵,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苍山派来信,审讯司莫闻堂对程落英的审判结果已出,他们动用搜魂术,大概套出来些了不得的东西,正催我呢。”冼星辰边用温水为他洗去脸颊与发间的污渍,语气温和道。
“他们最终打算如何处置程落英?”
“再如何处置也没有意义了,搜魂术后她便已经痴傻,最终莫闻堂长老判她入空山长老的九相宝塔,充作罪奴,永世不得出塔。”
“九相宝塔?那是什么地方?”白牧尘从冼星辰口中听到这九相宝塔已经数次,一件法宝能承载上千活人,既能防御,又能供人试炼,还能充作关押犯人的炼狱,那该是什么品阶的法宝啊?
冼星辰却是摇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法宝,只是苍山派如今多少离不开它罢了。”
“那程落英还能活下来吗?虽然她害了不少人,以命偿命也罪有余辜,但......唉,我也说不清楚。”
“九相宝塔共有八层,越往上越仿炼狱,他们至多只需将她扔进第四层,至于此间造化......只能说至今无人能从塔顶闯出,更多的是被充作里边凶兽的口粮罢了。”冼星辰淡淡道,但言语间不难听出他对此法宝的反感之意。
“好吧......原本此案就是我们几人共同勘破,其间牵扯我俩是最清楚,如今你那几位师门长老想必是又找出了关于那黑袍人的线索,才会如此焦急唤你回山......”白牧尘蹚过汤池,双手靠在岸边岩壁之上颇有些好奇道。
其实隐约的,他心底更多的是担忧,那黑袍人的傀儡控人术无孔不入,修为又在元婴之上,叫人不知何时便会中招。白牧尘万法不侵自是不怕,但在北河郡亲眼见那人如此肆意控制无辜之人,又实在叫人气愤,若不快些解决此人,只怕叫人寝食难安。
“我自会传信与你,事无巨细,每日都写,如何?”冼星辰亦靠近,背身靠在他身旁的岩壁上,语气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白牧尘浅浅一笑,“哦?你一下子又舍得叫你家的仙鹤如此奔波了?”
“没办法,为了主人的终身大事,少不得苦了它了。谁叫咱们俩一旦分别便是隔了千山万水呢。此番一走,只怕我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搁哪哪儿不舒坦了......”说着,还假装颇为委屈地将手往白牧尘肩上搭。
白牧尘简直气笑,一巴掌将人拍开,“还能不能好好做你的冷面阎王了?整日的不正经,没得回去你老爹还要怪我把你带坏了呢!我可担不起这责!”
“他管不到我身上,你倒是可以。”
“不孝子,我要用留音石全部录下来去爹面前敲诈你!”
“可我储物袋都在你那儿了,只有把人赔给你了......”
“滚开啊!光天化日耍流氓!”白牧尘再次败下阵来。
等到两人清清爽爽地下山,头顶已是紫霞满天,远处西山橙红色的余晖映照之下,将这一方奇幻世界铺上了一层壮烈光影,又像是醉了的天神将愁绪倾吐而出。这该是话剧本子里离别的场景,叫人看了,便要落下泪来,只想紧紧抓住情人的手不愿松开。
两人默契无言,静静地站在漫天彩影之下,等太阳倾撒出最后一滴鲜血,将光景还给黑夜,才慢慢踱步下山。
冼星辰自己没什么好收拾的,一把不渡便将大江南北走了个遍,唯一被强行带出来的储物袋他也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拿回去,只说也能叫白牧尘时时刻刻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换得了白少爷的一巴掌算送给他爹的见面礼。
第二日清晨他便启程,昨晚也没与白牧尘说几时走,他今晨也没再练剑,只是走到白牧尘的屋前,几经抬手,最终又放下,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绪,不知道他这些日子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去了多少真心话。
半晌,他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也许他们之间还有诸多阻碍,但千山万水都能跨越,便更没什么值得他顾虑的了,他很坚信,那个人也会一直在那,等着自己回来的。
于是此刻,在没有想好离别的说辞时,便暂且不当面作告别了吧。
到得下山门,早有左阁弟子等候于此,一同护送少主回山,他们几人乃是左阁此次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子,此次回山便能留在内门,甚至是少主身边,不可谓充满期待与恭敬。
几人不懂少主一路的低气压是何故,只当是人家冷面阎王的名声在外,今日便可见一斑。
出了长恒山,几人便御剑。冼星辰似乎一刻也不想再耽搁,只想尽快回到苍山派,将琐事料理好,再找借口好回来。
于是乎,错过了好一桩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