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账被算到我头上了》Baderrrrrr

13、愤怒

　　白阳琦回头，看见那笑着的白兔眼中红光的一瞬间就拉着还在呆愣的萧晴飞快地逃离了房间。张佑安看着两个女生慌乱逃离的身影歪了歪头，脸上显露出无辜。
　　“呵呵呵……”兔子女也没有动，她看着淡定的张佑安，发出诡异的笑声，“你不怕吗，小帅哥？”
　　张佑安没有回答，只是向兔子女身边靠近了一些。他看着兔子女一身时髦的搭配，很真诚地说：“为什么要怕你呢，我觉得你很漂亮。”
　　兔子女停住了笑声，静静地注视着张佑安诚恳的双眼，面具眼眶中的红光好像是被晚风中颤抖的烛火。她俯下身子缓缓靠近他，那巨大的斧子被她缓缓拖动。
　　张佑安没有闪躲，平静地注视着面具下的猩红的兽眼。
　　黑暗的楼道里只有红色山茶花与兔子女的光亮互相呼应。
　　“能请你摘下面具吗，兔子小姐？”张佑安轻声问道。
　　这一次兔子女没有拒绝，她缓缓地伸手摘掉了那个滑稽的白兔面具，露出了一张恐怖的面庞。张佑安睁大了双眼，仔细地观察起眼前的堪称为怪物的五官，他的视线掠过那双色彩浓郁得宛如红宝石的眼睛，比寻常人类更加小巧玲珑的鼻子，最后停在了她露着獠牙的三瓣嘴
　　“你真的很漂亮。”张佑安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他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是不掺半分虚假的欣赏。
　　“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兔子女终于开口说话了，沙哑卡顿的嗓音里饱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看着这个面色沉静的人类男孩，明明弱小脆弱得像是细草一般，却没有半分胆怯。
　　张佑安笑了一下，说道：“你找我来应该不是说这些的吧。那个蘑菇头是让你来逮住我的吗？”
　　兔子女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一旁的斧子，往一旁走了几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如果想跑就趁快吧，小帅哥。”
　　“为什么要放过我呢？我猜他付了你报酬。”张佑安注视着兔子女高挑的背影问，“而且，我身上也有你想要的东西吧？先前聚会上你一直盯着我。”
　　“他付给我的报酬太少了，那点报酬只够我帮他拦截那两个女生。”兔子女沙哑着开口，她又转过头来看了张佑安手上的戒指一眼，“那个戒指……”
　　张佑安一挑眉，问道：“你认识吗？”
　　“……哼，以为我是那两个小女生吗，想从我这里套话。”兔子女脸上做出了很富有人性化的嘲讽的表情，“小帅哥，看在你嘴讨喜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少来沾惹异端。”
　　张佑安垂下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他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讽刺，但很快又抬起眼来，对兔子女说道：“总之很高兴认识你，兔子小姐。我叫张佑安。”
　　兔子女的三瓣嘴动了动，看着眼前伸出的白皙纤细的手，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径直走过了张佑安的身边，说道：“呵呵，谢谢你的甜言蜜语，不过我觉得我们没有深交的必要了。”
　　“因为啊，一会那个惹人厌的家伙可就要上来抓你了，被抓住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她的声音又变回了原先戏谑诡异的语调，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着。兔子女扛着巨斧，从窗口一跃而下。
　　张佑安走到窗口边看着兔子女的身影像是一滴水一样消融于茫茫夜色中，眼中浮现出她那红宝石一般的眼睛。
　　他先前的赞美没有半点虚假，确实是发自内心地认为那位兔子小姐能够称得上美丽。毕竟他一贯不喜欢人类社会的各类标准，而是用看待客观事物的眼光来评判。
　　张佑安把手上山茶花戒指收了起来，缓步走到那个惨死了四个人的房间，透过黑暗看着那四张狰狞的面孔。
　　这四个普通的地痞流氓甚至都不知道异端的存在，只是接下了与异端有丁点关系的眼镜男和秃头男的活就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饮下了异端药水的刘蓉从一个健康美丽的少女变成了理智尽失的怪物。如果不是两个异端处理局人员的出现，她最后会为自己悲惨的复仇付出年轻的生命，徒留李欣绝望。
　　那么他张佑安呢？
　　张东海对异端的了解如此详尽，书房里晦涩难懂的研究记录浩如烟海。仅仅是在张佑安亲眼见证的十几年里，这个男人就像是行尸走肉般麻木痛苦地挣扎，最后留下一无所知的儿子自己不知逃到了何方。
　　他张佑安作为张东海的儿子又会怎样呢？
　　张佑安闭眼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里又浮现出兔子女意味深长的忠告。
　　别招惹异端？
　　他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谁说他愿意接触异端呢？
　　他宁愿装作相安无事地继续他平静的校园生活。
　　可是没有方向的小舟在大海中唯一下场就是被巨浪拍得粉身碎骨。
　　忽然，一个冰冷的物件抵上了他的额头。张佑安睁开眼睛，蘑菇头正拿着枪抵着他。
　　“笑得真开心啊，小安。”蘑菇头笑着说，他眼中却只有冰冷的寒光。
　　张佑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动弹。孤寂的月光在黑眸里静静流淌。
　　“或者我应该叫你小张？小佑”蘑菇头冷笑了一声，将张佑安脸上的口罩一把扯下来。他看着张佑安清俊的脸庞轻“呵”了一声，这小子倒是没有遗传张东海那张死人脸。
　　“随你喜好。”张佑安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这有什么意义吗。”
　　一瞬间，蘑菇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面前这张毫无波澜的稚嫩脸庞和记忆里那张他深恶痛绝的脸重合。他好像又看见了罪人说出那句话。
　　“这没有任何意义。”
　　这句轻飘飘的结论，让他在十七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嚼穿龈血。
　　蘑菇头收起了手枪，伸手握住张佑安的一条胳膊一压，“咔嚓”一下。张佑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咬着嘴唇不出声。
　　蘑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卸掉了另外一支胳膊。张佑安发出一声痛呼，忍不住地想要蹲下身子，却被蘑菇头扯住头发钉在墙壁上。
　　蘑菇头看着张佑安因为疼痛变得朦胧的双眼，嗤笑了一声。
　　“这点痛算什么？”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你受的这点痛算什么？”
　　张佑安艰难地透过泪光看向蘑菇头带有一丝扭曲的面容，舔了下嘴唇上被咬出的鲜血，嗓音干涩：“这没有任何意义。”
　　他望着蘑菇头越发扭曲的面容，又重复了一遍：“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句话就好像是落在油锅里的一桶水，瞬间激起了剧烈反应。
　　蘑菇头猛地抓住张佑安的脖颈，墨镜掉在了地上，露出彻底疯狂的面容。他充血的双目几乎能碰到张佑安的睫毛，其中好像有火焰翻腾。
　　“你他妈懂什么……”他收紧双手，看着张佑安逐渐发青的脸色目眦欲裂，一字一顿道：“你这个罪人之子，又他妈自以为是地懂什么……”
　　“你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墨镜后的眼睛中闪过憎恨，愤怒，最后又变成绝望。他好像透过张佑安的黑眸看见的是张东海那死人一样的眼睛。就是这样的眼睛，在最后那个毁了一切的火场里倒映出他背着残破的同伴身体的狼狈身影，居高临下地说：
　　“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可笑的，乏味的，荒谬的自我感动。”
　　“这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十多年的憎恨被打开了阀门，咆哮着喷涌而出，近乎吞没了他的理智。蘑菇头不断收紧双手，满眼杀意地看着张佑安，就好像看见了张东海那个罪人。
　　“张东海的儿子，你十七年前就不该活下来！”
　　“就因为你，有多少人，多少人丧失生命！”
　　张佑安觉得眼前逐渐发黑，但是还是拼命睁大眼睛与蘑菇头对视，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杀了我……也找不到我父亲……”
　　他费力地提起嘴角笑了一下，满是嘲讽：“你以为……我想要出生的吗？”
　　“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看见过他，几，次！”
　　张佑安的语气里是更胜于他的憎恨和怒火，还有一丝颤抖的凄凉。苍白的嘴唇上的殷红的血液混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了他脖颈上青筋凸显的手上。
　　蘑菇头的手好像被烫了一下，停止了用力。他原本扭曲的面容这一刻显得有些呆愣。那双怒火纷飞的双眸好像被泼了冷水。
　　他直直地注视着张佑安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这些泪珠中的痛楚不是因为脱臼和窒息。
　　过了一会儿，蘑菇头松开了双手。
　　张佑安解脱禁锢后跌落在地面上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他不能捶胸来缓解胸腔的憋闷，只能加大咳嗽的力度。鲜血带着唾沫飞出口腔，溅到一旁黑色的皮鞋头上。
　　蘑菇头紧抿着嘴唇，神情莫测地看着痛苦不堪的张佑安。经过长久的沉默后，他一声不响地提起张佑安，让他站稳后又伸手掰正了他的胳膊。
　　张佑安虚弱地靠在墙壁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咽喉反上来的血腥气溢满了整个口腔。他后仰着脑袋，眯缝着眼看向蘑菇头，想张嘴说话，但是稍微拉动一下声带都是剧痛。尝试几次后只能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别说话了。”蘑菇头沙哑着开口，他看着面色通红的张佑安，眼神复杂。
　　张佑安摇摇头，扯到了脖颈上青紫的抓痕，发出了一声闷哼。他掏出手机来打出一行字：“你找我来只是想要掐死我吗？”
　　蘑菇头看见后张了下嘴，想说些什么，对上张佑安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眸又噤声了。
　　最终他掏出了证件，沉声说道：“跟我走一趟。”
　　顿了一下，又干涩地补充道：
　　“张佑安。”
　　是“张佑安”，不是“张东海的儿子”，更不是“罪人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