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骑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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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底军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凯恩快要跟不上前面人的步伐，只能小跑起来。
他视线追着那人被风吹在身后的白色外袍，像一抹怎么也抓不住的幽灵。
绕过曲折的走廊，终于来到目的地。
一间房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都是凯恩看过的面孔，准确来说，是仰望过的面孔。几乎王国最核心的几人都在这。
他站在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没有过去的打算。
那道白色的身影似乎在和那些人说些什么，然后他看见她回头，冲他笑了笑，接着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爱芙，你来了。”
偌大的房间，年老的国王坐在床上，尽管神态疲惫虚弱，他的眼里却是平和淡然。
“向您问安。”爱芙欠身，微微低头，右手贴近前胸。红色的卷发铺下来。
爱芙·阿尔莱德，王国第一骑士。
“咳，咳，我这身子，你也知道，撑不了多久了。咳咳。”
老国王没说几句话，就咳嗽起来。
爱芙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杯水递给他，另一只手置于背后，轻轻拍着帮他顺气。
“优斯亚这孩子，虽然优秀，但还是过于稚嫩。我走之后，不知有多少豺狼盯着他，打算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老国王喝了口水，接着说。
“爱芙，没有人比你更忠诚于这片土地，我将优斯亚托付与你。我希望你能帮助他，见证他成长。”
说完，老国王盯着她看了一会，顿了顿说道。
“把你的剑给我。”
爱芙拔出身侧的剑，双手交出去。
这是阿尔莱德家族的荣耀象征，更是爱芙身为王国第一骑士的证明。
老国王的手沿着剑柄上繁复的纹理抚摸着，上面雕刻了狮头和勋爵玫瑰。阿尔莱德家族的家徽是狮子，而勋爵玫瑰则是皇室的象征。
老国王将剑放在一旁，坐直了身体。
他收敛下温和的深色，嘴角下降，声音也变得低沉。
多年为王的压迫感在这一刻显现出来。
“我刚才说的话，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优斯亚的期望。而接下来要说的，是作为一国之主，对你的命令。”
“爱芙，”他将剑交回她手上，“有一件事，我要你以帝国骑士的身份对我起誓……”
一干人在国王寝宫前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爱芙出来。
往日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骑士如今也面色沉重，爱芙看了眼跟前的众人，将几位大臣的神色纳入眼底，眼神最终停留在优斯亚身上。
“殿下，陛下要见您。”她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优斯亚抿着唇，从爱芙身边走过。
忽然，他感觉指尖被轻轻捏了一下。
优斯亚微微偏头，余光看见爱芙安抚的眼神。
红发骑士看出他掩藏在沉静外表下的悲伤与不安。
等到优斯亚关上门，爱芙才收回目光。
她的手放在佩剑上，扫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嘴角又勾起温和的笑。
“诸位，在之后，也请为帝国的繁荣共同努力吧。”
爱芙胸前的勋章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阳光透过走廊，只照到她的下巴，那双带笑的灰色眼睛落在阴影里。
流露出赤裸裸的威胁。
……
凯恩在不远处倚着墙，双手抱在胸前，他的头低垂，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像听到主人回来的家犬，马上站直身子迎过去。
“爱芙，忙完了吗？”
他真的像一只小狗，眨巴着碧色的眼睛看着她。
“久等了，凯恩。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暗巷酒馆，你一直说好要请客，这次可不许耍赖了。”
“凯恩副官，话说在前头，喝醉了可不要抱着我哭哦。”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到了马车旁。
爱芙作为他的上级，率先上了车。
她没有急着坐下，反而向已经踏上马车一层阶梯的凯恩伸出手。
白色的丝绸手套给她徒增几分禁欲感。
“美丽的凯恩小姐，不知能否有荣幸能邀请您共乘？”
她的声音稍稍压低，模仿起那些迂腐旧贵族夸张的声调。
爱芙靠的很近，凯恩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熏香味。
他迟疑了两秒，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即使隔着手套，他还是能感觉到爱芙皮肤的温度。不高，却烫的他呼吸有些乱，这一刻，他竟然真的像一个闺阁中的小姐，在心仪的骑士面前羞红了脸。
凯恩顺着力道在爱芙身边坐下，爱芙扫过他红透了的耳朵，发出一声轻笑。
“您别逗我了。”凯恩右手捂住脸，额前的金发落在他指缝里，他发出闷闷的声音。
不过几秒，他又抬起头来，盯着她。
爱芙用手撑着下巴，正在看马车外掠过的景色，嘴角还带着戏弄完凯恩的几分笑意。
“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听见凯恩说话，爱芙回头，自从王宫出来，她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
敏锐的副官发现了，努力哄她开心。
“谢谢你，凯恩，我好多了。”
她的神色放松下来。
正巧马车停了，暗巷酒馆的灯光透过黑夜照亮了这方天地。
“走，喝酒去!”
凯恩跳下车，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冬天冷，说话间有白绒绒的雾气。
爱芙推开暗巷酒馆的门，门上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进到里面，热气、酒气就扑面而来。
酒馆不大，顾客间通常也都是熟悉人，雇佣兵、杀手、赌鬼等等。
喝酒的众人看见这头标志性的红发，先是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欢呼声。
“爱芙大人，好久不见!”
“爱芙，来比比酒量，上次的不算!”
“瞧瞧这是谁，我们的帝国之星来了!”
大个子查克是酒馆里的常客，也是爱芙的老朋友，他摇摇晃晃走过来，哥俩好的揽过爱芙，显然是有些醉意了，接着他高举手中的酒杯。
“敬我们的帝国玫瑰——爱芙!”
查克眼珠子一转，又捉住身旁凯恩的手臂，笑呵呵地补充道:“哦对了，还有我们的凯恩阁下。真是般配啊。”
于是周围更加嘈杂起来，在暖色调的灯光下，醉汉们的脸都泛着通红的酒晕。
尽管知道是大家的调笑，但在这样的氛围感染下，凯恩的心止不住生出点雀跃起来，他拉过爱芙的手，在角落坐下。
侍者很有眼色的靠了过来。
“来两杯落日。今天的特供菜品是什么？”
“是新鲜的林猪肉和牛肉。”
凯恩照着两人的口味点了些，他从菜单中抬起头，问爱芙还要不要些别的。
爱芙摇头。
两杯落日最先端上来。这酒如同它的名字，颜色是橙红渐变，喝起来也没什么负担，是度数比较低的果酒。
爱芙拿起酒，和凯恩碰杯。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外面开始下起小雪，张扬的落在窗户上，然后慢慢融化。
爱芙有些出神地看着。
“说起来那天，也是飘雪的天气呢。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
凯恩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带着几分怀念。
“是啊。”
或许是喝了酒，爱芙有些微醺，打了个哈欠，灰色的眼睛泛起些水雾来。
她趴在桌子上，闭起眼睛，似乎要睡上一小会。
凯恩看着她，闭着眼睛的爱芙显得格外柔软，他在此刻突然想起，这个双手沾满敌人鲜血的骑士，也不过只有二十出头罢了。
他笑笑，也趴下来，碧绿的眼睛看着她，慢慢勾勒爱芙的眉眼。
酒馆嘈杂，但他此刻和她趴在一张桌子上，只听得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爱芙做了个梦，梦到了过去。
那时候的她还不是阿尔莱德家族的一员，流浪在贫民窟，经常有一顿没一顿。
凯恩和她一样，两个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的孩子经常相互取暖。
八岁的时候，她所在的小城镇被魔兽踏平，很多人沦为魔兽的食物，血溅的到处都是。那时候正好是冬天，地面上却没有几块完好的积雪。
她和凯恩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因为发育不良，凭借矮小的身躯没有被发现。他们缩在那里，哪怕肌肉发僵，意识模糊，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几天后王国的援军到来。
即使饿的头脑昏沉，爱芙依然记得那利落斩下魔兽头颅的银剑，骑士们沉静的面容不曾显露一丝害怕。
她那时就想，如果这次能活下去，一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身旁的凯恩早已昏迷，在求生意志的驱动下爱芙恢复了些神智，她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和疼痛让她头脑获得了一丝的清醒，尽管如此，眼前仍是宛如被雾蒙着一般眩晕，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宛如即将被野火焚烧的草芥，大喊道:“救救我们!”
一名骑士闻声赶紧将这两个瘦弱的孩子抱起，看清楚她的样貌时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红发？”
他扭过头，对身边的同伴说:“你先把这孩子送到菲米尔大人那去。”
小小的爱芙饿昏前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等她再次醒过来，身上已经被清洗过，换上了舒适的睡衣，屋里烤着炭火，暖烘烘的。
恭敬的女仆站在一旁，见她醒了，为她端来食物和水。
爱芙顾不得其他，扑过去狼吞虎咽起来，劫后余生的感觉现在落到她身上，咸咸的眼泪滚落到唇边。
“没人和你抢，别跟个饿死鬼一样。”
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
爱芙抬起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个少年。
少年走到她身边半蹲下，狭长的灰色眼睛盯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爱芙注意到这人和自己一样，都是红发灰眸。只不过爱芙为了生存，早把头发剪短了，眼前的少年却扎着高马尾，长度看上去已经及腰了。
他轻轻扯住爱芙的脸颊，抹去她的眼泪，然后又擦在她的睡袍上，露出几分带有恶意的笑。
“好吃吗？我亲爱的妹妹。”
这个梦在少年灰色的眼睛里结束。
等爱芙睁开眼睛，发现凯恩也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两人的手靠得很近，却没有碰上。
她注视着这个见证她所有成长的朋友。良久，接着拿起冷掉的酒和烤串吃起来。
一旁的使者侍者刚想开口帮忙加热一下，就看见爱芙面带微笑，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无声的说:“让他再睡会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