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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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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年说得大胆,但本质上还是个乖宝宝,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所以他只是坐在大厅里吃茶听曲,不敢喝酒也不敢让小姐小倌来陪。
谢宁虽然也不狎妓,但又忍不住装这一下,搂着一个清秀小倌喂了几口酒,三言两语哄得人眉开眼笑,又随手赏他一支金簪,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
这人装的倒挺像那么一回事。
温辞年没眼看,自己拿了曲目单点了两曲,心不在焉地听着。
谢宁没一会便将小倌哄走,思考片刻,忽然伸手将温辞年一揽,哥俩好地跟他碰了下酒杯,说:“你是什么打算?“
“嗯……”
“要我说你就来国子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知道不?你已经在家发霉十八年了,眼看着就要霉到出嫁了,到时候你嫁过去,太子嫌你呆板怎么办?”
温辞年呆滞。
这人满口歪理!
“到时候他冷落你,娶上十八个侧妃,各个轮着来欺负你,你又傻,你就只能天天抹眼泪,到时候……”
“啊啊啊你说什么啊!”
温辞年两只手啪唧一下摁上对方的脸把人给推远了。他的脸烫得冒白烟,大庭广众之下谢宁一个世家子怎么能这样口无遮拦啊!
什么嫁不嫁的!他跟太子都没说过话啊!
这人想得也太远了!
谢宁毫不费力地捏住少年纤细的手腕,把那两只手拎开继续道:“……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国子监。”
谢宁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温辞年怎么能看着他在国子监水深火热,自己在家里逍遥快活?
好兄弟必须有难同当。
温辞年并不知晓此人背后的险恶用心,虚脱道:“……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不想天天见我吗温小少爷,我寒窑苦守十八年的真心还不够滚烫吗?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谢宁目光如炬,深情款款,“到时候我带你斗鸡走狗,翻遍国子监每一面围墙,我的策论就是你的策论,我的小弟就是你的小弟,我们携手称霸——”
音量陡然提高,温辞年惊恐地瞪大眼睛。
“——上京城!”
谢宁入戏太深,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温辞年大惊失色,随即心如死灰。他化身一根刚出锅的面条,瘫软地从椅子滑到桌底,假装自己不存在。
谢宁心态良好,沐浴在一众看傻缺的目光中怡然自得。
他很是善良地等到围观结束,才弯下身把在桌底种蘑菇的少年拔出来。
温小蘑菇已经生命耗尽,软哒哒地任由人把他种回椅子里。
没种好,他又往下滑了滑。
谢宁自知理亏,贴心地又捞了一把。
温辞年有一种阅尽千帆后的平静,盯了好一会小瓷杯里打卷的茶叶,才慢慢回魂。
“你功课做完了吗。”温辞年循循善诱。
“尚未。”谢宁虚心请教。
“那你还不滚。”
谢宁正欲继续苦情剧本,却见温辞年嗔怒地瞪着他。
少年柔软的脸颊气鼓鼓的,瞪得圆圆的眼睛目露凶光,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谢宁立刻收敛演技,恭敬退下。
谢宁走后,温辞年终于耳根清净了。
这人虽然看着插科打诨不着调,但确实是温辞年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他少时卧病在家时,除去温家几个亲戚,同辈里只有谢宁会来探望他。
珍惜,珍惜这份情谊。
温辞年深吸一口气,不断说服自己。
啊啊啊啊啊!
忍不了一点。
温辞年愤怒地用竹签把盘中的青团戳的坑坑洼洼。
谢宁这些年越来越离谱了,回回跟他出来都要丢人现眼。
要是跟他一起去国子监上学,那还得了?
那不得天天被当猴看。
到底是好久没出过门了,温辞年听戏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一个人吃完了一桌的茶点。
直到万花楼的小二忙活着四处点起了灯笼,温辞年才如梦初醒。
又到饭点了。
万花楼的正经节目告一段落,大厅四处忽然降下艳红的纱幔,台上的戏子退台,只着抹胸轻纱的舞姬半遮半掩地上台。
烛光摇曳,轻歌曼舞。
媚眼如丝,眼波流转。
万花楼迎来了客流高峰,大厅内不知不觉热闹了起来。
温辞年忙不迭地逆着人流挤出了门。
他站在万花楼外,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巍巍高楼。
还真是青楼啊。
温辞年中午出门时并没有和温府的车夫说何时来接。他本来打算包万花楼的马车回府,但又改了主意。
吃得太撑了,走回去消消食。
大渊朝为大治之世,四海富庶。作为国都的上京城更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如今天色欲晚,华灯初上,整个上京城灯火通明,沿街坊市人流不减。
温辞年怀里抱着打包的兔子糖糕,慢吞吞地沿着路牙子移动。
少年看着呆呆地,每路过一间店铺就停下来,探着脑袋去看店里的情形,眼睛亮亮的,躲在角落里时不时无声地“哇——”
古玩店、绣衣阁、医馆、酒肆,甚至街边的小贩见他好骗,哄着他花五十文买一个糖人。
人傻钱多的温辞年小口咬着糖人,龟速移动,半天也没走出二里路。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周围人逐渐稀疏,街灯昏暗,自己好像迷路了。
没关系,温辞年淡定地自我安慰,马上就能绕回去了。
少年清瘦,身段却是一等一的好。白绸银边的轻袍被腰封束起,柔软的绸缎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腰肢,圆润的臀部若隐若现,令人遐想连篇。
王酉喉咙发渴,隔着半条街便盯上了眼前的少年。
他半月前又新娶了男妾,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并非是特意出来猎艳的。但今天,仅仅远远窥见了少年的身段,他便走不动路了。
仗着有亲戚在朝中当差,王酉欺男霸女的经验不少,他当即躲在暗中尾随了一路。
可是少年衣着华贵,恐怕是不好招惹。
王酉咽了咽口水,心中焦急想要下手,又怕他不像之前的几个男孩那样好摆平。
但那身段着实让人心痒。王酉愤愤地啐口水,满脸淫邪之色,更显得他鼻歪眼斜,“他妈的有钱人,连老婆都长得忒勾人。”
王酉不断低声咒骂,将人跟得越来越紧。
但温辞年并没有被人跟踪的自觉。走了许久,眼前的景色却越来越陌生,他急得团团转,想要找人问路,但是又不敢开口。
早知道当初就该乘车回去,那样他早就到温府了。
温辞年懊恼地揪着衣服,糖人也没心情吃,想着是不是该找人问路。
再不赶回去的话,红鸢肯定要生气了。
但是,呜,问不出口。
少年蔫哒哒地,拖着步子慢吞吞地在街上走,悄悄地观察过路人,哪个看起来最好说话。
温辞年常年不运动,忽然间走了这么远的路,只觉得腿脚酸痛不已。
他抱着兔子糖糕和快化了的糖人,慢慢走到路边的阶梯上坐下,委屈巴巴地团成一团,打算休息一会,再找人问路。
都怪谢宁!少年气呼呼地想,谢宁知道要把自己约出来,怎么不知道要把自己送回去?
温辞年蛮不讲理地推卸了责任,又开始戳怀里的兔子糖糕。
“小公子,你是迷路了吗?”
一道喑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只手抚上少年清瘦的肩头。
温辞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缩,躲开男人的手。他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陌生男人,正弯腰看着他。
来人正是王酉。
打招呼之前,王酉还只是想试探一下少年的身份,再做决定。可少年回头那一刹,他脑中所剩无几的理智便猛地绷断了。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的脸庞明艳昳丽,不可方物。洁白柔嫩的肌肤泛着月牙般的光泽,看着便十分娇嫩,似乎只要轻轻一捏便能留下红印。
偏生又用那般天真单纯的神情将人看着。清澈剔透的眼睛藏不住一点心事,露出微微的疑惑。
清纯又勾人。
王酉顿时淫心大起,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急不可耐地握住少年的手臂,纤细却有软乎乎的肉感。
“你要去哪里,叔叔送你去。”
温辞年并不能听出他话语中肮脏的欲念,只是本能地有点抗拒,警惕着这个人。
但我已经这么大了,应该不会被人贩子拐卖吧。温辞年努力地思考,想要找出到底哪里不对。
难道是想抢劫?
温辞年吓得浑身一颤。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我的钱都可以给你……我……”
“想哪儿去了?”王酉强行勾起一个温和的笑,但看起来仍旧不伦不类。
他压下那些肮脏的想法。这里人多眼杂,他不好下手。
“我只是看你迷路了,想送你一程而已,不抢劫。”
“唔……”温辞年有点犹豫,难道是他想多了?
“对、对不起,我,我是要去温府,你知道怎么去吗?”
“温府?”
纵使已经色迷心窍了,但听见这两个字,王酉的神志猛地清明,惊疑不定地问:“你是温府的什么人?”
温家是上京三大家族之一,名门贵胄,权倾朝野。就算这少年只是温府的家仆,也不是他一个小官敢轻易得罪的。
温辞年只觉得这人是抢劫犯的嫌疑仍然不可排除,要是他知道了自己是谁,挟持他去敲二叔一大笔钱怎么办!
不行不行,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有钱!
温辞年警惕地说:“我不是温府的人。”
王酉松了一口气,但仍然犹豫,“那你去做什么?”
“不行吗。”温辞年悄悄后退,想要趁机逃跑。
王酉经验丰富,他一眼看出少年已有了防备,当即不再追问。
他假惺惺地做出一副温和的样子:“我恰巧顺路,你跟着我来。”
未及温辞年反应,他一把揽过少年的肩,带着他往前走。
温辞年有些不解,难道这个人真的不抢劫?
是不是自己错怪他了?
正当温辞年内心悄悄愧疚时,他隐约地感觉男人揽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
“……”
是错觉?
温辞年压下内心的怪异感,迷迷糊糊地跟着人又走了好一会。
这回王酉的手倒没有乱动了。
这人没有抢劫是没错,但是这路怎么越带越偏?
此时周围已是人烟稀少,断瓦残垣,四下昏暗。
似乎到了什么废弃的旧坊市。
温辞年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他不明白这人是要干什么,但这路……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温辞年看着眼前昏暗的小巷,害怕得像只炸毛的小猫。
遇到坏人了啊啊啊!怎么办,要怎么脱身?
温辞年低着头,不让王酉发现他的异样。
呜呜呜,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呜呜呜。
当王酉又带着他走过一条巷子,准备往更幽深处拐时,温辞年深吸一口气,指尖掐着掌心的嫩肉,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温辞年毫无预兆抬起手肘猛击男人的腰眼,手中的糖糕兜头砸下,随即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蹦三尺远,拔腿就跑。
“啊啊啊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呜哇哇——”
温辞年跌跌撞撞地在小巷里飞速奔跑,雪白衣袂翻飞,他吓得不断哭喊。
可惜这旧坊市荒废多时,他跑出去一大截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王酉倒是没想到少年这么快就识破了,咒骂一声开始追着人跑。
“你他妈能跑到哪去?”
温辞年眼泪汪汪,他体力不好,眼看着就要被追上。没时间细想,他凭借着身形清瘦在小巷里来回穿梭,拼命要将人甩掉。
知道自己跑不过,温辞年凭借着夜色暗沉,忽然掉头拐进房屋之间的狭窄巷道,毫不犹豫地钻进一个半人高的陶瓷水罐。
“他妈的贱人,要是让我抓到了看我不操/死你,呸。”
王酉追过来,嘴里脏话连篇。他摸着黑大步走过小巷道,犹豫了一下,往左追去。
并没有发现破旧水罐里团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
温辞年两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原来、原来这个坏人是想——
温辞年更害怕了,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委屈地不停掉眼泪。
他在水罐里悄悄听了一会,确定王酉走远了,才松开手,把脸埋进膝盖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太吓人了,他还是不敢出去。
温辞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才缓过来。他一边抹眼泪,一边攀着水罐沿探出脑袋,发现水罐正贴着旁边一间旧房子。
旧房子的窗户正开在他脑袋上。
温辞年现在不敢在外面到处乱跑,怕又撞见王酉。
他小心翼翼钻出水罐,笨拙地攀着窗沿,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与屋内的男人四目相对。
怎、怎么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