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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谢宁不与他分辨,只偏头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触及他腰间那枚陌生的血红玉,问道:“谁送你的玉佩?”

      温辞年顺着谢宁的目光看去,正是太子方才给他那枚。他不答反问:“怎么就是别人送的?不能是我自己买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国子监的学生宿舍。灰白院墙内一排住房规规整整,宁静安然,只有路过轩窗时才能听见若有若无的诵书声。
      谢宁熟练地拨开其中一间的门闩,吱呀一声推门而入。国子监的宿舍是二人间,没有都住满,所以实际上谢宁是单独住。

      “不像你会买的。”
      温辞年很自然地跟着进屋,顺手把门带上。

      “怎么不像?”
      “它有一种,不属于你的风雅。”
      “……”

      温辞年面无表情地上前,哗啦一下拉开屋内的双开扇立柜,随手拉出一件绛紫色编孔雀翎外裳,故作艳羡道:“啊呀,谢哥哥,这就是你的风雅吗。”

      谢宁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外裳,一脸肉痛道:“小祖宗你别乱扯,这件孔雀翎我可好不容易才得来,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

      温辞年懒得看他整理那花里胡哨的一柜子衣服,转身倒在谢宁的床榻上,小猫打滚似的左右滚了两圈,然后仰躺在松软轻薄的锦被里,懒懒地问:“一月后的秋闱,你去不去?”

      谢宁吧嗒关上柜门,走到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闹人的小祖宗。
      “去啊,怎么不去?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谢宁嫌他占了太大地方,随手拎起被温辞年压住的薄被一角,三两下把人卷了进去。

      温辞年任由自己被卷春卷一般团吧团吧翻到了床头去。谢宁恶趣味地用用被子遮了他半张小脸,此时他说起话来听着闷声闷气。
      “我也想去。”

      “什么?说什么梦话呢少爷?”谢宁觉得好笑,一把将摊床头的春卷拖过来,三两下把温辞年的小脸扒拉出来,摸了摸他的脑门,“也没发烧啊,怎么都说起糊话了?”

      “……”温辞年目光幽幽,“你不应该客套两句鼓励鼓励我嘛。”
      谢宁放开他,无所谓道:“跟你客套什么。怎么突然想科举了?”
      “考考嘛,考不上也没事呀。”

      “理是这么个理。看不出来你还挺上进。”
      谢宁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只当是这小祖宗心血来潮。

      温辞年无语:“你这人真是……你在国子监这么久,有被祭酒司业们罚过吗。”
      “有啊。怎么,盼着我被罚?”
      温辞年慢吞吞地告诉了他今早的事。

      谢宁听完以后,颇有些幸灾乐祸,“哟小祖宗,我说你怎么突然过来,敢情是找安慰来啦?”
      温辞年:“。”
      “欸没事没事,不就是被骂了一通。你看你都没挨罚不是?”谢宁唏嘘,“真是命好啊,太子妃娘娘就是不一样……”

      谢宁话音未落,就被忽然从锦被中窜出来的温辞年一把捂住了嘴。

      “啊啊啊你这人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词啊!
      温辞年脸颊绯红,瞪圆了眼睛嗔怒地威胁他。

      谢宁被死死摁住,只能举手投降,不住点头表示自己绝不再乱说。
      等到温辞年气呼呼地松手,谢宁十分狗腿地去给他倒了杯茶,安抚小祖宗。

      他点到即止地不再说那些逗弄人的话。转而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你和太子殿下那事怎么说?”

      温辞年一顿。他知道谢宁是指什么,支支吾吾道:“好像……就先不提了。”
      谢宁不解:“怎么?就当你俩没睡过?”

      温辞年整个人红彤彤的,“是、是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无论怎样也不该是这样轻易揭过。谢宁皱眉问道:“是殿下的意思?”

      “不是,”温辞年说,“是我、我现在还没想好,所以就先……不提吧。”
      他还不清楚眼下该如何应对,左右知道的人也不多,温辞年打算干脆按下不提。

      谢宁默了一瞬,也没有多说,只是让他自己小心些。
      毕竟是温家与皇室的婚事,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好妄言。

      “……以后不要什么忙都帮,知道么。”
      温辞年点头。

      谢宁得知温辞年刚上两天学就有半天假,心里十分妒忌。国子监管教甚严,学生半月一假,平日里更是课业繁重。他说温辞年有了男人便忘了兄弟,自己邀他来国子监不见他答应,却转眼跑去东宫享清闲。
      谢宁嚷嚷着自己下午也不要上学了,这日子是一点也过不下去。

      “不上学?”温辞年坐在书案前,好奇地翻着谢宁写的策论,只当他是说笑。随口敷衍道,“那你去哪里?”
      手中谢宁的策论是完全不同于往日的井井有条,字迹端庄秀丽,行云流水言之有据,针砭时弊一针见血。
      功力之深,与他平日吊儿郎当的形象判若两人。

      就是张太傅见了这样的文章,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温辞年默默流泪。
      同样是每天想着吃喝玩乐,甚至身体康健的谢宁比他玩得更疯,怎么他的策论就能写的这么好。
      温辞年目光幽幽,正准备酸溜溜地问谢宁,这文章到底是他自己写的还是他抄来的,就听对方浑然不觉地自言自语起来。

      “好问题。”谢宁哗一下展开随手拿的青木骨绸扇,在屋内来回踱步,思索道:“今日……柳三小姐摆宴庆生,你我随与她不熟,但可以混个饭吃。四公主府上寻芳宴,不知六月新榜的榜首李小姐去不去,要是她去……”

      温辞年捕捉到陌生词汇,立刻将方才看人家策论时的心酸抛之脑后,歪着脑袋,犹豫问道:“六月新榜?”

      谢宁脚步一停,看着眼神清澈的好友不可置信道:“群花榜,你不知道?”
      温辞年实话实说:“第一次听。”

      谢宁只心道温辞年可真是乖巧,连当下时兴的几个野榜也不知道。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

      群花榜,实际是京城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女私下评的京城美人榜,每月十五更新一榜,六月榜的榜首便是盐吏家的李小姐。

      “我们怀疑四公主也看群花榜,基本每次榜单一出,四公主就会莫名其妙地宴请榜首……”
      谢宁冥冥之中觉得,若是今天榜首也去了寻芳宴,那公主府上定然热闹非凡。

      温辞年一愣,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眨巴眨巴一双圆眼,小声问他:“四公主是不是……”

      谢宁一下便来了精神,期待地看向他。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四公主喜欢女人是吧。

      “……是不是太子殿下的,同胞妹妹呀。”

      “……”

      谢宁顿时兴致全无。
      他神色平静,语气冷漠,“我看你已经被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呵呵。”

      *
      四公主确实是应晏廷的胞妹。虽不知兄妹二人关系如何,但温辞年依然拒绝跟谢宁一道厚着脸皮去公主府上看美女。

      谢宁翻了个白眼,只能又列举了几个。万花楼新上江陵曲目,玲珑阁今夜大办拍卖会。再有就是东菱山的流觞宴,由当朝小有名气的几个文人主办,宴请的多为朝廷官员。

      如今,温辞年认真读了几天书,一听到什么“曲水流觞”便很是起劲。虽则他当下也作不出多好的文章,但对于这些文人墨客的风雅事却颇为热衷。

      谢宁倒是有些犹豫。
      他能知晓这流觞宴,还是因为他大哥也在受邀者之列。当时大哥在家中提了一嘴,说自己政务缠身,恐怕是去不成。

      但就怕万一他去成了。

      要是到时候,三人在东菱山狭路相逢,他大哥发现他逃课,那谢宁可就完蛋了。

      不过温辞年巴不得他完蛋。

      七月仲夏,京郊日光和暖,山间花草繁盛,浓荫如盖,生机盎然。

      谢宁先是把温辞年光明正大地送出了国子监,然后私下吩咐同窗替他打打掩护,不多时便寻了个荒僻墙头,翻了出去。
      温辞年在大街上找了个跑腿去温府上报信,然后包了辆马车,接上翻墙出来的谢宁,直奔东菱山去。

      山路颠簸,温辞年掀开了车帘,将小脑袋搁在窗棂上,随着车身晃动,上上下下磕着下巴。

      山风凉爽,呼呼地吹起他额前细发,张牙舞爪地乱飘。
      少年阖着眼享受着徐徐山风,懒洋洋地像只午后打盹的小猫。

      “你只知道是在东菱山,东菱山这么大,从哪上去呀。”
      温辞年的声音软绵绵,被风吹散,莫名有种滑稽感。

      “大概知道,从前来过。”谢宁答。他用扇骨挑开车前门帘,探头看了看四周的景况。

      马车已行至郊外,黄土路旁一派开阔,几块农田码得整整齐齐,田埂上零星几家农舍。不远处是一片连绵的山头,青山碧水蔚蓝天。

      “阿叔,南边上山快,一会从东边绕道去。”谢宁道。
      车夫应下。

      温辞年把脑袋缩回马车内,上下审视着轻车熟路的谢宁,“你经常来呀?”
      谢宁点头,“来过三四回了。他们流觞宴常常在南边那条山溪旁摆,午后开始,日落前结束……”
      “看不出来嘛,”温辞年打断他的话头,满脸认真地挖苦道,“你还挺附庸风雅。”
      谢宁:“……”

      申时二刻左右,谢宁和温辞年姗姗来迟。东菱山南道山溪两侧已坐着不少人。

      平日朝中衣袂严整的文官、放荡不羁挥金如土的世家子弟,此刻皆是随处寻一块山石,铺一苇坐席,席地而坐。

      山涧林荫中,溪水石岸旁,一边人高歌痛饮,一边人三步成诗。使原本只闻鸟鸣水声的寂静山林一时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
      一旁的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后,谢宁领着温辞年猫着身子鬼鬼祟祟,神情严肃地监视着人群。

      “怎么样,有看到你大哥吗。”温辞年从衣袖里探出一根纤白的手指,戳了戳聚精会神的谢宁,问道。
      “现在没看到。”谢宁答。但他依然很警惕,吩咐温辞年说,“帮我看看上游,那几个老叔,有没有跟我俩认识的……”
      温辞年听话地看过去。

      曲水流觞,其实是诗酒唱酬、文人集会的变种。此时,空谷幽寂的荒郊山林间,汩汩溪流清泉澄澈,偶有一二尾游鱼跃动其间,随着盛着酒水的羽觞一同顺流而下,两岸众人饮酒唱诗,一醉方休。

      上游那几个老叔没有与温辞年相熟的,有一二人见着眼熟,但不会同家里告他俩的状,温辞年没看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倒是上游旁边,一抹褐红衣袍的清峭身形吸引了他的注意。

      众人都兴致高涨,那人却看着清净,身边空空荡荡,只有零星几人,仿佛是个不情愿来凑数的。他自顾自地一盏酒饮了小半天,才随口念了几句应景的诗,却引得周围人喝彩连连。

      温辞年瞪圆了眼睛,开心得一把抓住谢宁的胳膊左右摇晃,“你看,你看哪个是不是——观南哥哥?”
      谢宁被他一摇差点没站稳,呲牙咧嘴地扶稳了身子,顺着温辞年指的方向看去——

      “见鬼了怎么裴观南也在……”

      温辞年刷地一下转头,软乎乎的脸颊气呼呼地鼓起,威胁道:“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谢宁无语,吐槽他,“行行行,观南哥行了吧,平时不见你这么懂礼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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