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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命运的嘉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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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舞辻无惨曾经三度在他变成鬼后出现产屋敷的宅邸。
一次他浴在医师的血里,带着对这个世界说不完的忿恨去杀戮。人啊,不管是高低贵贱,都这么容易死亡——他在看到那花白的,血腥的内容物从医师的头上流出来时心脏一抽一抽地,脑海里不禁冒出这样的想法。
很快他得到了命运的第一次嘉奖,有着这样的想法的无惨很快不再是人了。尽管那时他作为人类的名字还是产屋敷绯哉,但在心底他已经慢慢的变成「鬼舞辻无惨」了。
所有人都大为惊惧,往日病弱的绯哉少爷逐渐变得健康,甚至强壮,然后居然开始渴望人类的血肉——妖怪啊,邪恶啊,所有人都这么叫。自从他们得知绯哉少爷无法沐浴在阳光下之后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最终他们称他为恶鬼。就连本不该知道这件事的仆从也在背后偷偷嚼舌根,说绯哉少爷成了食人的恶鬼。
只有一个人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的仆从,被赐的名字是叫柿子。柿子像是什么都预见了那样接受了这一切。
这让无惨不禁回想起自己刚刚来到这具躯壳里的时候的事,那时他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然后要求他去成为产屋敷绯哉。
——对了,他在成为鬼舞辻无惨,甚至是在成为产屋敷绯哉之前,曾经是什么别的东西的。或许是人类的记忆已经消失的没留下什么痕迹。
本身就是毫无意义无聊透顶的上辈子,无惨倒觉得让它就此消失也挺好。到十年百年之后,他就痛快的忘掉了自己曾经一度拥有过的人生。
曾经的记忆只会在梦魇中偶尔出现,回忆中有青白的灯光刺眼到不快,以至于感到有刺痛感跟光线一起打在眼底。在病房里的大多时候他只能盯着天花板上并不存在的扭曲的色彩看,有时眼睛会流血,只好沉沉睡去。
剩下的记忆里全充斥着一种更加极端的痛苦,这种痛苦没让他能共情人类,而是更加怨恨世上的一切。
柿子说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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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来时他吃掉了家族中的大多数,不管是待他好的,对他漠不关心的,不管是仆从还是亲生的父母,他全都杀掉了。唯一没能杀掉的是自己的兄长,正是因为这次人类残留的部分还在作祟,让他留下了日后鬼杀队的种子。
他明明对兄长笑,但后者却惊恐地逃走了。
无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只一瞬。然后他就像是毫不在意那样,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柿子问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的兄长——无惨倒是还想把这个无礼的小侍从杀了。但他没做到过,不管想怎样去攻击,柿子血肉模糊的尸体总会恢复。事实上,在成为鬼的不久后他就得知柿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带着他的灵魂到这个时代的半神,或者说,一个妄图利用他,想让他去当什么人的垫脚石的自大狂。在柿子的计划里,他是这个世界的产屋敷绯哉早夭时被拖来的替代品,只为了让这个悲剧血腥故事有始有终。
而至于这个故事为什么这么重要,柿子只是说这是他众多要维持的职责之一,世界应当以被设定好的方式运转,一向如此。
多傲慢,多像个神明啊。
鬼舞辻无惨总在看到他时想起这点,于是语气略带不爽的回答:“没因为什么,只是一个人类,逃走了就逃走了吧。再有事端,我就把所有牵扯其中的人都杀了就行。”
柿子像是接受了那样点点头。他其实盼着无惨不要去杀那人,毕竟如果他的兄长死了,后世的鬼杀队就无从起家了。
而另一边,无惨没说出口的部分是,实际上人类的那部分的他,作为绯哉的他在心底是爱着那个兄长的。
想要动手时会回想起兄长给自己折的纸鹤,会不知不觉的想起那个软弱的自己跟在同样愚蠢又软弱的兄长身边微笑。然后这份感情就变得不清不楚起来了。
他有一半是恨无法接受自己的兄长的,另一半唾弃抛弃了这些爱的自己。
只是总的来说,无惨从没怎么后悔过,对兄长的事也好,还是自己今后的决定也罢。什么都没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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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来到的并不是他曾经在平安时代居住的宅邸了。产屋敷的宅邸随着鬼杀队一起销声匿迹,潜入他所无法探查到的深林中,现在唯一能与曾经的宅邸扯上关系的部分不过是宅邸主人的姓氏从来没变过。
太多东西在这千年的时间里变化过了,鬼舞辻无惨在这段时间里也变了很多,非要总结的话……那就是变得更加病态,对所有的美好都有种执着的追求。
他曾经尝试着为自己找来了很多家人,但他们都坏的很快。就连他以为要一直阴魂不散的柿子都已经不知何时,不知哪一天就突然消失了。
鬼舞辻无惨孑然一身地活到大正年间,忙忙碌碌的,加上他从未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倒也是目标十分明晰地让自己活到了现在。过程中他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心灵中人类的部分在减少,一种进化,他总会这么想。
但看着那张和兄长非常相像的脸,无惨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精神又变回了产屋敷绯哉。
这个瞬间非常之短,毕竟不管是兄长还是眼前的主公,都是他杀掉过,或是将要杀死的敌人了——啊啊,对,曾经他是把自己的兄长杀死了来着。
那个已经苍老了的人站在坟墓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墓碑上的名字分明是产屋敷绯哉。
就连他的兄长都不期盼自己永远活下去。他忍受了很多很多的痛苦,吃了很多很多的人才能活到那个时候,兄长却早已一口笃定曾经属于他的绯哉已经死去了。
无惨那时出奇地愤怒,就像现在要杀掉面前的主公一样杀死了自己的兄长。
然后愉快的决战就打响了。
爆炸,刀刃,阳光,死亡。过程中无非就是这些事,他临死前挣扎的并不歇斯底里,只是悄无声息地,丑陋地,散尽在阳光下。
最后的最后他又看到了柿子。
鬼舞辻无惨看到他用着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副皮囊怔愣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开口了:“很多时候我觉得,比起自己,你更像是折磨了鬼杀队和人类千年的罪魁祸首。”
毕竟如果不是柿子将自己引上这种路,也不会有什么鬼舞辻无惨。但前者显然又要搬出平衡,既定的命运之类的说辞,无惨及时叫了停。他对这种公式化的说辞才没什么了解的兴趣。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下来,无惨开始观察这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空间。
他们头上是低沉的天空,脚下漆黑一片,其中是数不清的冤魂聚在无惨脚下。而柿子站在一小片干净的水洼里,轻声与他对话。
“你没有尽全力。”他盯着鬼舞辻无惨脚下的冤魂看,“为什么呢,我以为你应该很想活着才对,毕竟我正是看上了你这点才会选择你。”
无惨也有些好奇地俯下身去查看,然后意识到他一个冤魂也辨认不出来,人类死在他手上,那便死了吧。他无趣地起身,看着柿子回答道:
“如果你对尽全力的定义是,不惜失去自我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那我宁愿选择死去。丑陋地挣扎,给那些人类看我死于他们刀下的模样,这也并非我能干出来的事吧?”
“从这个角度看,你倒是和那个人很像。”
他的表情顿时带上些厌恶,无惨皱着眉质问:“你所说的这个故事的蓝本中的「鬼舞辻无惨」吗?在这点上你的态度真是自始至终都让人恶心,不管是像或不像,我都从来没有要成为他,倒不如说,我认为世上的「鬼舞辻无惨」只有我一人。”
至于其他他所不知道角落里活着的另一个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该是一个能被评头论足的事——他死也不想去说自己是被引导着成为另一个人的。他就是鬼舞辻无惨,没有质疑的余地。
“……是吗。”柿子的脸生动地眨了眨眼。然后他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世界的终焉。
作为一个故事,这里微妙的比原本的故事结束的要温和些。还是有很多人死去了,但炭治郎基本没落下什么残疾,还有很多别的人因为些大大小小的蝴蝶效应保住了性命,皆大欢喜,只有鬼舞辻无惨在听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妙——这样或许也不错,柿子在心里评价。
“最后,作为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的奖励,你想要些什么呢?”柿子还是把最开始就定好的计划履行到了最后,他心里期待对方的是要求自己把他送回现代,或者给他安稳又长寿平安的一生,不管是什么样的下辈子,柿子觉得自己都可以满足。
然而实际上无惨说,他希望灶门炭治郎和其余的鬼杀队队员可以在自己面前死去。
“最好由我动手,或者干脆让他们陪我一起下地狱好了——你不会以为我会就这样忘记作为鬼舞辻无惨活的千年吧?”他看到柿子一言难尽的脸色时笑了两声。
对于最开始还算可爱的产屋敷绯哉变成现在这样一个记仇的坏东西这件事,柿子此刻终于有了点实感。他面露难色,挣扎了很久还是说:“唔,嗯……这不行。只有这个不行,你死后他们还有更多要做的事,这个故事还没完全结束。”
“是吧,我猜到了。”朱红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眯起,他像是早就想好了那样接着道,“那,让我作为鬼舞辻无惨,毫无来自你的束缚地再活一生吧。”
“这是不是就是你原本的目的?”比起那句像是只是随口的诅咒一样说出来的愿望,柿子恍然大悟,是否这才是他想要很久了的愿望呢。
无惨没有否认。
“我姑且问一句,这次你打算怎样?”
“当然是,跨越生死的桎梏,成为我本来应该要成为的样子。”他理所当然般地说,“因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
柿子说:“这下你的罪会再也洗不清了,下次死时,你的灵魂都会被这些亡者彻底撕碎。”
“无所谓,我都说了,这次我要跨越生死这种缺陷。就算他们的灵魂都湮灭了,我也不会死。”
最终柿子同意了将这个傲慢至极的鬼送入一个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