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水长空》萧远堇

10、晚来天欲雪

　　雪停了。阳光照在初雪上，映出一层淡淡的暖红。

　　楚云冽接过侍女递来的热毛巾，轻轻覆在脸上。一夜迷梦，便在团团暖气中散尽了。

　　“冽少爷，宫中有人来。”
　　进屋通报的婢女，鼻尖和面颊都被冻得发红，肩上，还落着枝叶上抖落的积雪。

　　“是位公公？”

　　“是。”

　　“嗯，我知道了。”楚云冽点了点头，拿过一旁的披风系在身上：“啊，对了，莺儿。”

　　“嗯？少爷有何吩咐？”

　　“……你，天冷多穿些衣裳，着凉就不好了……”

　　“呵”锦衣婢女掩嘴轻笑：“冽少爷，莺儿方才经过小院，见到潋少爷，他与你说的一摸一样呢。”

　　辰昭德五年，天枢元帅蓝奕、少将楚云冽北上征离，平定边疆，与离对战期年，大胜。帝喜，遂于年冬相与出行麓南游猎。

　　……

　　“总之就是如此了。到时，陛下将与满朝文武在皇城朱雀门前相待，望将军准时到来啊。”
　　莫公公念完了圣上手谕，俯身作揖告辞。

　　“是，有劳公公了，公公慢走。”

　　“啊，对了，瞧我这记性！”莫公公走到门口了，又忽然转过身来：“楚将军，皇上说了，此次狩猎希望令兄云潋公子务必同行。陛下早听闻公子文武双全，才子风流，很想与之一见。”

　　“……好，我知道了。”

　　十一月廿三。晴。风向西南。
　　出城的官道上，上百人马拥着一列华贵马车缓缓向帝都西面的皇家猎场行去。

　　队伍的最前方是几十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的，无一不是当今大辰王朝中最英武的将士武官。皇帝的车架与各位文臣逸士的马匹跟着后面。而整只队伍的两旁和最后，则是许多手持旌旗与篷盖的侍者。队伍长几百米，气势浩荡恢宏，彰显出王朝无限的繁盛庄严。

　　楚云冽骑着自己的坐骑，白马“风岚”，便行在这长队的前方。
　　此时的云冽着一身银黑相间的戎装，更显得眉目俊朗，英气逼人。但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行进间不断地回头望向那身后奢华巨大的马车——

　　方才在朱雀门前，轩辕帝君与楚云潋“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后出发不久，陛下就传令招云潋进了那座华美的马车，大半个时辰了也不见人出来……

　　“楚少将，在想什么呢？”
　　一匹黑亮的青骢行到身旁，马上的人长发披肩，瞳色幽深，坚毅分明的面部轮廓间，正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弧。

　　“蓝元帅。”

　　来人正是蓝奕，辰王朝的三军统帅，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
　　蓝奕年少英雄，他十六岁起率兵出征，一路金戈铁马，为大辰打下许多江山，如今早已成为天下武将兵士共同的偶像。

　　而现在，这位已然成为传奇的元帅大人眼中，却分明很少见地带着一丝促狭戏谑：“对了，话说刚才看见令兄，还真是令人惊讶啊。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般男子，蓝某这才知道什么叫做风华绝代呢。难怪陛下如此喜欢，这叫进了车里就不出来了~~”

　　“……元帅谬赞了。”

　　“？”感觉到楚云冽的语气有点不对头，蓝奕赶了赶马，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咳，这是什么脸色啊><~~轩辕你个不争气的你又赌输了啊……

　　马车内。

　　地面上铺满了柔软的绸缎织物，车顶上明黄的鎏金丝丝缕缕地垂下来，小小的镶金香炉中，燃着淡淡的麝香。此时，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开了帘幕的一角——

　　“哎，这样让你上车同行，真的能让赵王起疑、派出杀手么？”
　　轩辕收回了手，转头看向正在身边开心地解决一盘点心的男子。

　　“嗯。根据我的推断，那个一直在背后协助赵王的黑手，现在应该不在，就赵王那点本事，他一定会想把我除之而后快的~~”

　　“……你不要用那么开心的语气说好不好……”轩辕汗：“不过看来赵王并不知道你就是摇光呢，不然肯定不只这么两批杀手吧。”他说到这里，又蹙起了一双剑眉——那位“黑手”，不简单啊。

　　“没错。赵王也不过是他一枚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棋子罢了。”
　　男子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将瓷盘往小几上一放，抬起头来——那清澈犀利的凤目，秀气的鼻，微微上扬的薄唇……眼前的人，不是楚家大少楚云潋又是谁？

　　此时的楚云潋，双目微眯，手中的玉骨折扇在指间翩翩翻转，若有所思。接着，他的唇边渐渐浮起一道好看的笑弧：“……不过，他仍是有弱点的，正如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软肋，那个人的问题就在于……他太过傲慢自信了！”

　　摇光公子，楚云潋。或者直接叫他楚摇光好了。自从十二岁那年受先帝轩辕律的知遇，进入皇宫，他的名，便是“摇光”。

　　十多年来，市井间没有了那个活泼可爱偶尔捣蛋的楚少爷，皇城里却多了一个跟在太子和太子伴读蓝公子身边的白衣少年。

　　而这些年来，摇光公子虽然从不上朝露面，却是声名鹊起。他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言辞见解、眼光谋略，无比影响着这个巨大王朝每一日的正常运转。

　　不得不提的是，因为摇光公子一直都很“垂帘听政”，而且据说他是相貌俊美、气度无双，所以坊间又有流言说其实啊~摇光公子早就入了皇帝的后宫了喔~~之所以不上朝，是因为先皇明确规定“后宫不得参政”啊~~= =（潋：该死，小蓝乃在那里笑什么笑？！我就知道是你放出去的话！！><）

　　“陛下，猎场到了。”

　　车外，莫公公掀开了帘子，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和蔼又讨喜的笑容：“另外，蓝大人方才传话来，说……陛下您打赌又输了呢。”

　　“……”轩辕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恨不得拎起潋狠狠晃几下，问一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__^*)嘻嘻……”这厢却是开了花：“谁让陛下非得和臣打这样的赌嘛~~我家小冽的心中，自然是时时挂念着自家哥哥的啦~那么君无戏言，楚府的那条密道还是延后再通，陛下您就自己处理那些奏折去吧~~~”

　　“摇光你……><”

　　“好啦好啦~人家要去兄弟团聚了啦~告辞~”说着，无视某天子吹胡子（没）瞪眼的郁闷表情，楚云潋整了整衣冠，十分“道貌岸然”地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