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褪色》阳光已至

4、===>>>第三章 遇见

　　夏日最后的一抹阳光在一声雷鸣下消失，一切如流水一般恍然失去。
　　小蝉撞开了她的亲生父亲，径直冲上木楼。此刻的天空早已经乌云密布，马上就是一场倾盆之雨。那个满脸沧桑的男人看着女儿避开自己，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汰诚站着不动，有些疑惑。
　　雨水如刀子一样划在男人的脸上，“快上来！”小蝉探出脑袋，男人微笑。“小贼，快上来，要下大雨了……”突然，如晴天霹雳一般，男人知道不是在叫他。
　　汰诚推了门，从男人旁边绕道进了屋，雨越来越大。“汰诚？”男人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汰诚点点头，然后敞着大门。“都这么大了……”
　　“快上来！”小蝉再次叫了汰诚一声。男子苦笑，“你上去吧……”
　　“你不上去吗？”明明是自己的家，为什么不上去呢？
　　“不了，我想，我再淋一会雨，快上去吧，小心感冒了……”
　　汰诚轻轻地关了门，踏着湿嗒嗒的脚上了木楼，啊嘁，还是冷得抖了抖。小蝉站在楼道的尽头，双手叉腰，“小贼，你不许和他说话！下次，我看见你和他说话，我就不理你了！”说完，小蝉进了屋，重重的关上了门。

　　如果十年前无法遇见，是不是永远都无法遇见……

　　汰诚用毛巾擦干了头发，可能因为雷电的关系，停电了，整个楼道都黑糊糊的。汰诚看着早已经扭曲的镜片。朦胧中，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红衫的妇女站在小蝉爸爸的旁边，好像在争执什么，此刻，姑妈正拖着疲乏的身子向木楼走了。红衫妇女推了推那个沧桑的男子。
　　此刻，晃荡一声，小蝉推开了门，仓促地向楼下跑去，汰诚马上放下毛巾，追了上去。
　　大雨中，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小蝉。
　　推，她把男子推到了泥坑里面，拉，她把那红衫妇女的衣服拉破，“你们走！不要再来找妈妈！”男子爬了起来，妇女指着小蝉，“你瞧瞧你这女儿，太过分了！不过是工厂遇到危机，想找你妈妈借钱周转一下罢了……”
　　小蝉抓着那红衫妇女的头发，“借，借，借，你们几时还过我们！别以为我平时傻就不知道，妈妈很辛苦的，你们来借钱，每次都是这个借口，一次比一次多，我们家还有钱吗？”
　　汰诚护着小蝉，妇女几乎不能对小蝉怎么样，姑妈的泪水与雨水早就混在了一起，“小蝉！快回房间去！”姑妈严厉呵斥着，汰诚抱着小蝉，擦着小蝉脸上的泪水，那一刻，仿佛有心碎的感觉。
　　对不起……
　　即使很小声，但是，汰诚还是有听到发自那个男人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混乱，那破碎的记忆像玻璃渣一般，刺着小蝉每一根神经，汰诚知道，小蝉在这一刻是清醒的，没有笑容的小蝉，是那样的让人怜惜。
　　她自己擦干了泪水，小贼，放我下来吧。
　　很轻的声音。
　　真的没有什么了吗？
　　小蝉又弄歪了自己的鸭舌帽，真的没什么了！
　　那样坚定的回答，是那样坚强的表情。

　　姑妈终于上来了，浑身湿淋淋的，两眼无神。汰诚放了两百元在桌子上，“汰诚……这……”
　　“我妈妈叫我带来的生活费，你已经要收着。”汰诚知道姑妈的财政，“你一定要收下。”
　　“这个，太……”小蝉看看姑妈，再看看汰诚，“妈，要了要了，要了去给我买木偶师！”小蝉拍拍手。姑妈吃力地捏住钱，“汰诚……这是你生活费，但是，姑妈我不能要这么多，只要一百就好，或许你觉得姑妈见外，但是，你妈妈赚前也不容易……”
　　小蝉不再说话，此刻，屋外的雨停了，由于空灵的滴水声，房间里显得分外宁静。
　　夏天真的很短暂，那场雨后的一个星期就开始转凉了。
　　不过……
　　那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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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我总是辗转难眠的，即使在中井也一样，我最害怕的是每次不知不觉中“那东西”的到来……望着窗外依稀的路灯，我开始想象小蝉此刻的心理，不知道下午的事情是否还影响着他。本来以为自己是人世中悲情的人，可是，小蝉似乎比我更可怜，没有父亲，又因为脑子的问题不能上学，不能去交朋友，想到一个人的孤单。
　　走廊的尽头……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教室外的环行操场上，大家都在疯打。
　　每当老师教大家用“有的……有的……”造句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说出操场上，有的在踢球，有的在跑步，有的在跳绳。但是，我知道，那些句子中描绘的一切都没有我……
　　一直是一个人。
　　都是那东西！
　　都是那东西！
　　放学的路上，没有人愿意接近自己。
　　“别靠近他，他很危险的……”“李汰诚是最恐怖的小孩子了！”“昨天，他又伤了一个孩子了，妈妈说了，李同学有一种病，会被恶魔附身的病。”
　　排斥……排斥！从小到大都被排斥！
　　梦魇一般，牵引我。在繁花落尽时，我知道，我能遇见一切……

　　——汰诚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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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爸爸又来向妈妈要钱了，一定是厚厚的一叠，而且，我也知道妈妈会把钱拿给他。妈妈是爱爸爸的，虽然没有人告诉过我“爱”是什么。大家都没有时间理睬我，但是，我不担心，因为我有任务啊，我要找我的木偶师，直到我能够把我的木偶师找到，那么妈妈一定会认为我长大了。
　　我能想象妈妈高兴的时候。
　　因为，以前妈妈是从来不哭的。
　　小蝉要学会坚强，即使所有人都消失了，小蝉还要找木偶师，毕竟，那是我最初的梦。

　　——小蝉日记

　　莫名街很早就有了吆喝声，雨后的城市，显得寂寞与狼狈，反而是吆喝声加强了寂寞的效果。
　　汰诚一夜没有睡，趴在窗台直到第二天破晓。潮湿的土地带着另类的泥土气息，小蝉那快而轻巧的脚步声一次一次踏过地板。
　　“刷牙！”
　　“洗脸！”
　　“吃早餐！”
　　小蝉那开朗的笑声好像把昨天的事情全忘记了一般。那三句话既是想在对自己说，也想在对汰诚说。小蝉穿着粉米色的睡衣，窜上窜下。

　　收拾好东西，汰诚终于踏上了朝阳之路。清晨交替的树影在光的不断变化下更替姿势，汰诚买了两个包子就上路了。从这里到中井三中并不远，刚好搭上公车。拥挤的人群，略微的汗水，与各自交谈的内容，这就是公车上一切了。
　　中井三中。
　　金色大四个大字是所有学生向往的，本来憧憬着校园的无限美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踏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水池，上面是假山，高中与初中两所教学楼遥相呼应，初中楼的女生总是趴在栏杆上望着高中的帅哥，一脸花痴样。要么一个惊讶，叫来姐妹们。“快看，那背包的男生真帅！”一会来个泼冷水的，“帅什么啊，等回带你去瞧瞧更帅的。”
　　女生很喜欢一群一群地寻觅猎物，而男生就早把操场站满。要么专心踢球，要么后卫就趁机打望，忽然一个美女路过，就辞去踢球，望反方向追去。
　　本来应该带篮球的。
　　汰诚像这样想的时候却发现篮球早不再身边了。“小心！”一个没注意，篮球就打了过来。篮球。又是篮球。“对不起……”对面的男生跑了过来。
　　汰诚以熟悉的方式把球丢给了他，“没什么……”
　　“你也会打球？要不一起来？”男生发出了邀请。汰诚犹豫了一会，“好啊，但是，我得先找到分班表，看我身上的东西，我也需要先找教室放放啊。”
　　男生摸摸头，“这样吧，东西先放我教室，我也是高一新生，我在上面那间教室，我陪你放，在陪你去看分班表，一切就绪，我们就来打球。”
　　汰诚笑了笑，“好的。”
　　放好东西，两人向最拥挤的地方走去，“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来。”台上一个高年级女生正在维持秩序，但是没有人听。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很热心的问。
　　“呃，哦，我叫李汰诚。”汰诚告诉了男生。“哦，好，我去帮你看，对了，我叫高荐徊，我们就算认识咯。哈哈”汰诚看着这男生挤入人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时间慢慢流逝，荐徊一直在公布栏上寻找着“李汰诚”的名字。
　　太阳慢慢升高，人群的喧哗声也渐渐加强，“汰诚，汰诚，找到了！你和我一班，在高一三班！OH-yeah！”汰诚高兴地笑了，很少笑，但是，这次笑得很灿烂，果然，高中和以前不一样，没有人会排斥自己了。
　　“这样，东西就放在那教室了，你也不用担心了，走，篮球去。”

　　汗水。激情。灌篮。敲打声。篮球场上贯穿着这四样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打这个球，心情就越舒畅，而且，有种熟悉的感觉。
　　“汰诚，来一个！”
　　“好！”
　　橙黄色的球，在汰诚手上熟悉地把玩着，一会，抛空，“啪！”进篮！“哈哈，汰诚，不错哟！”
　　“哪里哪里……”汰诚谦虚地说。
　　“这里这里！”荐徊幽默地回答。
　　“哈哈。”
　　“真的不错也，那是三分，而且你姿势又潇洒，很阳光的感觉哟，我叫你那球是超级无敌潇洒三分球！如何？”
　　“不行……太长了，我记不住。”
　　“我记住就好了！”随后是两人一起仰天长笑。
　　一个上午，在两人的不断扣篮中结束。
　　飞鸟飞过顶上的天空，趁着炎热的夏季给人们来带些须的凉爽。
　　空旷的球场上，默默地坐着两个人。汰诚，荐徊。“你以前就是这个高中的吗？”汰诚开口打破沉默。“是啊，真TMD无聊呢，每天都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上学，回家，特别是初三的时候，连篮球都碰不了。我差点无聊死了。”
　　“初三？好像我只是每天坐在桌子上，要么就睡觉了，晨曦的阳光照在脸上很暖和的呢，好像每天都这样，老师的话也听不进去，也没复习什么。可是，最后拼了一个月，还是把高中考上了。”
　　时间很长，但是在两人的谈话中却显得短了。
　　“我们能成为朋友吧……”荐徊的一句话惊动了汰诚。
　　……
　　“以后咱们是一个班的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呵呵，当然，没问题也可以来找我啊，比如篮球……”说完，做了一个投篮的姿势。“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不说话，我当做默认了。”
　　……“我……”
　　“迟疑什么？潇洒点，像你打篮球的样子！好了，我要走了……我朋友在上面等我。”荐徊伸出手来，准备接过那个篮球，此刻，汰诚突然发现——
　　在篮球球皮夹接处，用记号笔写着三个小字。
　　那是——
　　李——汰——诚。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