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恩怨了，一见解千愁》祝褚

7、月色入高楼

　　子衿
　　先秦·《诗经·郑风》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不禁说，月色入高楼，相思两处愁。
　　关雎
　　先秦 ·无名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思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蒹葭
　　先秦 ·无名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溯游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少女逍遥地独自一人回家，大摇大摆，落落大方。举止文雅，林下风气，所谓“一笑恩怨了，一见解千愁”。
　　秦苑夕平静地放下手机，抬眸望窗外，阳光万里照寸土。
　　秦苑夕彻底没了看书的兴致，别了月寒，道她先回家收拾东西，赶往明日的行程。
　　在严景川眼中，秦苑夕堪比《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省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回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他说，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容光焕发如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茂如春风中的青松。她时隐时现像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雪。远而望之，明洁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近而视之，鲜丽如绿波间绽开的新荷。她体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牙齿洁白，一双善于顾盼的闪亮的眼睛，两个面颧下甜甜的酒窝。她姿态优雅妩媚，举止温文娴静，情态柔美和顺，语辞得体可人。神服饰奇艳绝世，风骨体貌与图上画的一样。她身披明丽的罗衣，带着精美的佩玉。头戴金银翡翠首饰，缀以周身闪亮的明珠。她脚著饰有花纹的远游鞋，拖着薄雾般的裙裾，隐隐散发出幽兰的清香，在山边徘徊倘佯。
　　她步步都是绝杀，难免会双眼泪花。
　　无解，一厢情愿罢了。
　　可能，做朋友更长久，严景川忍不住想牵秦苑夕的手。
　　“那一见你侧脸入画，我不入蛊谁入蛊？”
　　也该叹一首李煜的《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秦苑夕走出图书馆外，适应了会儿阳光，这阳光，像目光。
　　她计划着时间观念，顺便发给秦母，省得去备忘录。
　　秦苑夕：妈妈，我定了早上十点的票，明天下午六点左右就可以出高铁站了，记得一定要来接我噢。
　　秦母看到这里，心中愁绪千万，狂喜万分，短短回了一个“好”字，就兴奋不已，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小短腿赶去告诉夫君。
　　今天她们不上班。
　　于是厨房里多了一个人的欢声笑语。她们想问秦苑夕好多好多的问题，又怕打扰她。
　　秦苑夕也觉得秦母回的敷衍，纠结是否要再说些什么，怕被训，也就没有说。
　　秦苑夕走在路上，看阳光照在枝头，整颗树金光焕发，显得熠熠生辉，是那般有少年诗情画意，却不容得停下脚步慢慢欣赏，继续行走。
　　不过还是会多望两眼，因为枝叶金光闪烁，像热爱的少年一样，耀眼又夺目。
　　脚下的路，不知何年何月何时节才能走完万里路。
　　万卷书难读，万里路亦难行。
　　树欲静而风不止，秦苑夕撑伞走在明灯湖，花开满城。这一风，吹得响彻心扉，吹得芳香馥郁，吹得盈盈秋水。
　　秦苑夕到亭中，无阳光乱眼，打开手机刷了几个视频，看到一条，它说：有一次老师在上面讲试卷，我们说有一题改错了，只见老师低头抚鼻尖，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样青涩，他说：是我夫人改的。我们整个教室瞬间沸腾。
　　秦苑夕：仿佛看见了那年坐在教室的我们，窗外的繁枝也意气风发。
　　她笑说：“我这么优秀，是数学配不上我。”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她想躺在亭子长眠，一生不再受世人的眼光打扰，却惶恐行路人的炯炯目光，闲言碎语。
　　严景川拍了张风和日丽的明灯湖，在犹豫文案发“春风亦有春风愁，劳烦春风解我忧”，还是“春风也有春风愁，劳请春风解我忧”。
　　他思之，都不妥，改为：没有人能胜过我心中的你。
　　仅“小月亮”可见。
　　不知为何，心有灵犀，秦苑夕刚好来到微信，看见小红点，好奇心就点了进来，看见是严景川，本想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置之不理，一笑而过，也阻止不了她对号入座。
　　秦苑夕评论：以后少发些这种为好，生让人误会。
　　可她不知的是，就是让她误会的。
　　严景川：但误无妨。
　　既然这层薄纸纱都被捅破了，也难做朋友了，严景川完全考虑不到往后的处境，只会一味地追求现在。
　　如此孤单，祈愿一人作伴。
　　正秦苑夕在百度查《上林赋》，汉宫秋来信。
　　汉宫秋：有空吗？
　　秦苑夕还想深入研究探索此篇，略想起初中毕业后再也不见的同学。
　　叹：我们才不是素未谋面，只是盛夏的离别，让我们再见容易再见难。
　　秦苑夕：无事不登三宝殿，此举所为何事？
　　汉宫秋：心情不好，来哄一下。
　　秦苑夕已经能联想到他的声调配上这句话是何种语气了，“霸道总裁放肆爱”。
　　哄什么？她还心情不好呢。
　　汉宫秋又言：第一次加除了亲戚和家人外的女生，难免有些紧张。
　　秦苑夕不解何意：在明灯湖，你来吧。
　　汉宫秋：军师不太行，明日换一个，要给你带花吗？
　　秦苑夕看到这一愣一愣，竟会看到“军师”“明日换”“要给你带花吗”此类字眼。这是得多信任她啊，才会说出这些话。
　　秦苑夕：什么……什么军师？
　　汉宫秋倒也不见外，话中有话：还能是什么军师，攻略你的。
　　秦苑夕：哈？
　　汉宫秋：攻略你的。
　　秦苑夕发愣踌躇：不是有好友了，还攻什么？
　　汉宫秋：是有好友，只是好友。
　　秦苑夕：你来不来，不来我可走了。
　　汉宫秋：在路上，怕你闷，顺便和你再聊聊。
　　秦苑夕：请我喝个下午茶。
　　秦苑夕随口一说，毕竟平生肝胆，除了没少收秦夫与严景川的以外，其他一般是不会让异性破费的。
　　汉宫秋爽快应下：好。
　　见他如此快口直言，秦苑夕有些慌张。
　　秦苑夕：算罢，不差你这两口茶。
　　汉宫秋：喝了我的茶，可是要给我家小妹当嫂子的。
　　秦苑夕：做梦！你把小妹带来了？
　　汉宫秋：是。你帮我看看穿搭是否符合你的口味。
　　秦苑夕：此举何意？我们不是很熟吧？
　　汉宫秋：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落泪了，不知为何，一眼万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是有迹可循，秦苑夕素日爱的风铃绳断了线，也怪不逢面。
　　汉宫秋：我守身如玉十七年，只为等你的清辞丽曲。
　　秦苑夕：好奇怪，我风铃也损了，你虽面生，但确有几分心灵上的感应和感觉上的熟悉与倾向。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青衫烟雨客，似是故人来。
　　与君离别意。
　　折柳辞君去，不敢问归期。
　　风铃线断乃征兆，故人归来彻欢喜。
　　汉宫秋：抬头。
　　秦苑夕似兰花，柔情似水，蕙心纨质，花容月貌。
　　小妹果真人如其名，明眸皓齿，长得小巧玲珑，柳絮才高，有小家碧玉之影。
　　秦苑夕虽不怎么知书达理，但站在楚楚动人的小妹身前，好像她们彼此心连心。
　　这桩婚事指日可待，这纸婚约早将鸿雁至。
　　“嫂子好。”汉白玉步步莲花，出言无状，声音娇美不嗲。“我是‘汉白玉佩珍珠扣’的汉白玉。姐姐肌肤如雪，双眸含水，是我心中嫂嫂的模样。”都初三的青少年，怎还跟那五六岁的小娃子比？娇气得很，也不知道这算否是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
　　秦苑夕站一旁，收起手机，无拘无束成了禁囚牢笼，双手不知该放何处。
　　汉宫秋清润如风，丰神俊朗，似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让世人谨以为鉴，高傲地站着，眼神与小妹交流，莫过于地主压迫无名无田的底层人民。
　　汉宫秋含笑双眸，眼神侧瞥他两眼，他只需要面无表情，从始至终同一个眼神，已经是指示过了，就能让汉白玉“如实句句道来”。
　　亦说，汉白玉一个人站那，无非他如何，秦苑夕依然痴迷。
　　汉白玉不想再受人指使，想赶快逃离这黑暗阴险之地，比如此时此刻，她有了跑路的想法。
　　秦苑夕弯眉一笑，汉白玉眉头一皱，情形不对，情势大变。
　　汉白玉与汉宫秋视线相交，马上唇角一扬，来自血脉压制。
　　汉白玉淡蓝色渐变的短裙，纤纤素手从背后伸出一朵白玫瑰。
　　唇齿间，汉宫秋哼笑，秦苑夕看了他一眼，何尝不是他的把戏，原来是下套了。
　　汉白玉声声悦耳。“这是初见的浪漫，定情与嫂嫂。”
　　汉宫秋声音丝丝清凉。“花放下，你可以走了。汉白玉终是盼来了光明，巴不得行个叩拜礼，跪谢一番，犒赏三军。
　　秦苑夕沉吟须臾。
　　汉白玉神色大变。“好嘞！”她埋头把花递到哥哥手，花刺早在路上，她无比抗拒，半般无聊，做思想工作时，无力回天地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