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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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意先去信号塔找了趟张鑫，硅片的改造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剩下些细枝末节的部分需要处理但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目前从技术上已经解决了联络方舟的难题，余下的也只有赌一把了。
时意几乎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但一连串的意外将他活生生逼成了个赌徒，他只能赌【亚当】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赌它还允许接收来自地球发送的信号，赌那艘承载着希望的方舟还没有沉没在遥远的太空……
他和张鑫决定三天后就向方舟发送信号。
“发射器没有什么问题了，时间还早，我听说基地保卫处正在审王虎那几个人，要不要去看两眼？”
张鑫将东西收归原位后询问时意。
这算是基地里第一次出现同胞相残险些出人命的事故，许多人听闻这件事都惶惶不安，他们本将这里看做末日来临前最后的乌托邦，可不想艰难生存的同时还要担忧会不会被同伴捅刀子……
所以这次几乎是所有人一致要求严惩凶手，基地本就没有明确的领导者，保卫处自然要以多数人的意见为主，因此对王虎几人的审问也是破天荒在基地的食堂里公开举行。
时意和张鑫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乌泱乌泱坐满了人，保卫处的队长以及基地众人推举出来的十名代表一齐坐在第一排，场面看上去还颇为严肃。
这时已经接近尾声，王虎几人的供辞也都大差不差，承认是他们趁着夜色仓库无人值守偷走了捕兽夹等一应工具，原意是想吓唬吓唬傅行深但没想到这人看上去不动如山却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几个人眼看招架不住才将他引到了陷阱里……
时意听到这里没忍住火气出声质问他们，言语间像夹着锋刃的冰碴子：
“这证词乍一听倒像是傅行深先动的手，可如果是他挑衅在先，你们又是如何未卜先知提前在那山里设下陷阱的？”
王虎等人一开始本就盯上的是时意，此刻闻声看过去不免对他怨恨在心，尤其是被众人断定为是主谋的王虎，处罚结果将是永久驱逐出基地。
要知道，作为目前已知的大型幸存者基地，附近的生存资源几乎早已经被扫荡一空，严冬时节王虎如果被放逐出去几乎可以说是死路一条。
深谙自己下场的王虎罕见地全程保持沉默，只是时不时望向后方人群中的时意时眼底会泄出掩饰不住地怨愤。
时意在这样的目光频频扫到自己身上时逐渐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心悸。
“这狗东西不会死到临头还反咬你一口吧？”
站在一旁的张鑫眯着眼睛警惕道。
时意回视台上那道毒刺一样的目光，摇摇头回答：“不清楚。”
其实他心里几乎已经能够断定这一口王虎是非要咬住他不可的。
果不其然，在保卫队队长敲定处罚结果后王虎终于开口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并没有为自己争辩，反而几乎是恶毒地向这个基地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这些我都认了，OK没问题，但你们嘴里一口一个的‘时先生’就一定没有任何隐瞒吗？那你能不能告诉大家，你手里那个能联系上方舟的通讯器，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
场面在王虎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静默下来，众人好像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个在基地里存在感薄弱的心理安抚师似乎同样是一位优秀的机械师……
那么，台上王虎说的通讯器也是他造出来的吗？
“时先生，有这样的通讯器，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啊？”
拥挤的食堂有人弱弱地发出疑问。
为什么明明已经拥有能够联络到方舟的工具，他要藏着掖着呢？即便他们已经是被判定了死刑、只等着和这个行将就木的世界一同赴死的弃民，但他们也在艰难地生存啊！
他们几乎是在这泥沼里摸爬滚打地祈求生存的氧气，祈求万神的垂怜，为什么？除了不甘心死去，还因为那遥远太空中寂静漂流的方舟上还有他们牵挂的人啊！
即便相隔千万光年，爱是经久不灭的。而这份绵延的爱也成为他们挣扎于苦难之中唯一的希望。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掌握着接续希望的种子，却缄口不言？
人群中有人默默流泪，他们的亲人在亿万年孤寂的宇宙中航行，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挚友……
当日的方舟送别在所有人的心中无异于一场蔓延全人类的盛大送葬，他们将永不相见，他们将后会难期。
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意很难回答，他还没能与方舟建立起联系，【亚当】是否已经失控尚且未知，他无法将方舟中发生的一切诉诸于众，因此他能做的也只有闭口不言。
人们似乎从时意的沉默中窥见端倪，隐约的啜泣声中是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时意准备起身离开，他没法无视这些人眼中悲戚的泪水和呜咽，也许一切还有转机，如果那段音频并非事实，如果方舟中一切正常他或许可以将通讯器留在基地……
就在这时，坐在时意前面的女孩转过头来，目光哀求道——
“时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联络方舟？”
?
时意从食堂离开后去了趟信号塔，傍晚路过医务室时拐进去拿傅行深的伤药。
医务室中，李雄将配好的药递给他，随后摘下眼镜坐在椅子上揉捏眉心，一副疲惫至极的憔悴模样。
自从午后那场突变开始，基地里已经有人因为意见不合大打出手，李雄刚刚为一场械斗中不幸被锅铲砸破脑袋的倒霉蛋缝好针，他有预感自己的清闲日子应该是走到头了。
“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不是说再也不管这些事了吗？”
“你女儿不是在方舟上吗，你就不担心她？”
时意和李雄还在研究所时就认识了，彼时一个是项目组的研发组长，一个是研究所里的主任医师，研究所解散后两人有大概两年没见，再碰面时是在李雄妻子的葬礼上。
他的妻子在录入生物芯片时被检查出绝症，放弃了竞选资格，他们一家人，只有女儿一个拿到了船票。
说不担心都是假的，可那能怎么办？
“我和她妈又不能陪她一辈子，二十八年，足够她独当一面了……”
李雄笑了笑重新带上眼镜像是并不十分在意这个问题，可时意分明看清他的表情远没有听上去那么轻松。
“药都给你了用量在上边写着，冻伤膏要记得抹，没什么别的事了就帮我把门带上。”
时意没再多逗留，将一块U盘放到他面前的桌上，说道：“里面有一些东西，想清楚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打开看。”
随后迈开长腿跨出门去，声音像是一阵风吹进诊室——“这就是我必须要去联络方舟的理由。”
?
傅行深几乎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麻醉药失效后他的腿骨像是被人用铁锤反复敲打，疼得脑瓜子嗡嗡。
梦醒时天已经黑透，室内没有开灯昏暗无光，傅行深在寂静的黑暗中听到了另一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我睡了多久，怎么不开灯？”
他缓慢坐起身，左小腿被钢板固定着导致挪动困难，傅行深索性歪靠在床头看向床尾安静过头的时意。
“下午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行深因为受伤严重没有出门，否则踏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会听到满基地都在讨论联络方舟的可能性。
绝大多数人都是赞同主动去联络方舟的，但也有少部分人不愿意再与方舟产生联系，他们大多持有悲观的心态，认定人类已经抛弃了他们，看到那些人安逸地航行在宇宙中期待新生活的到来并不能让他们产生感同身受的幸福感。
相反的，他们无法接受彼此即将面临的截然不同的命运。
时意多少能够理解这样的想法，就像下午在食堂叫住自己的那个女孩，曾经是时意担任心理安抚师时接触过的病人，她的情况相对比较特殊，一家四口人在末日来临前生活也算宽裕富足，家庭和睦生活幸福，可方舟的筛选从来公正残酷，父母和妹妹相继中选，唯独她没有拿到登上方舟的船票。
“在方舟启航前需要对拿到船票的乘客进行集中培训，据说是些太空生存技能和休眠仓操作训练。总之，他们离开家小半年，再见面时就是方舟启航的那天。”
女孩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天大的勇气才能迫使自己接受那样残酷的现实。
“那天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们登上方舟，他们转身看向我时忍不住哭了，但我还是看到了那目光深处对新生活的向往，那是我从今往后生活中不会再有的光亮。”
“时先生，我可能没办法接受再度联络到他们时看到他们幸福的模样。”
“这一切不会让我感到欢欣，反而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到底失去了什么，告诉我命运就是这么造化弄人，让我连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都丧失掉……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女孩的身影隐在黑暗的角落里，如同一颗被遗忘的小草，努力向上生长着，却随时会死去。
“我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也会更加绝望。”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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