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处》一颗热冰块

20、森林王国

　　第二天一早，叶子被脑袋传来的剧烈疼痛强制唤醒，眼睛里陌生的房间让她瞬间清醒，来不及仔细回想，房门在下一秒被人打开：“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胡医生！”叶子的记忆力一向不错，比起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胡兰的出现让她松了口气。
　　“你认识我？”
　　“我之前找您看过病，我叫叶子。”胡兰实在回想不起，但还是假装点点头：“哦，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印象！”
　　“对了！上班！”叶子突然觉得背脊传来一股凉意，直冲头顶，她急忙寻找手机，但下一秒屏幕弹出的余鱼60多通未接来电，让那股凉意转入心里。看着叶子一脸呆滞的表情，胡兰急忙宽慰：“你别着急，现在才7点，我可以送你去公司！”
　　“谢谢胡医生，我……”正说着，余鱼再次打来电话，胡兰示意她先接，关上了门
　　“喂，叶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儿啊?我回来没看见你，给你打电话也没人接，我还以为……”余鱼在电话另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听的叶子心里更加愧疚：“小鱼，对不起，昨晚我喝的有点多，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在朋友家，很安全，你别哭了！”
　　“叶子，你真的吓死我了，我差点就报警了！”
　　“是我不好，不要哭了小鱼，吃完早饭，我们事务所见，好吗？”
　　“好！”挂完电话，叶子心里说不上的难受，她收拾好房间的一切，走到了客厅。胡兰正在餐桌上打包早餐，看见叶子出来，顺手递给了她：“给你的早餐，走吧！”
　　上车后，两人默契的说出“昨晚”两个字，胡兰笑着点开音乐：“昨晚是许愿送你过来的，你们……应该认识吧？”
　　“许医生！”许愿的出现让昨晚的记忆瞬间涌现在脑海里，什么蛋糕公主，什么子民，什么生日，叶子恨不得瞬间移动，逃到另一个星球。看着叶子微微泛红的脸，胡兰猛然回忆起那天许愿找自己换班时说的奇怪形容：“长头发，很年轻，眼角有一颗痣，长得很乖的那个！”原来一切在这里闭环。
　　“我们认识但是不熟，谢谢胡医生，昨天给你添麻烦了！”
　　看叶子一脸慌乱，胡兰猜测她误会了什么“客气！就当许愿给我这个学姐介绍了一个妹妹！”
　　车子在几个红绿灯后抵达了目的地，下车前叶子再次向胡兰表示了感谢，目光随着远去的车流迎上日出，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突然身后传来余鱼的呼喊：“叶子！”几乎是在转过身的同时，自己被人一把抱住：“叶子，你真的吓死我了！”
　　叶子抬手拍拍余鱼的背：“对不起小鱼，让你担心了！昨晚……”
　　“是认识的朋友，是安全的，没有受伤的对吗？”没等叶子说出口，余鱼迫不及待的问出自己的问题。
　　“是，很安全！”
　　“你没事就好，我们走吧！”面前那双红肿的双眼，不再溢出忧伤，而是被笑意染上光亮。对余鱼而言，她担心的只是叶子，至于其他，她给予对方最大的尊重。
　　从醒来到抵达医院，许愿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看了多少次手机，仿佛是安装了定位器，没等胡兰坐下，他就出现在了门口
　　“哟，许医生今天来挺早啊！”
　　“学姐，那个……她醒酒了吗？“
　　“醒了，我给她买了早餐，还把她送到公司楼下。”
　　看着许愿舒展的眉心还有扬起的嘴角，胡兰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想：“你小子，上次问我的那位长头发，很年轻，眼角有一颗痣，长得很乖的那个就是叶子吧！可以啊！上次还在我这里套信息，结果现在就和人家成普通朋友啦！”
　　“学姐昨天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
　　好吧！对方屏蔽了你的调侃，并抛回一个诱惑：“不是说，报酬随便提嘛，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那我就不打扰学姐工作啦！”许愿僵硬的笑容，让胡兰不禁怀疑这句话多少含了点个人情绪。就在许愿跨出门口的最后一刻，胡兰叫住了他：“许愿，普通朋友也是可以相互关心的！” 许愿没有回答，但胡兰知道这是他急需求证的问题。
　　回到办公室，许愿点开了和叶子的聊天界面，上端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让他心头一顿，他紧张的看着提示消失又出现，却迟迟等不到消息。另一边叶子已经对着手机编辑了好半天：“许医生，昨天谢谢你……”“许医生，你什么时候……““许医生，我想……”每打一个字昨晚的画面就会自动重播一遍。突然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叶子，你醒酒了吗？感觉怎么样？”
　　“醒了！”叶子意外的直接说了出来，好在声音不算大，只有对面的余鱼听见了：“嗯？什么醒了？”
　　“啊，没什么，我是说……行了，这份资料行了！”余鱼暗自对比了几遍“醒了？行了？那确实很相近的。”
　　一分钟后许愿收到了回信：“醒了，感觉也很好，昨天多亏了许医生还有胡医生！”
　　“没事，以后别喝那么多了，很危险！”
　　“知道了，那个我想请你和胡医生吃顿饭，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
　　“下周天怎么样？你的生日！”看到消息的瞬间叶子默默闭上眼，还真是该来的总会来：“许医生，昨晚都是我喝醉胡言乱语的，你别当真！”
　　“所以，你的生日我们不能参加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那就定下周天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周见，叶子！”
　　“下周见！”看着发出的消息，叶子恨不得立刻撤回，倒不是真的不愿意邀请他们，只是过生日对叶子来说真的有些遥远。时至今日，一次是和妈妈，一次是和沈睿，至于余鱼她当然想过为叶子庆祝生日，只是无论是大学时候还是现在，提到自己的生日叶子总是难过的，一次谈心醉酒，余鱼找到了答案：“小鱼，生日对我来说真的太奢侈了！” 尽管她没办法知道奢侈的真正含义，尽管她能看出那双眼睛里的渴望，但叶子的眼泪告诉她，那是痛的。
　　这世界上有数不尽的人、事、物可以制造快乐，可惜每一次快乐都是无法复制的，我们很难不去承认，当极度的快乐逝去后取而代之的是同浓度的痛苦，越快乐越痛苦。“如果妈妈在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叶子总是沉溺在一种撕扯的矛盾中，有个梦她反复做过很多遍。
　　梦里她不以物体存在，像是上帝又或是一个无关重要透明的意识体，那是一个神奇的森林王国，动物们为了和谐共生，达成吃素的协议，作为奖励也作为支持，森林之神给予他们吃不完的食物、水源和阳光，就这样他们无忧快乐的生活在森林王国里。直到有一天狐狸爸爸为怀孕的狐狸妈妈带回食物时，不小心从身上掉下一根白色的兔毛，在狐狸妈妈的连续追问下，狐狸爸爸谎称是自己帮兔子女士提菜篮时不小心粘上的，狐狸妈妈相信了他。可是第二天森林之神大怒，将狐狸爸爸杀害兔子女士的证据公告了整个森林王国，作为惩罚狐狸爸爸被赶出森林王国，狐狸妈妈则受到了动物们的孤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狐狸妈妈总是早出晚归，看着妈妈每次带回来的食物，小狐狸天真的以为那就是困住妈妈的东西，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妈妈就可以陪伴自己……故事像一幅画在叶子面前展开直到结局，她清楚的看见那所谓的长大会替代什么，小狐狸不知道所以翘首以盼，叶子知道却无能为力，可是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不，不要，不要……走，你要留下她啊，你要……我求你，求求你留下，啊——妈妈！”叶子发疯似的嘶吼，眼泪像决堤般涌出，拳头因为击打破皮流血，可是森林王国一片安宁。小狐狸心里满是期待，笑的天真烂漫，狐狸妈妈心里满是悲痛，笑的苦涩不舍，门划断视线，世界被彻底分成两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小狐狸却没能等回妈妈，她有些着急了，穿戴整齐，第一次离开了家。森林王国很大，大到小狐狸怎么也找不到妈妈，森林王国很小，小到小狐狸可以频繁看见一样的眼神，视线不断昏沉，黑夜换了白天。终于她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来到了山顶，黄色的光亮，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他们围绕着小狐狸，指引她来到崖边，在那里她可以俯瞰整个森林王国。“妈妈——”呼唤悠悠传向远方，又缓缓荡回，没有回应，想要在喊一遍，可是梦醒了。
　　湿透的枕头，发痛的手，干燥的喉咙还有泛着咸味的口腔，在意识到心里的悲痛后，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