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处》一颗热冰块

2、棒棒糖

　　叶子的妈妈在镇上一所养老院工作，平时大抵可以配合叶子上幼儿园的时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上学路上，叶子都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和妈妈分享，但妈妈总是沉默着。“妈妈应该不喜欢说话，那如果我说太多话，妈妈会不喜欢我吧。”叶子这样想着，也学着妈妈的样子保持沉默。
　　“妈妈，你明天还可以给我买这个棒棒糖吗？”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的，果果要是表现得好，妈妈过两天再买给你”
　　叶子的眼睛随着路过的一对母女不停地移动着，停在她没法再转的地方，准确的说她盯的是女孩手里的棒棒糖。妈妈也注意到了叶子的眼神，心里想着要是她开口了，就去买一个吧。但叶子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有看向她，只是转过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然后继续跟上她的步子。
　　“叶子，你在这等我，我进去买包盐”
　　“好！”叶子转身坐在石阶上，双手支着脑袋。
　　妈妈走进对街一家商店，努力挤出笑容，冲商店老板打招呼，老板躺在摇椅上，只是微微将其中一只眼睁开个细缝，然后又立马闭上。“老板，早上好啊！有棒棒糖卖吗？”老板不情愿的指指里面的货架“自己找！”
　　这个态度她已经习以为常了，一个本来就没什么发展的地方，好不容易通过旅游带来些客人，可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几乎没什么人愿意来了，他们便自诩为“受害者”。
　　“起来”妈妈语气依旧那么平淡，只是把那颗棒棒糖递给了叶子，或许你经历过刚睡醒睁开眼时打开灯的那种感觉吧，此刻叶子眼睛里发出的光亮就如同那样一般，让人睁不开眼。
　　“棒棒糖！给我的？”
　　“买盐送的，没有人要而已。”
　　“谢谢妈妈！”叶子高兴的咯咯笑个不停。
　　妈妈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只是把叶子送到幼儿园转角的路口就走了。
　　“然然老师早上好！”
　　“叶子早上好啊！”老师看了看叶子身后。
　　“叶子，你妈妈没送你吗？”
　　“送啦！送啦！她只是上班要迟到了。”
　　像叶子这样三四岁的孩子上的都是小班，平时主要教一些学前引导，培养一下学习兴趣，教教儿歌，做做游戏，讲讲小故事什么的，更多的还是释放孩子该有的天性，表达想法。然然老师刚上任不久，可以说这是她职业生涯中带的第一个班，认识的第一群小朋友，可能是因为特殊的成长环境叶子总给她一种让人心疼的感觉。可是今天的叶子好像格外的开心，是那种从心底里溢出的开心，笑的像个小太阳一样。
　　“叶子，你为什么总是笑啊！又没人和你玩，你那么开心干嘛！”.
　　“你们和我玩我会很开心，不和我玩我也会开心啊！所以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谁要和你玩！你干嘛和她说话，你想要变成坏孩子吗？”
　　“我当然不想啊！”
　　“那就不要再和她说话了，没有人会和坏孩子玩的，我们走。”
　　“为什么和我玩就会是坏孩子啊！是和我一样吗？都是叶子，嘿嘿，肯定很好玩！”叶子像是知道什么了不起的事，拿着那颗棒棒糖走向正在操场打闹的“叶子”们。
　　“她怎么跟来了？”
　　“她不会也要玩这个吧！”
　　“那我们走吗？”
　　“喂，叶子，不要再看我们了，你不能先玩其他的嘛！”
　　叶子搓了搓手心的汗，深吸一口气“我想和你们一起玩。“
　　“别理她！”
　　“我……我妈妈给我买了棒棒糖，我们可以一起吃的”叶子急忙撕开包装，一个女孩大步向前，一把夺过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你妈妈那么讨厌你才不会给你买呢！而且一个棒棒糖怎么分，我们吃了你的东西就和你一样坏了，我们才不要！”说完又继续他们的游戏，只有叶子还一动不动的站着。
　　“这是妈妈送给我的第一根棒棒糖，我……我还没吃过呢！为什么不能和我玩呢？我明明不是坏孩子的。”叶子不停小声的自问着，一边蹲下捡着碎在地上的糖块，一边任凭眼泪大滴大滴的落着。叶子把糖块放在包装纸上，怎么拼都没办法复原。
　　叶子独自回到教室，小声的啜泣着，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碎掉的糖块。
　　“叶子，怎么了，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刚刚还看见叶子和其他人说话，本来以为是交到了新朋友，结果转眼就不见了。
　　“然然老师我爸爸为什么是□□犯？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是坏孩子啊？”叶子像是要把所有的疑惑都问个遍。是啊！三岁的孩子就算明白些什么又能明白多少呢，这些自己都不清楚就背上的罪名或许连一个成年人也承受不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看着那双噙满泪水却怎么也不愿流下的眼睛“叶子啊！你不应该问出这些问题的。”叶子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在听见老师颤抖的声音时就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然然老师急忙把叶子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头“叶子乖，不要哭了，叶子怎么会是坏孩子呢？叶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然然老师特别喜欢叶子，老师可以和叶子做朋友啊！”果然是孩子，一哄就好。
　　“真的吗？然然老师，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像他们那样可以一起玩跷跷板、蹦床、滑梯还可以玩老鹰捉小鸡、唱歌……的朋友？”叶子急忙擦掉眼泪求证，闪着双眼睛，嘴巴说个不停。
　　“当然啦！，叶子可以和老师玩很多很多的游戏，而且叶子这么可爱，以后会有很多人想和叶子做朋友的。”看着被叶子抓在手心碎掉的糖块：“叶子想吃棒棒糖吗？老师可以送叶子一个一样的”叶子摇摇头：“谢谢老师，但这是妈妈送给我的。”说完两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中。
　　“然然老师，你可以帮我拼好吗，我不想吃，只是想要留着。”叶子看起来有些可怜，她不认为这是可以实现的事，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当然可以啦！我们可以一起完成。”叶子一下兴奋了起来。
　　老师小心去掉糖块上的渣子，然后接来半杯热水，耐心的教叶子如何比对，像玩拼图一样。
　　“最后我们把棒棒糖推进袋子里，扭好这根细条，对，就这样，成功！”
　　“哇！然然老师你好厉害！我们真的拼好了！。”和老师来了个击掌，叶子一边笑着一边小心摸摸棒棒糖，像是在安抚一个有生命的东西，看着叶子老师突然想到些什么“叶子，棒棒糖虽然拼好了，但是上面还是留下了很多痕迹，有些地方甚至是空着的，你还会像之前一样喜欢它吗？”
　　“当然啦！碎的和不碎的都是妈妈送给我的，虽然不能吃了，但一定是一样的甜。”
　　“那如果老师说碎掉的棒棒糖就是颗坏糖了，我们不应该喜欢它，叶子觉得对吗？”
　　“不对，它只是从一块变成了很多块，没有坏，它自己也不想碎的。”后半句叶子说的很小声，但老师还是听见了“叶子说的很对啊，所以其他小朋友说叶子是坏孩子，讨厌叶子，但是叶子并没有做不好的事情，那叶子真的就是坏孩子吗？”叶子有些犹豫，眨着眼睛仔细想了好一会“我没有做坏事，不是坏孩子”然然老师松了口气，把叶子抱在怀里，摸模她的脑袋“叶子是对的。”
　　很快又到了放学的时间，和昨天不同的是，妈妈并没有迟到，而是和其他家长一样早早的等在了校门口，这让叶子特别开心。回家的路上母女俩默契的一句话也没说，终于在进门后妈妈问出和昨天一样的问题：“叶子，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妈妈，你送的棒棒糖特别甜，我还分给了朋友们，他们都很喜欢。”
　　“嗯，喜欢就好”妈妈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回答，脸色沉了些，不再看着叶子。
　　晚上等叶子睡着后，妈妈翻开叶子的书包，果然在夹层里找到了那颗棒棒糖，糖被一层又一层的卫生纸包裹着，像鸡腿一样。她足足展了半天才看见，糖有些化了,表面全是碎痕。她从口袋了拿出一颗一样的全新的棒棒糖，在手里反复揉搓了好一会后，还是决定把那颗碎掉的棒棒糖包回原样，至于那颗完整的她又重新放回了口袋里。“碎了就碎了吧！”她心里很难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送不出那颗特意再买的糖，一颗糖而已明明什么都改变不了，又明明什么都可以改变。她不想再去纠结了，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换的，这么做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