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处》一颗热冰块

10、晕倒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件事情的影响渐渐淡化，桉山镇的旅游业慢慢开始恢复。
　　“叶兰，上班去啊！”
　　“诶，李姐早啊！”
　　这样打招呼问候的日常在以前叶兰想都不敢想，路上遇见了不要白她两眼或者嘀咕几句就算是好的了，现在的变化似乎不可思议却又合乎情理，经济的好转，让人们原谅了她们。
　　“快快！二楼的杨大爷又吐了！”
　　“来了”叶兰正要起身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叶兰，你就别去了，让我去吧！上次你帮我替班我还没谢谢你呢！”旁边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不等叶兰答应就离开了。
　　“没事，叶兰，让张姐去吧！你平时帮了我们不少，大家相互替替挺好的。”
　　“就是啊！下次要是叫人，就换我去。”
　　尽管这些天已经多多少少感受到一些变化，担当这么多人同时偏向她时，叶兰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谢谢你们！”
　　午饭后刘姐叫住了叶兰：“叶兰，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刘姐十分谨慎地把叶兰拉到食堂后面的小阳台。
　　“叶兰，这是食堂多剩的菜，都是干净的，我提前帮你多打了一份，叶子去上高中了，你一个人做饭也麻烦，这个回去热热就能吃。”
　　“不用了刘姐，我一个人挺好对付一口的，你看他们有没有需要的或者不够的……”
　　“没人要了，她们都拿了，再说怎么会不够，你不拿这些多出来的的也只有到进垃圾桶，多可惜，哎呀，你就拿着吧！”
　　叶兰并不想拿，一是没必要，二是不想惹麻烦。看叶兰还是没有收下，刘姐干脆把菜硬塞到叶兰手里
　　“叶兰，刘姐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是你也明白有些事传来传去就变味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带孩子挺不容易的，这人吧一上了年纪就爱想以前的事，错了就是错了，怎么圆也不占理，我也没什么本事，就这点可以照顾你的，你就收下吧，也算是让刘姐我安心！”
　　真诚的话永远让人感性，更何况叶兰从没有觉得那很严重：“刘姐，你不用这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收下就是了，谢谢你！”刘姐拍拍叶兰的肩，走出了小阳台。
　　晚上回到家，叶兰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着桌上自己好的饭菜，她有些恍惚“日子终于是好些了，大家似乎忘记了那件事，没有人骂我，没有人欺负我，叶子上了高中交到了好朋友，哈哈，每次放假就要和我说说她和朋友的趣事，老师也喜欢她，夸她聪明、刻苦、听话……我们终于还是挺过来了。”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任何回应，这些让她本应该开心的事情，在此刻却成了思念的催化剂，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叶子，下一秒，思念生发出担心：“她今天学习累不累啊？有没有好好吃饭？钱呢？钱够用吗？有没有感冒？和朋友相处的好吗？……”千千万万，数不清的问题挤皱了她的眉。
　　打开手机，熟练地发出一条消息“院长，很抱歉打扰你，明天我想请一天假。”
　　几秒后“可以，又是去见女儿吧！”
　　对于这件事，叶兰其实是一个惯犯，应该可以这么说吧！因为她每次去都是悄悄的，站在楼道口、窗户角看一眼就离开，叶子并不知情。
　　第二天，叶兰买了最早一班车票，刚到学校门口，保安就认出来了“叶姐，又来看女儿啊！”
　　“是，那个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了，孩子们刚下早自习，这会都在食堂里。”
　　“谢谢啦！”
　　穿过一条长廊，斜跨过操场，叶兰站在食堂门口小心的向里面张望，急切地想要看见叶子的身影，终于她的目光停在靠墙的一个角落，叶子正面对着她，不知道在和朋友说些什么，脸上笑得特别开心，是叶兰从没有见过的表情。她看得有些入迷，直到眼泪滑进嘴角，咸味在嘴里散开，她又哭了，这很奇怪，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叶子上高中以来，无论是好的是坏的，开心的难过的，她总是会哭，每次哭心里都是痛苦的。
　　忽然她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她扶着墙，着急的想要离开。勉强走到校门口，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你好！是不舒服吗？需要帮助吗？”
　　转过身，叶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是刘老师啊！我没事，可能是没吃早饭，低血糖犯了。”
　　叶兰满头大汗，唇色惨白的吓人“叶子妈妈，我看你还是去保安室坐一会，我买点吃的给你！”
　　“不不不，我真的没事，这是老毛病了，一会就好，刘老师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刘老师有些犹豫，一步几回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刚走到马路对面，背后突然闹哄哄的，有人开始大喊“有人晕倒了！”
　　“快快，打120，快啊！”
　　顾不得其他刘老师立刻跑回去查看情况：“麻烦让一让，这……这怎么办，叶子妈妈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叶兰强撑这最后一丝力气，努力张合这嘴巴
　　“怎么了，你说什么？”
　　“不……不要……告诉……叶子”
　　“好好好，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听见回答的叶兰像是心满意足，随着救护车的警笛声靠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救护车上医生们熟练地配合着彼此的动作
　　“请问，您是的家属吗？麻烦说一下患者的情况”
　　“我看见她的时候，她一直用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我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但她说是低血糖犯了，结果我刚走过马路，她就晕倒了。”
　　“对了，我不是家属，是她孩子的老师”
　　“从你发现患者到她晕倒大概过了多久？”
　　“发现……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时间不长。”
　　“好的，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联系一下患者的家属，就目前来看，患者的情况很不好。”
　　身边的医护人员忙作一团，刘老师拿出手机，仅仅停顿一秒后播出那通电话，因为眼前的情况已经不容自己思考了。
　　教室里，叶子正在看书，突然隔壁的张老师气吁吁的跑到教室门口：“叶子，叶子呢？”
　　“老师，我在这。”
　　“快，出来一下，老师找你有事！”
　　尽管搞不清楚状况，但叶子还是被紧张的氛围弄得着急起来
　　“刘老师打电话说，你妈妈刚刚在校门口晕倒了，他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你别着急，老师现在就送你过去。”
　　“好……好，妈妈！”
　　急救室门口，刘老师坐在椅子上着急的抖着腿
　　“刘老师！叶子我带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麻烦了，张老师，医生说……”
　　“没事，刘老师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情况很危急，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是叶子你别着急，医生只是这么说，具体的还是要等他们出来才知道。”
　　“生命危险？”叶子脑袋空空的，她并没有多伤心，或者说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假的吗？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开了慢镜头，一呼一吸有规律有界限的相互交替着，地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消失，她掉进一股难以言说的虚无和梦幻中，不存在方向，不存在感受，不存在声音。
　　老师扶着叶子坐下，三个人陷入完全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熄灭了，门被缓缓打开，叶子重新回到现实世界，立马冲了上去：“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患者暂时没事了，但她有严重的冠心病，冠状动脉几乎全部堵塞，而且她的心脏和肝肾功能也不乐观，手术的风险很大，所以我建议保守治疗，通过药物缓解症状延长寿命，同时……我希望家属可以做好心理准备，因为病人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甚至是失去生命的危险。”
　　老师替叶子连连道谢，没等叶子反应过来医生已经去准备下一场手术了
　　“叶兰家属！”
　　“在，在这！”
　　看着被护士一点点推出的病床，叶子终于看见了妈妈，她安静的睡着，脸色有些发白，可能是因为情绪也可能是不敢打扰她，那句“妈妈”叶子始终没能喊出口。
　　回到病房护士向叶子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病人需要休息，所以请你们不要打扰她，此外如果出现任何不舒服的情况请立刻按下呼叫铃。”
　　“谢谢护士姐姐，我知道了。”
　　叶子一动不动的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妈妈，她像被静止了一般，连呼吸时身体的起伏都让人难以注意。
　　“叶子，你就放心陪在这里吧！一切等你妈妈醒了再说，学校那边老师会帮你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老师说！”
　　“谢谢刘老师，谢谢张老师，麻烦你们了！”
　　病房不算大，挤挤满满放着三张床，另外两张是空的，叶子向外看了看，太阳已经在不经意间落到了半山腰，她小心拉起妈妈的手，手上的血管因为消瘦变得凸起，脸上更是遮不住的疲倦，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