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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杀意 ...

  •   虞向安瞳孔微缩,“你……”
      “我怎么会知道?”

      裴寅向来以纨绔之姿示人,当下即使是谈论着关于生死这种严肃的问题,身上的痞气也丝毫不减。
      他自认不是个耐心的主儿,但如今看对方那副活见了鬼的样子,他恶意心起,倒是多了几分答疑解惑的心思。

      “你们这些文官,寻根问底,口蜜腹剑,都到这个地步了竟还有心情关心这些无关小事,倒真是令本公子不齿……不过今日本公子心情好,告知你又何妨。
      父兄虽镇守南关,但谁人不知本公子自小于京中长大,混迹十余年,若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那我岂不是如你一般没用了?”
      裴寅是故意要贬低他。

      裴寅?
      虞向安终于从字里行间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他?

      虞向安本能地感觉到了来源于对方身上的杀意,退回去看着他的眼神里一片死寂,根本不像在看一个活物。

      虞向安在京为官的日子并不算好过,躲过榜下捉婿捆绑阵营的直接后果就是步履维艰,每日都不得不殚精竭虑地应付各方势力。
      京中许多事情只是略有耳闻,却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关注。

      哪怕这样,他还是一着不慎被送进了这里,半月有余,他竟然连是谁的手笔都不得而知……

      裴寅的名号,整个京都不论男女老幼都如雷贯耳,无他,忠勇之后却满身纨绔的臭习气,除了脸,身上看不出丝毫镇南王之子的样子。
      惹了别人或许还能全身而退,可若是惹了镇南王的二公子,这仇只会当场便报了。
      坊间不乏有世家公子惹裴寅不快而致遭了殃的传闻,彼时虞向安并未细听,只水过鸭背听人说了个大概便抛之脑后。

      而所有相关的记忆都在此刻有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奔腾而来,在世人眼中,就是他虞向安故意向敌人透露粮草行进路线,从而差点让西南战事陷入绝境。

      在裴寅眼里,虞向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试问谁人能不恨卖国贼,更何况这个人还险些让他折了父兄,失去倚仗。
      在这种种前提之下,虞向安做不到欺骗自己对方此番前来的目的就只是单纯地质问。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最好快些远离,但在这一方牢狱之中,他此刻怕是连一总角儿童都敌不过,遑论一个身形高大、看起来整日里捉弄人时没少练手的成年人。

      “……不是我。”
      虞向安张了张嘴,出口却只有苍白无力的几个字,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他的只言片语。

      裴寅冷哼一声,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加大,将人拉着凑近自己,虞向安被挟制着骨头生疼,又顾忌着不想进一步激怒对方,到嘴的呻吟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一片静谧里只余下气息不稳的粗喘。

      “你倒是能忍。”裴寅好整以暇地欣赏他眼中闪过的痛意,

      “我游离朝中帮派……且又是临时抽调,”虞向安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紧攥着地上杂乱干草的手用力得发白,“如何用这般能力,去通——通敌?”

      他本就体力不支,脏污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激动的痕迹,最后一句话语气却急得差点破了音。
       “哟,那可说不好。”裴寅自然没有错过对方转瞬即逝的晦涩眼神,他顺着斜睨了眼,知道虞向安在避免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收回视线,他嗤笑一声,将死之人,顾全他点脸面,并不是一件难事。
      低着头的守卫只感觉浑身一凉,如同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四下找寻,却没有更多的线索,冷意也只是转瞬即逝。
      没等他感到奇怪,那位爷继而再次开口。

      “毕竟……大树盘根错节,其中利息牵扯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倒是你,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人,才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那你呢?咳咳……你父兄镇守南境,陛下却投鼠忌器,在那样的局势下,铤而走险将还是总角孩童的你留下,让你寄人篱下十余年,这样想,似乎裴二公子你才更有通敌叛国的可能性。”
      虞向安反唇相讥,却恰巧触了逆鳞。

      那守卫一回事还没理清楚,紧接着又被这人的大胆给震撼到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被严刑拷打无数遍都只会说“冤枉”二字的人,怎么忽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还不要命地反驳镇南王家那位二世祖……

      虞向安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期间喉咙刺痒到一度想要停下来,他硬是咬着牙说完了。
      喉咙腥甜,温热的液体不断上涌,冲得虞向安忍不住“哇——”地吐了出来。

      耳朵嗡嗡直响,忽远忽近的惊呼伴随着眼前一黑,迟钝的大脑才接受到痛觉的信号。
      疼,疼极了——
      不知道裴寅用了什么东西,打到身上先是不可忽视的冷,进而是如同被倒刺捥进皮下再连着血肉带出的剧痛。

      虞向安发着抖,眼前虚虚实实,总也看不真切,随着双手无力地松开,从手心脱落的干草上赫然沾染着新鲜血迹。

      “二公子,这……”
      狱卒接到的命令是不论发生什么都无需过问,但等真的亲眼目睹之时,他还是被面前的场景震得心惊。
      裴寅这几鞭子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不仅宣告着生命的流逝,更激发了某些隐藏许久的嗜血因子。

      他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分视,但狱卒知道自己这是撞到老虎眼皮子底下了。
      果然只听那人幽幽开口,声音不冷不热的,却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裴寅轻轻抚过刚淬的血的鞭身,细致地将其盘起,态度珍视,“想求情?还是说,你也想试试这紫云鞭的威力?”

      “不……二公子误、误会了……”
      狱卒下意识后退一步,被他的话吓得连连摇头,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面前的人像是这时才注意到他,回头看着他惶恐不安的模样,又嗤笑着转过去,“逗你玩的,不为难闲杂人,我只要他死。”
      随着裴寅话音落下,狱卒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蓄力,只待打出最后一击。

      看狱卒的反应觉得有趣,裴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卸了些力,信步朝地上那人走近,他单膝蹲下,全然没了方才嫌弃脏污的劲头。
      空着的另一只手上前拍了拍虞向安的一侧脸颊,他戏谑开口:“万般蝼蚁死生皆在我一念之间,想来也是有些无趣,这样吧,你起来跪下给本公子磕个头认错,本公子还能考虑考虑放过你。”

      裴寅不过心血来潮,待看到一直低头的那人忽然不可置信抬起头的瞬间,他不由得笑意加大,连和对方的距离也不自觉拉近了。
      只要他跪下,不,甚至只是开口求饶,都说明对方的意志已经开始被消磨,这时候再动手——

      思绪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打断,有些温热的触感让裴寅有片刻的愣神,随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虞向安没有把握能对他做些什么,到底在朝几载,裴寅话一出口,他便知晓对方的用意。
      郁结于胸之际只好做戏让对方放松警惕。

      对方满脸鲜红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虞向安快意地笑了起来,即使牵动了伤口也不愿停下,最后竟是差点背过气去。
      裴寅伸手摸了一把脸上还尚带余温的鲜血,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找死!”

      裴寅在手上运了十足的内力,在他人眼中或许只是花拳绣腿的装饰,但裴寅自知,这一鞭下去,是真真正正要将已经气若游丝的人震碎五脏六腑而死。
      与其说是了结,倒不如说说是单方面的泄愤更为妥帖。
      “下辈子投胎,还是长点心眼好。”

      *
      中堂明亮,章启独坐于“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品茗,香炉余烟袅袅,四下炭火正旺,生出的暖意催人酣睡。
      “大人——”有人自外间高声大喊,屋中人眼睛猝然睁开,眼神清明,哪有一丝困倦之意?

      “遇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章启将门拉开,与迎面而来的守卫撞个正着。
      守卫气喘吁吁,受到斥责也来不及解释,手指哆哆嗦嗦地朝外指去,“世子、世——”

      “哎哟——”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被抛了进来,随着重物落地的一声闷响,二人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着大理寺狱守卫官服的人。

      同僚被人就这么随意地扔了进来,那守卫惊得拔刀护在章启身前。
      “废物!”章启只看了一眼地上翻滚的部下便收回了眼神,但他很快又收敛了异色,脸上恰到好处的笑意开始浮现。

      “今儿这天寒地冻的,世子爷冒着风雪到此,明日若是因此染上风寒,那可就是下官的不是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似关心,亦像嘲讽。

      裴子骁睨了他一眼,没接招。
      “阿寅在哪?”
      方才刚从宫里出来便听人来报,说阿寅进了大理寺狱,而行馆中存放的紫云鞭也不知所踪。
      裴寅向来不爱隐藏,如此一来,他要做什么,不言自明。

      没得到回应,章启也不恼,只是悄无声息后退半步,单手紧握住刀柄,“世子爷开玩笑了,下官一直在堂中,哪儿有……”
      “你想清楚,是说,还是不说?”话音未落,只觉得脖子一凉,对方冷冰冰的问话跟着砸下来。
      转眼利刃架在了致命处,而他竟连对方是如何出招的都没有看清楚……

      挣扎无益,章启也没有继续装傻,按在武器上的手骤然松开,他叹了口气,道:“在囚室里。”

      “带路”,裴子骁不容拒绝”的声音再次响起。

      *
      “你骨头还真是硬!”
      裴寅感慨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半分欣赏的意思。

      虞向安知道这一遭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索性也不再挣扎。
      但心里的恨意和不甘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耕耘数年,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更有甚者,如今他还要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纨绔子弟手里……

      虞向安一介书生,只在闲暇时听人谈论过话本里武功高强者一击致死的情节。
      当时只觉得是夸张,当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痛楚袭来,才知道濒死有多难熬。

      趴在地上的人已经毫无生气,而施暴者似乎还没有停手的打算,他早被血色逼红了眼。

      狱卒看的心惊,两股战战跌坐在地,不过片刻又迅速爬起来,哆哆嗦嗦地向外跑去。
      即使见过无数刑讯逼供和严刑拷打,他都没有此刻这般恐惧过,这个纨绔手里没个轻重,他是招招都往人命门上打!

      狱卒惊慌失措,迎面却撞上不速之客,不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被撞倒在地。
      一人径直略过他向里奔去,走过时带起一阵风,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也让理智回笼些许。

      虽然害怕那位发疯的,但其他人妄想创狱也是绝不可能的,当下他便一手指着那人的方向,气急败坏道:
      “你没长眼啊?大人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大人?”

      眼见喝止不住对方,狱卒便将矛头对准与之一起进来的人身上,一回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章启面色铁青,不声不响地跟在一人身后,那人身着浅蓝色外袍,同色发簪将青丝高高挽起,右手握着折扇柄,另一头轻轻置于左手手心。
      单看外表,端的是光风霁月,竟不知京中有哪位公子哥,有这般大的面子让他们大人亲自带路……

      兀自思索之际,目光不自觉下移,视线猛然定格在对方腰间的玉佩上。
      狱卒心头一跳,扑通一声跪下,“卑职……参见世子殿下……”

      本朝有律,麒麟玉佩是当朝世子需随身佩戴之物,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对君主臣服的表现。
      到了如今,藩王不过三位,而有世子的只有两位,一位他认识,这另一位,不出意外便是西南王世子——陆登阁。

      “阿寅!”
      裴子骁匆匆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为了阻止裴寅继续,情急之下只好将袖中暗器弹出。

      所幸裴寅注意力全在那看起来全无生机的人身上,一时不察被点中穴道,手臂发麻,手中的紫云鞭也失了倚仗应声落地。

      “阿寅说好等我回去吃饭,怎的跑到这里来了?”裴子骁安抚性地揉了揉幼弟的手腕,继而像是才发现还有人一般,视线迅速扫过那认不清的身影后又停留在裴寅身上,“这是?”
      “虞向安,差点害死兄长与父亲的叛臣。”裴寅冷笑一声,却还是乖乖答道。

      想了想,似是忆起什么,他有些不忿地补充:“亦是当年安氏余孽!今日阿寅便是来替父亲出口恶气的。”

      裴子骁眸色微动,忽然转身,对不得已又跟进来的狱卒抬了抬下巴,“去看看还有没有气。”
      狱卒自是百般不愿,但在场的爷他一位也惹不起,只好忍着恐惧慢慢上前。

      和陆登阁交换了眼神,裴子骁收回视线,专注地等着回信。

      狱卒几番挣扎,最终心一横,闭着眼睛伸手探了那人的鼻息。
      片刻后惊叫声响彻囚牢,狱卒再次狼狈跌坐在地,他手脚并用地往后退,良久才语无伦次地开口:“死、死……死了……他死了!”

      众人被吵得耳朵生疼,不由得皱起眉头,一直位于最后的陆登阁这时却忽然上前。
      裴寅下意识想拦下,却被身旁的裴子骁制止。他眼神询问,对方却轻轻摇了摇头。

      陆登阁探过鼻息,又双指在脖领出探查许久,最后起身,对着众人道:“还有一口气,能不能活就看太医院那帮人够不够本事了。”

      “死了?”裴子骁重复着,不断咂摸这两个字,他矮身拾起地上浸了血沾了尘的紫云鞭,用来擦拭的手帕很快变得脏污不堪,他不甚在意地将之丢弃一方。
      “诬陷本世子幼弟杀人,这可不是个小的罪名啊。”
      裴子骁温声开口,手中的紫云鞭却已经在瞬息间又染了血迹。

      角落处,见势不妙想要逃跑的狱卒已经软绵绵地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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