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青贮花香》阿青uu

38、第三十八章

　　我虽然是帝王之身，依旧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若无亲信在身侧，若无鹰部护卫京城，或者说，若无鹰部威慑京城，我这位子早就坐不稳了，人人皆可起而胁之。朝堂并非无人，只是他们不愿相信一个野种，不愿将身家性命轻易放在棋盘之上博弈一二。我一个人面对朝堂之中的诡谲，还要防着每时每刻都存在着的刺杀，亲情不可信，君臣不可信，弄到最后，一个无辜女子都不能轻易相信。
　　我夺了姜娆辛辛苦苦得来的官位，让她弃了一身才华，掩去锋芒，到慕容瑾身边，成为我的一颗棋，一颗埋在慕容瑾身旁的暗棋。就算我毁了她的容貌，让慕容瑾相信姜娆，也让她时刻谨记，她到底是谁的人，但至少，她可以活下来，她会痛斥我贬低女子，会不屑我的卑劣行径，就算日后会反水，总归，她可以活下来，我在满地荆棘中能将一个必死的女子救下，也算是积了一个功德。
　　我不想她成为人臣们手下的玩物，亦不想她出师未捷身先死，她不必勇敢到替天下女子发声，她的身世决定了她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姜娆，我期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期望你能好好活着，就当做给我一个念想，让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
　　转头，望着眼前的琼楼玉宇，竟觉得刺眼，经刚才的一遭，我倒也不愿再回去，驾了马，便出了宫。谁愿意来刺杀我也好，想来我跟前恶心我一顿也罢，这个大荣缺了我照样运作，上有慕容瑾堪当帝王，下有朝臣各怀己见，也真不知道当初老皇帝是怎么着了，想将我这么一块烂泥给扶上墙。摇摇头，没有用的。
　　任马往哪去，我已然毫不在意。
　　见眼前热闹的乐坊，倒也止住了我的步子。下了马，随意交给小厮，便上了楼，随意寻了间包厢就坐，便开始聆听台上悠扬的琴声。唤了小二，上了壶酒，喝的倒也尽兴。酒过三巡，便听见有人敲门，正疑惑来者何人，门便被推开了。
　　眼见是一抱着琴的公子，许是刚才在台子上奏乐的吧。
　　免了他的礼，示意他就坐。拾起一个空酒杯，便作势要往里面倒酒，他却伸出手挡住了杯口，轻轻一笑，说道，“这位公子，明知山有虎，为何还偏要往虎山行啊？”
　　兴许是醉了，我看不太清他的模样，听见他说的，才觉得自己当真背时。笑了笑，将酒壶往回收了几分，给自己的酒杯满上。
　　“你又怎知我不是狮王？”
　　“年纪轻轻有想法是对的，但万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
　　“这京城之中，谁不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又如何能够幸免。”
　　他抬手按住了我的酒杯，在我逐渐不耐烦之时，他才缓缓开口道，“退位让贤，逃得远远的，自然可以避免。”
　　好好好，随便一个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暗器从袖中甩出，将他的琴给击碎，琴弦四散，反弹到男子手上，倒也划出一道血迹，醒目非常。
　　他也不恼，只是张口问道，“你不知道这酒里有毒吗？还是说，你知道，不在意罢了。”罢，起身抚了抚袖子，转身离去，“年轻气盛固好，但若有朝一日，举目无亲，无人庇护，又当何解？”
　　“白岫，当世五贤，多少帝王光顾，你全都拒之门外，如今，我何德何能得你指点?”
　　我起了身，恭敬鞠了一礼，是为当世贤能，亦为长幼之分。他笑了一笑，随意挥了挥手，“你这等庸才，我许久未曾见过了，就当玩乐......”
　　“晏禧唤你来的？”
　　“是也不是。”
　　“可不巧，你口里的庸才是他亲手教授出来的。”
　　“那我倒要看看，我与他，谁更胜一分。”
　　罢，甩袖离去。留我一人在包厢里，望着酒壶。不禁自嘲一二，白岫是慕容瑾的先生，他与晏禧的对弈，便是我与慕容瑾的对弈，更是帝王之位的对弈，这一次，才真真是将我和慕容瑾逼上了对立面。这世间人，就喜欢看手足相残的场景，换哪一朝哪一代都不例外。我未必满盘皆输，也无法招招有应。
　　将将出了乐坊，夏日里的风才将我的满身酒气吹出去不过几里远，怕是不远处的爬山虎都还没有闻见味，我便见到了一身常服的慕容瑾，他手里牵着我的马，温柔似的望着我，许是在风里等了许久，脸色都见白了。
　　“阿姐见到先生了？”疑问又似肯定，他牵着马，走到我跟前，迟疑地伸出手，见我不躲，便握住了我的手。我无法挣脱开，亦不想挣脱开。
　　他在深宫多年，兴许是渴望亲情的吧，而我又独自一人，无依无靠，在此刻，也希望能有人给我个支撑，就顺了他的意。他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握着我，慢慢踏上了回宫的路。
　　“阿姐，你可有喜欢的人？”
　　沉默，我不敢应。
　　“阿姐，我听你的，留在京城，放过姜娆，那你也听我一回，日日服用砒霜，好不好？”
　　闻言，无力的笑了笑，“阿瑾，这些伎俩上不得台面......”
　　“我只是想知道阿姐身上藏了多少秘密而已。”他顿住了，不再握着我，抬手替我将碎发拢到脑后，对着我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走去。“我见过你习武，读书，别的倒还真的不了解。阿姐不愿对阿瑾敞开心怀，那阿瑾只能一点点儿去试，若是哪一天踩到阿姐的痛处，还望见谅。”
　　“慕容瑾，总有些东西你不能去碰。”
　　“阿姐指的是皇位，还是左相的性命？”
　　“威胁我，这一招，确实管用。砒霜我要服用到几时？”
　　“不久，各国来访之日即可，阿姐可不要偷工减料，少食了。”
　　死崽子，和谁学的一手下作，卑鄙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