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
-
一道黑色的影子划过弯弯绕绕的山路,与来时路背道而驰,径直驶向山腰处的村子里。
“苏哥,网络上一直流传你从不对圈内女艺人们动恻隐之心,可你刚才把离终点最近的位置留让给了徐向欣,其实你还是会怜香惜玉的吧。”
车行驶一段距离后,作为苏京辞这边的跟拍导演,周栏小心翼翼地在摄像头的画外引起了话题,话音落后,车内陷入了一阵短暂诡异的沉默。
缩在后面,已经开始晕车反应的楚式微,勉强着抬起晕乎乎的头看向后视镜。
她和苏京辞坐在车最后面一排,摄像机位置在副驾驶,而周栏在苏京辞的前一排,隔着过道,坐在暮故右手边的位置。
上车前,嘈杂的现场挪移中,楚式微见缝插针,趁别人不注意说了相同的话,暮故是怎么回应的呢。
“微微啊,你这就不懂了,观众就喜欢看新手被折磨,被虐的灰头土脸,披荆斩棘一路成长才会取悦他们。而相反的,开局像是得了天选剧本,一路通畅大开金手指的外挂模式情节,会引起观众的逆反心理,他们不会买单,并且有理由怀疑是我们买通了节目组,进行暗箱操作,给我们开绿灯。你也不想我这头一遭参加个真人秀节目就被骂上热度榜的榜首吧。”
暮故抬臂,伸出食指在楚式微眼前略晃了晃,煞有介事地边摇摇头,边“啧啧”道。
“倒也是,我就不喜欢天选之子,拥有像小蜗牛一样努力向上爬的精神的人更符合我的感观。”楚式微的思维方式本就很简单,暮故随口胡诌,她被带跑偏,也就信了。
“你说算就算吧。”镜头里,暮故的视线由看向窗外转移到周栏精神奕奕一脸吃瓜相的脸上,“不过,我仍然坚信,能参加这么有意义的节目的嘉宾们,无论男女,想必都是做了十足充分的准备,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障碍,在节目开始就产生退怯之意。更何况,是我主动请求跟她交换的。”
暮故信口开河,面不改色。
楚式微:?(我的未来大影帝,您这番话貌似和刚刚跟我讲的有一巴掌那么大的出入诶?)
后视镜里戴口罩的苏京辞抬眸扫了眼暮故,车前她和楚式微自以为窃窃私语只有双方领悟的对话好巧不巧地飘进他耳朵里。
苏京辞经历过的人和事,比暮故这二十年来读来的故事还多,明显听出了暮故心怀鬼胎在东拉西扯打太极呢,他双臂环抱于胸前,好整似暇地盯着暮故胡诌。
方才他就不信。
现在听她更是编的离谱。
周栏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惊奇地笑笑:“对啊,苏哥跟向欣同组拍过戏,自然跟她比较熟络些,照顾照顾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是著名的辣手摧花也折草的黄问导演的戏,是刚杀青吧,两个人在剧里也是互相照顾的关系吗?”
这个人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呢。
暮故为了维护苏京辞在镜头里的美好形象,竭力忍住,不翻白眼。
“其实,我就是在剧组待久了,成天背朝黄土面朝天,很久没亲近绿色的大自然,想爬山,所以才和徐向欣换了位置。至于剧的内容嘛,这可不方便过多透露了,感兴趣的话,记得剧播时候多多关注啊。”
这句话,暮故朝着镜头说的。话毕还灵动地眨眨眼示意,故作神秘,没给周栏一丁点儿再见缝插针的可乘之机。
她半路附身,哪儿知道苏京辞拍了什么鬼内容的戏,但逻辑上严丝合缝。
暮故收回视线,余光撇见了后视镜里有人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在打量她,不用细想也品出了那人是苏京辞。
这车上没第二个人会用那种带着玩味,掺着戏谑,夹杂探究的眼神看她。
暮故再次将头转向车窗,规避掉所有探寻的目光闭了眼,摆明了谁也不想理。
见暮故状似假寐,明显的拒绝套话姿态,周栏跟前方摄影师打了个停拍的手势后,悻悻地将身子缩回座椅里,稳稳当当坐正,不再多言生怕惹人不快,被抛出车窗外,丢进山里。
这厢是话三分多,娄然那边车内的气氛明显更活跃些。
跟拍导演也很好采话题,基本上都是娄然主导的,他惯会逗的媒体人开心,导演顺着话茬,也简单问了娄然接下来一些动向,比如有没有新的作品将和大家见面,演唱会有没有定下来之类。
总体的画风和谐风趣,充满了生机勃勃。
盘山路经过几道弯之后,转到了一个岔路口,往斜西北方向而去就是平坦的路通往半山腰的村庄,路边有节目组的指示标,靠近村口里面有几辆车停在那。
飞驰而过的一刹,暮故一眼认出了其中一辆是娄然的车子,好像是几个司机在和什么人交涉,附近没有娄然的身影,也没有节目组其他的人。
大概,娄然已经开始行动了。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暮故这边还要再往里面行驶一段路,穿过整个村子,到达最边缘。
“苏哥,真的不能再坐车了,短时间内绕了两遍山路,遭不住啊。”
下车的时候,楚式微面色如白蜡,灵魂出窍似的,从车上飘下来,还差点一个趔趄跪地上。幸好苏京辞眼疾手快,关车门的一刹从旁上前一步捞住了她。
暮故看着双手撑膝的楚式微,有些于心不忍,心里估摸着下次可不能如此草率,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脑子一发热就不管不顾其他人的感受。
其实,暮故本来也是晕车体质,没成想苏京辞常年拍戏也算半个练家子,身体状态出奇的好,绕了几十圈竟也没有丝毫的不适。
她转头看了眼同样面色惨淡的苏京辞。
(兄弟,对不住啊。)
摘了口罩正透气的苏京辞冷眼回视:……
暮故抱歉地尬笑,想起车上有水,快速又回身拉开车门,拿了两瓶水,一瓶丢给了苏京辞,另一瓶递向了楚式微。
“微微啊,我一想到可以爬山,就心潮澎湃,一时之间欠考虑。你放心,接下来几个小时我们爬上去,坚决不坐车,你有大把的时间缓缓。”暮故附在楚式微耳旁说道,顺便还拍拍她的肩,以示坚定。
楚式微接过暮故递过来的矿泉水,灌了两大口,狠狠抹了把嘴角,懵懵懂懂:“苏哥,那谢谢您嘞。”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她又说不出。
为了娄然,暮故是又搭人情又遭白眼,还要应付那个随时有可能冒出话题的周栏,牺牲可真够大的。
“你好,请问是苏京辞先生吗?”
暮故回头,旁边的摄影师让出一个身位,她看见一个背包客走过来。那人一身黑色运动服,踏一双舒适的运动鞋,脸上蒙着一条藏青色布巾,带着遮阳帽,手持一根登山杖。
节目组给安排的神秘人。
“您好,我是苏京辞。您是那位神秘人?”暮故直直走过去,伸手礼貌问好。
来人回握住暮故的手,“是的,我是受邀来辅助你。”
二人的手一触即分。
“请问您贵姓?”
“我叫曲枫笙,您叫我小曲好了。”
“小曲,瞧您这一身装扮很是专业,平时经常登山吗?”
曲枫笙点点头,肯定道:“对,从去年开始的,已经列入我的兴趣爱好。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为保护大自然尽一分力。”
“冒昧问一下,因为您说是从去年才开始的,那您怎么突然会萌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又是怎么把它转变成兴趣的?”暮故对眼前这个充满力量的姑娘产生了一丝丝好奇心。
曲枫笙摘下面罩巾悬在脖颈处,讲述她的人生经历,“是这样,我之前在工厂做工,总是三班倒,身体熬的一直很弱,还特别爱生病,仅仅小感冒也要拖上个十天八天才会好。后来去医院咨询了医生,建议我多做运动。像健身房那种地方,我消费不起,城市里呢车水马龙的,空气质量也很一般。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看到了有人组织爬山,跟着报了名,自从那一次之后,隔几天我感觉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虽然爬山的过程比较艰辛和累,但后劲儿十足。之后我就换了份不用上夜班的工作,也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养身体。”
暮故感慨,“所以说,生命在于运动,而且还是要有质量的动。爬山的过程虽然难在坚持,但是身体机能接收到良好的信号刷新了循环,体质才会一点点变好,这也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去消化。”
“是的,痛并快乐着。”曲枫笙笑笑。
“想来也很奇妙,我们把负能量散发给大自然,它却回馈给我们绿色正能量。”
“或许这就是自然的魅力,它是无私的。”
暮故顿了顿,沉声道:“大自然既无私,也是珍贵的。它被动地成为人类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朋友,如果有一天,人类破开它遍体鳞伤的’身’后,击溃它的’心’,毁灭性的伤害使不可再生的它终将离开我们。到那时,人们终将会为自己的自私付出沉痛代价。即便是按照能量守恒来讲,我们也不能一味只索取不付出,那样迟早会耗尽自然资源,终有一日会将人类留有不可磨灭的印记重新烙回来。”
现场一片静默。
这个季节的山中雨少光照足,却因了大片的树林遮荫蔽日而体感清爽,风过树梢吹动枝桠上的叶片毫无章法欢快地舞蹈,煽撩起树下每一个人心中的悸动。
苏京辞凝视眼中的“自己”,“他”站在半包围圈的中心点,接收众人的审视,脱口而出的话不假思索,音色沉稳不虚浮,声调不装腔作势不够惊扰枝头栖息的鸟类,却充分落入所有人的心里。
没经过特殊的培训,镜头面前不卑不亢,思路清晰可辨,当代大学生进化到如此高阶了?
“您说的没错,这也是我今年开始有所感悟。”曲枫笙接着说道:“我发现会有人在游玩的旅途中减少自己负荷同时,给环境带去了压力。所以,才会想到要在登山的同时去清理一部分垃圾,减少带给大自然的负担,这么做不是标榜我是怎样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全是为了自己,我也会力所能及的做下去。”
“小曲是心中有大爱的人,您的觉悟很高呀,给您点个赞。也希望通过我们的节目,能有更多的人会提高环保意识,做到养成随手带走垃圾的好习惯。让我们的眼睛和镜头所到之处皆是最美的风景。”暮故歪了下头示意,“说多不如多做,那我们开始行动吧!”
“好,您跟我来,我知道一条路可以快速绕过村子,到达登山口那边。”
暮故伸出手作出“请”的姿势,“那就麻烦您带路了。”
娄然那一组的车准确无误地停在了村口节目组提前设置好的定点,离登山路入口很近,这里有条通往山上的石阶,未通盘山路和高速之前,是老一辈上下山的必经之路,后来经开发加固,也供游客们和登山爱好者而用。
所有人带好装备下车后开始徒步。
娄然迅速进入状态,摄影师刚给机器开机调整好画面后扛肩上,镜头里就出现了他窜到垃圾箱旁,用手套搂了一把厨余垃圾,犹豫再三后丢回了垃圾桶。
其他人还诧异他的举动,娄然面对镜头笑着解释。
“节目组的规则是不能翻垃圾箱,但没说不可以捡落在箱外面的。”娄然指向旁边的垃圾桶,“不过,这里还有富余空间,咱不能为了任务而做事,违背了我们节目的宗旨。”
说完,娄然继续扫视四周朝前快步行进,摄影师紧跟着,镜头外呼呼啦啦的十几号人也小步快速地紧随其后。
现代人的观念和素质比照十年前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即便是小山村里的砂石路两旁也干净了戏多,除了偶有的果皮散落,大体上一眼望去,没有随处可见垃圾的现象。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事先清理过。
“再这样下去,我估计得到村民家里去讨要生活垃圾了。”娄然心态倒是好,装垃圾的袋子里空空的,还不忘和镜头互动打趣。
“娄老师一直在做公益了,给垃圾都归位到它们该去的地方,都没顾虑自己的任务。”
“我是想着待会儿爬山也不轻松,现在搜集多了,也未必带得上去,得不偿失。”娄然自我安慰。
“话说,娄老师,咱们怎么不直接爬山呢?我们下车的地方离上山入口最近。是不是在等什么人?”王究在镜头外暗示意有所指。
娄然自然心领神会,明白这位跟拍导演的意图,在制造节目后期看点呢。
“被发现了,哈哈,我是想给苏哥上点难度。本打算给村子里的垃圾都搜刮干净,等他到了之后,在这里打转白忙活。”娄然顺着王究的话茬而上。
娄然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我们快撤离,别被抓到了。”
他故意缩了缩脖子,表现的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怕被家长抓现行。
村子虽然不大,房屋分为坡上坡下错落有致,却有些绕。
娄然是个路痴,好在节目组考虑时间问题,在他第四次路过相同的人家时,偷偷提醒了他。
耽搁了一点点时间后,总算是跑到了登山入口。
往上走了十几级台阶后,娄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了石阶外一旁的坡上有反光的东西。
“那好像有个玻璃瓶还是什么的,我去捡回来。”
说罢,娄然身手也是利索,直接跳跃飞奔到斜坡上,后面的摄像跑在石阶的阶梯上跟都跟不上,王究担心他的安全,急忙出声提醒:“哎!娄老师,当心脚下,别摔着。”
娄然到底是年轻训练有素,灵巧顺利拿到了那个脏物,是一个空易拉罐。
他举起手中的空罐招摇,“抓到了!”
张泽和王究等人松了口气,在石阶上伸出手臂等着娄然过来,准备接他。
意外恰巧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雨后的泥土泥泞且湿滑,娄然即将迈向台阶时,鞋底踩到了一株野草,一个打滑没踩实,整个人翻身滚下山体。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王究惊呼:“娄然!”
他顺手推了身旁的张泽一把,“快跑下去接人!”
然而他们跑得再快也禁不住人滚动的速度。
山脚的地面是石板,不是有一定弹性的泥土,若是人脑袋撞上去会出大事。
摄像也放下了机器,跟在后面往下跑。
突然,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众人眼力不及,那身形直冲上山体扑向滚落的人身上。
在重力的压制下,滚落的速度慢了下来,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体最终堪堪地在石板地面前停下。
“苏京辞!”
王究惊魂未定,豆大的冷汗顺着两腮没入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