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命》长安有余

92、相见，麻烦，

　　“怎么还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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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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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丫头快醒醒！”
　　巫轻云实在太累了。她好容易能闭眼睡个安稳觉，可谁知总有一个陌生……不对，好像又挺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叨聒噪。
　　“你快点醒过来吧！”
　　好吵啊~
　　当巫轻云缓缓睁开眼，还有些迷糊的时候，那声音突然高声道，“啊！丫头你终于醒了！”
　　“嘶~”巫轻云捂住脑袋哀嚎了一声，好悬没再晕过去，“扶桑你小点声！我脑袋都快炸了！”
　　等她好不容易彻底清醒了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向地面上传出信叶。她们闹这一场，怕是无上那边该草木皆兵了。
　　巫轻云轻轻一吹，绿色的小叶子就像是有了意识一样，从巫轻云的掌心一骨碌地爬上了她的肩头，一弯“腰”，乖巧地在她的脸上轻轻贴了贴，这才蹦跶着欢快的节奏，往上空飘去。
　　“丫头啊~”这时，被巫轻云凶了一句就没敢再说话的扶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那扶桑树影……”
　　“扶桑，你声音怎么变了?”
　　巫轻云终于反应过来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了！她就说那声音怎么既陌生又熟悉呢！敢情是……
　　“你声音都不老了！”巫轻云惊奇道。
　　扶桑：……“我本来就不老！”
　　他可是神树！天生地养的神树诶！
　　区区两万年的时光而已，若用人族的年纪来算得话，他还是个小年轻好不好！
　　扶桑嚷嚷道：“要不是为了封印丹亓，我才不会损耗到这一步呢！”
　　巫轻云又一次捂住脑袋：“好好好！你最年轻、你最年轻！我知道了还不行嘛！”
　　等扶桑好不容易被安抚了下来，他才又有了心情问想问的事：“我看见你的树影了。是初代扶桑，对不对？”
　　可惜那时情况危机，他却没能细细看个清楚。
　　“是他。”巫轻云肯定道。
　　本来，她也没打算瞒着他：“我这次来峪山，本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前段时间，我又去了一次巫族遗地。在那里，我遇见了堕入邪道的三代扶桑。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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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巫轻云将所有事全然告知扶桑后，许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巫轻云知道，他大概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好好消化这些消息吧。
　　“他……是彻底消散了吗？”
　　这是扶桑沉默了很久之后，问得第一句话。
　　巫轻云微微颔首：“嗯，彻底消散了。”
　　然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扶桑。”巫轻云低声唤道。
　　她实在习惯不了扶桑这副落寞的样子。在她眼中，扶桑一直是即便在面对鬼王破封，面对数万年寂寞、甚至是望不到尽头的、一成不变的孤勇命运时，都会仍旧保持着明朗的性格，爱说、爱聊，有些小小的骄傲，和大大的勇气。
　　他已经很孤独了，不能再给他添上伤感了。
　　巫轻云想都没想，便问道：“你想见见他吗？我可以让你见到他。”
　　“什……么？”扶桑似乎怔愣了下，随即惊道，“你能让我见他？”
　　巫轻云重重点点：“能！”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扶桑接下来的话。
　　“他都消散了，你怎么能找回他呢？”他有些担忧地问道，“会不会对你不好啊？”
　　“不会。”巫轻云心下一暖，她没想到，他竟然在此刻都还想着她。
　　所以，她更要在事先同他说清楚，以免事后，他更加失落。
　　巫轻云柔声解释道：“你也看到了，那日我身后出现的树影，便是初代扶桑的影子。”
　　“我得了他的传承，炼化了他留世的最后一丝意识。我召唤出的树影，是有他的气息的。”
　　“可是扶桑……那也只是有气息而已。”巫轻云稍缓了缓，这才轻声道，“可他毕竟是初代的意识，样子也和主体没什么区别。你……想仔细瞧瞧吗？”
　　此时此刻，她与扶桑的相处似乎彻底换了位置一般，从前，扶桑“丫头、丫头”的喊着，操着一口苍老的声音，完全是以长辈的姿态。而现在……巫轻云静静地等待着扶桑的回答。
　　现在的他们，平等、亲近、会为对方担忧，会为对方考虑。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他们之间的信任，必然是绝对的。
　　这便是，互为半身了。
　　“轻云。”扶桑开口道，“让我见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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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盛的树冠雄伟浑厚，翠郁的色泽在巫轻云的身后如云般舒展开放。
　　十日耀目，生机灼华。
　　巨大的树影庄重而热烈，那是，初代扶桑的模样。
　　巫轻云缓缓地抬起右手，一根细长的、布满着小小“胡须”的根系，伶俐地自她身后探出了头。
　　嗯，没有敌人。
　　它轻巧地从巫轻云的肩头跳起，顺着柔软的外衫悠悠滑过，最后，悬空落在了巫轻云的手背上方，用它细细的根尖，轻轻地一戳……就好像在低声催促。
　　巫轻云淡笑道：“别急。”
　　她缓步走到了封印边，只见那暴躁的鬼王一边嚎叫，一边挣扎个不停，被捆成一团地丢在了树下，而头顶上那正遮蔽着他的，便是一棵同样恢弘而富有生机的巨树，已屹立在那里数万年之久。
　　不同的是，这棵扶桑，没有耀日。
　　“扶桑，他在这里。”
　　巫轻云将右手慢慢向前移动，当指尖轻触到牢固的封印时，她停下了动作。而那来自初代树影的根系，便随着她，一起停在了封印之外。
　　它的根尖，也恰好同封印相触。
　　她们都在等，等封印里的回应。
　　一根同样细长的根系，从封印的里面，从黑、绿交缠的土地里，钻出了身体。
　　巫轻云眼瞅着它扭扭捏捏地呆在原地，一会儿挪一步，一会儿又停止不前。她轻笑道：“你再不来，我可就没力气维持他了。”
　　“来了来了！”扶桑急声道。
　　巫轻云眼瞅着封印里的扶桑树枝微微一抖，那根系便立时不再犹豫，一溜烟地便窜到了封印旁，举起自己的根尖，轻轻一戳……初代与二代的时光，终于有了第一次的相交、相抵。
　　巫轻云微微一笑，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同她一样的抬起手，同她指尖相对。
　　他和它在里，镇守封印；
　　她和它在外，驱恶逐邪。
　　或许，她们和他们，永远都只能隔着这道护佑众生的封印屏障。
　　巫轻云轻声道，“等世界秩序完整，轮回自洽的那一天。扶桑，也许我们就能真正的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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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巫轻云从地底冒出头时，等待她的，差点是一水的利剑宝器。
　　当然，是差一点。若没有她及时送上来的信叶的话。
　　“阿姑！”姜与乐着急忙慌地围着她一阵转悠，要不是在场外人多了些，这姑娘怕是要对自家阿姑“上下其手”一番了。
　　“有没有受伤？”
　　巫轻云按下她试图扒拉自己的手，安慰道：“放宽心，我一切都好。”不过丹亓那家伙，就不算太好了。
　　在她上来之前，她和扶桑又联手捆了他一便。这一回，可是初代的力量。
　　“你下去一趟，我们上面没跟着翻了天。”无上指了指洞口，问道，“里面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怪我不小心引动了剑阵。”巫轻云悄摸地朝无上使了个眼色。无上瞬间了然，不动声色替她掩饰道，“幸好你是个厉害的镇师，不然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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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麻烦了。”
　　当无上领着她们进入议事的大帐后，立刻吩咐心腹子弟守住帐门，他则和巫轻云分坐两侧，正中间摆着的，正是四域联盟为了峪山封印更加牢固，而在山周、山外，甚至是山体内侧布下得各式周密阵法。
　　紧固阵、雷杀阵、万剑阵。
　　这巫轻云第一次来到峪山议事帐篷，自然也是她首次见到四域为封印做出的努力。
　　她竟然还看见了在最危急的时刻，不得不用来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千人献祭阵法。顾名思义，便是由一千位中位修者在阵法中自燃神魂，融聚灵力，再由阵眼自爆其身，成为最后点燃灵气旋涡的引子。
　　这一份威力，足以炸平整座峪山。
　　但仅凭这些……巫轻云心下微微摇头，心下很是遗憾。
　　无上自是懂她的意思，他平静地点点头：“谁都知道这些对鬼王没用。但我们就想，哪怕能拖住他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竭尽所能，顺其自然。
　　巫轻云也是这样认为的：无论如何，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来保全族群，至于结果是幸，还是不幸，也会坦然接受。
　　当然，“结果”这二字，尚且还是后话。
　　巫轻云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封印中的情况，尽快广告四域。
　　“封印再次破损，若我没猜错的话，鬼王的这具躯壳和一魂一魄，应是感受到了同源魂魄的召唤。”
　　她讲自己的所看所思，全数告知给了无上，并且，她还将相里君清已融合了鬼王其余魂魄的事，一并联合在了一起。
　　“能召唤得了鬼王这具躯壳的，除开拥有他二魂六魄的相里君清，不做他想。”
　　她直觉此事透出一股异常的古怪，并且，十分违背常理逻辑。
　　“相里君清此人，野心大，手腕也不浅。按理说，他只需按部就班的继续做他的首领，待日久天长，他又有鬼王魂魄在手，总有能彻底代替鬼王的那一日。”
　　“可若是鬼王的躯壳现世，那他手里的魂魄必然会脱体而出，回归主体。待鬼王归位之时，他岂不是一腔谋算都落了空，白干一场？”
　　所以，这次突然的召唤，是同他的野心背道而驰的。
　　可事实又是，此事必然是二魂六魄的持有者才能做到的。
　　无上闻言亦是十分疑惑，他略想了想，提出了另一个可能：“会不会那些魂魄，在别的什么鬼……或者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