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捡好心的俄罗斯饭团》07777

5、第一夜 ｜ 火车站挟持事件（2）

　　“你…你是那个在逃的通缉犯。”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凉宫龙二，正发颤着开口，仿佛给这场闹剧配上最恰当的注脚。

　　不少人因为这句话想起这个名字和不久前发生的银行爆炸案。仿佛立刻侵染上硫磺和火药的气味，无数诧异和恐慌的视线像闪光灯一样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是谁高分贝地惊叫了一声。
　　月台上的乘客纷纷开始四下逃散，给凉宫龙二和那个被劫持的白裙少女留出一大片真空地带。

　　当然，仍有一些人站在原地不动，双目紧盯着凉宫，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是穿着制服的横滨市警。

　　因为那条上车前就编辑好的短信，我比现在在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横滨市警为什么而来···
　　但很不幸，他们现在来得不是时候，不再是助力，甚至会成为我的障碍。

　　像是发现月台上突然出现、将他和那少女团团包围的警察，凉宫面色森寒，下颌上的那块黑斑似乎都延伸出狰狞的纹路。男人怒吼道：“都别动！再动我就——”

　　“砰——”

　　“你是想准备恐吓还是撕票…”
　　我在心中吐槽，补上没说完的台词。
　　有一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

　　没有时间上演什么威胁和对峙的戏码，凉宫龙二的威胁还未说完——“砰”地一声枪响，漆黑的格｜洛克冷如流光，一缕浅灰的烟尘像是菖蒲根颤动的云雾，在枪口的边缘隐入虚空。

　　比凉宫抬枪的动作更快的，是从枪管中激射而出的子弹。

　　金属弹头快如闪电、破开“嗖嗖”的风，从远处险之又险地擦过少女的墨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斜着击中凉宫左胸心脏的位置。

　　男人的胸前霎时绽开一朵猩红血花，头顶上棒球帽应声堕地，凉宫的瞳孔骤然放大，惨白的脸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滚烫的鲜血飞溅到少女的白裙上，一路蜿蜒流淌，像是被涂抹上斑驳的色块，弥散着残酷的血肉腥气。

　　人群因为突发的意外激起一片惊呼。

　　——“都说了，我讨厌后坐力。”

　　在人群中一枪即中，我甩了甩自己发麻的虎口，毫无迟疑地收起手枪，趁乱奔出月台，不再分给倒地的凉宫一点余光。

　　“喂！你等等！”身后传来市警的呼喊声，趁着市警还在四处搜寻突如其来的冷枪，宫部脚步不停、越跑越快。

　　“没有时间和横滨市警解释了。准备还不够，必须要现在就跑。”
　　在脑海中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刹那，我仿佛达到了身随心至的玄妙状态。忽略前面乘客“你这人怎么回事”的抱怨，三两下抢步逃下站台，抬腿在喧闹的人群间灵活穿行。

　　一面奔跑，我的脑海中快速回闪过刚才射杀凉宫龙二的画面。
　　其实，硬要说的话，给我带来危机感的，并不是持械挟持的凉宫龙二；而是被他挟持的、恍若温室中不堪一折的、娇花一般的少女。

　　无论如何伪装、如何克制，人下意识的本能反应骗不了别人。在被凉宫龙二抓住肩膀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瞳中一闪而过冰冷的杀意，恍若萦绕着残酷的血肉芬芳。

　　那少女仿佛比凉宫龙二更像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身经百战的杀手。

　　刺目的折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照射进来，从远处能遥遥看见高耸入云的五栋黑色大楼，仿佛利刃刺破天幕。

　　先前气泡般的念头骤然破裂，谋略也好，圈套也罢，在看到那名少女的一刻，线索串珠成线，真相的最后一块拼图被彻底合上，闪烁刺目的白光。

　　。

　　横滨火车站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站前的红蓝警灯交替闪烁，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惊慌的人群中，一名戴单片镜、配白手套的优雅绅士却仿佛散步一般，显得不疾不徐，格外突兀，如同人群中的异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景象对于男人来说，确实算得上是小场面

　　——“芥川阁下，小银的伪装失败了，目标格外敏锐，好像提前发现了我们的追踪。”

　　男人理了理浅咖色的长围巾，盯着女人匆忙穿行的身影，按下接听键，沉声道。

　　。

　　“该死的雨，偏偏到了车站就停了。”
　　小林是一名普通上班族，因为出差的公务，即将坐上通往东京的新干线。
　　这本该是让她在堆积如山的工作久违地透口气的安排。
　　如果没有和她那个该死的秃子上司一起的话。

　　被雨水沾湿的单薄衣物黏连在身上的感觉十分难受。女洗手间前排队的人群像是开盒的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动着。
　　排了很久才进门，让小林本就不耐烦的心情无形中又生出几分躁郁。

　　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水不仅让她早上艰难地爬起来画得妆容彻底花掉，也让夏季本就单薄的衣物显得更加轻薄，几乎完全贴合身体的曲线。一想到那个秃子上司的目光像是粘稠的胶质一样在她的胸部流淌，小林就恶心得想吐。

　　“滴答、滴答…”
　　洗手间里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通话的交谈声、从天花板上投映下来的、昏暗的光线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一起。沉浸在思绪间，小林似乎又听到了雨珠湿淋淋地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她没太在意，只当是哪里在漏雨。

　　对着水雾模糊的镜子，小林在嘴唇上重新涂满口红，银色的口红管在灯光下发亮，与正红色相互交织，像是利刃与鲜血的搭配。仿佛在混沌的镜面世界里，那是什么化学阉割的利器。
　　当然，这一切是仅仅存在于幻想中的场景。
　　现实是她要用仰慕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对着那个头脑空空的秃子上司，听他大谈特谈一些老生常谈的大道理，并且适时地发出惊叹，“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化了妆的花瓶。

　　小林想到接下来会上演的场景，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她发现镜子中左右颠倒的世界里，洗手间里人头开始攒动，扭曲成蒙克的油画布上怪异的笔触。

　　“有枪击——”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于是那些弯弯曲曲的笔触在时间的黑洞里开始相互错位、晕染成奇形怪状的模样。
　　跟随着从众的本能，小林也跟着一同奔跑，突然，滴滴答答的水声再次响起她的耳畔。
　　倒不如说…那阵阴湿的水声，好像从始至终都没停过。

　　按理说在疲于奔命时，这点微小的细节应该被肾上腺素支配的大脑彻底忽略。那阵滴水的声音却偏偏见缝插针地钻进她的脑海中，挑动着小林的神经。

　　一个事实被发现、被放大，游鱼一般摆着尾巴游动到前额叶。

　　那阵滴水的声音，好像频次不对···
　　似乎···响得过于频繁了。
　　那真的是水声吗…

　　于是在慌乱中，脚步迟疑地倒转，小林循着逐渐放大的声音一步步找到最终的声源——

　　——一个洗手间的水箱？

　　小林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她还是犹豫着掀开了水箱的盖子。

　　“这是什么——”

　　漆黑的外壳包裹着复杂联通的线路，显示屏上鲜红跳动的数字刺伤了她的眼睛。仿佛绝对不能打开的、释放出灾厄和痛苦的潘多拉魔盒。

　　「10、9、8…」

　　为什么···会有遥控炸｜弹···
　　那一瞬间，小林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一切疑问仿佛门后的不可名状之物，在她的脑海里盘桓。数字还在不断跳转、在视网膜上上上下下地颠倒。

　　「3、2、1···」

　　仿佛伊卡洛斯的羽翼渐渐被接近太阳的灼热温度融化，蜡质的流体“滴滴答答”地淌下，空隙被不断填满，时间的指针逐渐偏转到零点的方向。
　　“轰隆——”

　　漆黑浓烟“轰”地炸开，灼烈热量滚到惊慌失措的人群脸上。刺目的光线亮如白昼的太阳，爆出的气浪一下将我推到几米之外的地面上。

　　这么大的动静足以让我判断来人的身份——是「Port Mafia」，他们大概是在横滨火车站装了炸｜弹。在爆炸的恐慌催化下，逃命的人群如同鱼龙混杂。

　　“啊···真是麻烦死了，那些泄密的人到底在黑市上流通了多少特务科的机密情报啊···”
　　我甚至怀疑说不定早就在黑市上转手了不知道多少个情报贩子，才引来今天这种盛大的场面。

　　到处都有敌人，到处都是追击。
　　在混乱中，数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欲要趁机拦腰横抱住我，限制我的行动能力，向着那些趁乱伸出的手臂，我抬手便是几枪，左右闪躲、灵巧地逃出逐渐聚拢的包围圈。

　　与混乱中的普通市民不同，我不会像误入片场的无辜少女一样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任由恐惧的信号支配神经的通路。

　　相反，在膨胀收缩的光线中，有什么东西的触须从漆黑冰冷的水泽里横生出来，我发现自己感到兴奋。
　　由衷的兴奋。
　　仿佛车站的爆炸和来自Mafia的追杀不是特洛伊的木马或者潘多拉的魔盒，而是常春的花圃、月桂编织的冠冕。
　　仿佛一把能把死水一样毫无波澜的生活点燃的火，灼热的血液从指尖枝杈般生长至周身。

　　。

　　那名先前被凉宫挟持的白裙少女已经摆脱警方的控制，仿佛凭空出现在几步之外，持刀刺来，洁白如同栀子花瓣的裙摆随风扬起，甚至能看见她裙角上粘稠的血液扩散、渗透。

　　很明显，这名少女的身份同样是港口黑手党。
　　她是假意被凉宫挟持。

　　少女的容颜如同静御前一般美丽，手上的刀锋攻势却凶猛而疯狂，毫不迟疑地在半空中划过冰冷的弧度，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像是穿越尸山血河，披上精致画皮的修罗恶鬼。

　　然而此刻我无暇注意更多细节，瞳孔压紧、就地一滚，猝然躲过少女直插过来的利刃，激起烟尘四散。

　　流水般的刀锋层层环绞，在空气中无声地划去，寒光一闪而过，尘土飞扬、碎石崩裂，身侧的墙壁裂成数面，承重柱倒塌倾斜，重重跌落在地。
　　少女凌空借力、顺势翻转，在半空中飞身向前，利刃在指尖跳跃电光般亮银的刀花。

　　来不及躲闪，我的手背被袭来的刀锋狠狠破开一大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噗呲”一声，深红血迹在半空中喷溅。
　　匕首割裂皮肤、刺穿血肉，血珠四下飞扬，最终因为重力作用“吧嗒叭嗒”雨点般跌落在少女持刀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