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季》席轶

1、chapter01

　　「认识了几年的朋友突然要和我怎么办」

　　魏阳的声音隔这手机仍然透露着兴奋，“小让，这个帖子的评论区太搞笑了吧。”

　　魏阳网上冲浪时经常给陈舒让转发她看着有意思的帖子。

　　陈舒让一边和魏阳通着电话，一边看着自己后台的消息，根本笑不出来。

　　这个问题是她几天前一时兴起用小号提问的，不知道怎么就火了。

　　她看着后台各种网友给自己的留言，

　　“大妹子来，让我演两集。”
　　“男女之间就是没有纯友谊。”
　　“拒绝，一定要拒绝。”
　　“你可以接受军婚吗？我..…我是神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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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舒让觉得评论区都乱成一锅粥了，可以趁乱喝了。

　　事情发生在前几天，林淑特意让她早两个小时下班去相亲，她不懂何许人值得让她去推掉工作，和林女士拉扯了好一段时间，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在她周二不坐诊的时候见见这位男士。
　　林淑给她了餐厅和包厢号，关于今天要看的相亲男她除了姓名职业，没有任何其他的消息。

　　“你都二十七了，妈妈也不逼你结婚，可你一次恋爱也没不谈，你要妈妈怎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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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淑的叹息犹在耳边。
　　她不懂自己现在稳定的工作和规律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为何要找一位陌生男人横插在自己的生活中。
　　难道有一个男人，生活就一定有了幸福和稳定的底色吗？

　　餐厅离陈舒让上班的医馆有一段距离，她没有特意打扮甚至衣服上还沾染着淡淡的艾草味。
　　等她到包厢外时本以为相亲男会先到，没想到等她推门而进时包厢内空无一人。

　　她感觉倒是无所谓，本来今天也没上心。
　　陈舒让坐在软椅上看着窗边的海景，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无数细碎的金光。
　　等得陈舒让困意初显时，相亲男终于姗姗来迟。

　　相亲男倒是没有来晚的歉意，落座后像摆阵法似的，先脱下西装外套露出手腕间的大金表，再把法拉利车钥匙以自以为霸气的动作扔在桌子上。

　　工作的性质导致，陈舒让对待相亲男倒是从容了很多，她把相亲男当成自己的患者心里就好受多了。

　　毕竟干她这一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也不能暴打客人。

　　“袁先生工作繁忙啊，迟了一个小时。”陈舒让客气打招呼。

　　“哎呀。”对面的相亲男一招手就开始吹嘘自己的功绩，丝毫没有意识到要接着陈舒让的话来解释自己为何迟到。

　　听了十几分钟，陈舒让耐心倒是依然，可这位相亲男是位高需求的人，不仅自己吹嘘还得要陈舒让应和奉承。

　　她妈妈哪里找的相亲男，这是把她当日本人搞啊。

　　陈舒让轻咳想打断相亲男提醒他快进行相亲的流程。
　　抬手看看时间，再不结束就打乱了平常的生活规律。

　　就在刚把相亲男的话头拉回正常的轨道时包厢门被推开了，她刚想皱眉说，看见来人时眼里多了一丝兴味。

　　程曜推门而入，身形挺拔如松，冷白的灯光从上倾泄而出，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黑色的风衣随着步伐微微摆动。

　　相亲男的声音停止，也看向来人。
　　两人目光灼灼盯着他，程曜丝毫不受影响径直走到陈舒让对面坐在相亲男的旁边。

　　他眼神淡然却仿佛能穿透人心，扫视陈舒让一眼后，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舒让小姐，你的二号男嘉宾来了。”
　　“这怎么还没结束呢？不应该到我了吗？”程曜的眼神扫过相亲男。

　　“你……”相亲男眼里都是震惊。

　　陈舒让先是沉默，后又端起笑容。“对不起啊袁先生，这……”她没做解释，表面上还是那副和煦的样子，但心里默默祈祷这荒唐的相亲可以早点结束。

　　最后相亲男愤愤起身，走到包厢门时还直发牢骚。“没见过车轮战相亲的。”

　　这位相亲男的爸和林淑的生意有些关系，她想追上去象征性再说几句。

　　在陈舒让刚起身，程曜就拉住她的手腕。
　　“能别走吗？”

　　陈舒让看着他的平常锐利如刀的眼神现在却湿漉漉的，她目光又转到他修长的手指抓住自己地方。

　　“魏阳让你来的？”
　　陈舒让重新坐回去，想想也算了，今天局面也这样了，追不追也无所谓了，程曜也是歪打正着帮了她。

　　“没有，我自己来的。”
　　“走吧，送你回家吧。”程曜拿走陈舒让挂着的外套。

　　车里，程曜板着脸，红灯一亮就透过后视镜看在后座瘫着的陈舒让。
　　“陈舒让，你把我当司机了啊。”

　　陈舒让哼唧一声没反驳，“等会绿灯了，你好好开。”

　　程曜像是撒气般放着陈舒让不喜欢的口水dj。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周先回的滨城，昨天来的这。”程曜虽然还是板着脸，但感觉他心情了一点，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放软。

　　“什么时候走？”陈舒让又问。
　　程曜似乎被她气到了，咬牙切齿说：“这次不走了。”
　　“陈舒让好歹这么多年了，你真一点都不关心我。”程曜的语气像是本受宠的妃子突然被降位分，质问着薄情皇帝。

　　陈舒让哦了一声，干巴巴说，“那挺好。”

　　“你怎么相亲去了。”

　　“还能怎么，林女士催了。”陈舒让摆弄着手里程曜给她的玛莎猪。

　　“那你今天这个，很一般啊。”
　　陈舒让不置可否点头，程曜接着说，'“没我好，不行的话你看看我呢？”

　　陈舒让本来还在从容地嚼着可乐糖，听着他的话咀嚼的动作都停顿了。

　　程曜丝毫没有说出这句话不恰当的自觉，“几年没见，也不知道阿姨还记不记得我了。
　　“说不定阿姨更喜欢我呢？”

　　陈舒让判断着他开玩笑的成分，小心咽下嘴里的糖果，“我没打算结婚。”

　　程曜也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揭过了话题。

　　进了家门，程曜先自觉换鞋，没等着陈舒让倒水招呼他，程曜径直去了厨房系上陈舒让的围裙。

　　“想吃什么。“

　　“都行。”陈舒让的客套话咽下。

　　因为程曜做的饭实在太好吃了，这小子国外独居几年厨艺直接赶超自己。

　　她以前没吃过程曜做的饭，但两年前的年圣诞，程曜也给她做了一顿饭。
　　那次后，她再也不认为，自己是好友圈里厨艺最好的了。

　　那是程曜毕业前最后的一次圣诞节假期，短短的二十四天。

　　圣诞节，程曜没什么特别的安排，还是循规蹈矩过着每天。
　　因为圣诞节对程曜来说又不需要单独庆祝，可能会入乡随俗给陈舒让准备一份圣诞礼物，但再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了。

　　十二月十五，凌晨。陈舒让那边的八点。
　　陈舒让刚下夜班，逢头垢面的，精神气也不太好。

　　看着昨天没恢复程曜的消息，干脆拨了视频过去，响了几秒她忽然想起，程曜那边还是凌晨，赶快挂掉。

　　一分钟后程曜回拨来，程曜那边开了一个小夜灯，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埋在枕头里的半张脸，程曜睡眼惺忪，睫毛低垂。
　　嗓音里透着没睡饱的倦怠，“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下夜班看到你消息，想起来忘记回了，本来想和你说会话，忘了时差了。”陈舒让想赶紧挂掉，让程曜趁着睡意接着睡。
　　“晚安……”

　　“先别挂。”程曜起身套了一件灰卫衣，“正好我也不想睡了，难得你主动找我，聊一会儿吧。”

　　程曜把手机摆正，拿在手里，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橙汁，坐在椅子上看着陈舒让慢慢喝。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看你给我发下雪的照片，北京现在还没下雪的迹象……”陈舒让带着耳机，挤在地铁的角落。

　　“怎么这么喜欢雪呢？”程曜想起，以前下雪，陈舒让都会在下晚课后和魏阳一起，吃完烤地瓜后才再分别回家。

　　秋冬，校门口天天都有买烤地瓜的大爷，所以两人有段时间天天下课后加餐一根烤地瓜，大爷也记住了两个言笑晏晏的小姑娘。连着下雪的前几天，小姑娘天天兴冲冲等放学吃上烤到焦香甜糯的地瓜。
　　可连着吃三四天后，就是金子做的地瓜，陈舒让都绕着走。

　　大爷还很好奇怎么那个天天来的小姑娘不吃了，放学看见了程曜还问他，是自己最近烤的地瓜不好吃了吗。

　　想起这个，程曜没忍住笑出声来，陈舒让有些不满，“怎么笑我。”
　　“没有。”他止住笑，正色说，“要不然你实习结束，我订个机票，你飞来我带你去加州看雪？”

　　“也没有那么想看雪，大费周章的……”
　　“那你是想我了？”程曜挑眉，灌下一口橙汁，喉结滚动。

　　“算是吧……”

　　“行吧，那我先勉为其难接受了。”程曜整个人都如沐春风般，“三天后你的圣诞礼物应该快到了，记得收。”

　　陈舒让垂眸答应。
　　又聊了半个小时，陈舒让还是催促着程曜睡觉，自己也到家洗漱好准备补觉了。

　　没想到三天后，陈舒让快下班后突然收到程曜的消息，【下班了？】

　　陈舒让回，【快了，在收拾】

　　【等会来医院门口】

　　陈舒让有些摸不清，下班后飞快坐电梯，在电梯里心里有些期待，暗暗想着自己心里的猜测是否会实现。

　　隔着很远陈舒让就看见了程曜挺拔的身影，陈舒让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快步朝程曜那边走。

　　程曜也看见陈舒让，举起手里的花束。

　　陈舒让走近接过那束紫罗兰，抱在怀里。

　　“怎么不亲我一下？”程曜接过她手里的托特包，“按照亲吻礼，不应该激动亲我一下吗？”

　　“要不……你现在飞回美国？”陈舒让后退，“看谁愿意就让谁亲吧。”

　　程曜被陈舒让故意挖苦的话逗得直笑，想揉揉她的脑袋，陈舒让看着他的动作往一旁躲。

　　回家后程曜说要给陈舒让准备晚饭。
　　一开始，陈舒让是拒绝的，她曾听说魏阳说过程曜曾做出过发苦的鱼。

　　但为了不打击他的自信，陈舒让小心又犹豫开口，“你飞回来这么累，咱们外卖随便吃点吧？”

　　程曜眯眼看她，“你不相信我？”

　　没有……
　　最后半是妥协半是勉强，陈舒让忐忑地看着程曜做饭。

　　备菜步骤对，热锅步骤对，调料步骤也对……

　　为了能早点吃上晚饭，程曜”也没有过分“炫技”准备了三道家常菜。

　　茄汁大虾，清炒时蔬，冬瓜排骨汤。
　　陈舒让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不对的地方。

　　在程曜嘚瑟的臭屁表情和他期盼的目光下，陈舒让还是决定相信他一次。

　　夹起一只虾，放入嘴里，金黄的虾身裹满酸鲜浓郁的酱汁。
　　虾肉弹嫩，酸甜中和而不过分突兀。

　　没想到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陈舒让压下眼底的惊艳，“你知道是去出国念书，不知道是以为出国学厨了。”

　　她赞赏地拍程曜的肩膀，“可以啊，这厨艺。”

　　程曜的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那当然，区区做饭难不倒我。”

　　那天开始的两周，只要陈舒让不值夜班，下班后都会和程曜一起吃晚饭。

　　程曜也像只迫切显示自己的花孔雀，每顿饭都用心琢磨搭配。

　　那两周，也是她在医院实习最幸福的两周。

　　程曜飞美国那天，陈舒让还在医院值班，没有时间送他。
　　晚上和魏阳通电话的时候还是不免伤感。

　　魏阳：“你是舍不得老程还是舍不得老程的饭。”

　　陈舒让：“我舍不得糖醋小排，宫保鸡丁，麻婆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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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舒让回屋换了一套睡衣，去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明天的预约和安排小护士培训的事。

　　忙得焦头烂额时程曜敲门进来，把他洗干净的草莓放在陈舒让的电脑边。

　　“吃饭了。”

　　陈舒让跟在程曜的身后，程曜挽起袖子给她盛饭，露出白皙精壮的小臂。
　　“好吃吗？”程曜没吃几口就放下碗筷，抱臂看着陈舒让吃饭时鼓鼓的腮帮。

　　“好吃好吃。”陈舒让点头应和，看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理解了那些男的的为何渴望婚姻。

　　老婆孩子热炕头，回家就有饭吃。
　　这种美妙生活，让她都想流下幸福的眼泪。

　　“你想天天都吃我做的饭吗？”程曜开始循循善诱，“下班一回家就有我做饭。”

　　饶是陈舒让再迟钝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开口岔开他想说的。
　　“程曜，你不会想让我包养你吧。”，陈舒让赶紧拒绝，“我还没到这么能挣钱的地步，养你一个大少爷。”

　　“没，我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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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程曜没有多留，叮嘱陈舒让早些睡觉后就离开了。

　　“明早见。”
　　陈舒让眨眼看了他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手机传来提示音。

　　是程曜的消息。
　　「我家在你家楼下」
　　「明早你几点上班」
　　「我得安排给你做早饭时间」

　　原来楼下的房子被他买了，她倒是没有太惊讶，程曜做事总是这样，她也习惯了。
　　只是他找的装修公司她不喜欢，去年装修时有时动静挺大，让她在背地里没少骂这个没见过的户主。

　　陈舒让心虚摸摸鼻子，给他发消息，「八点半之前到」

　　躺在床上，陈舒让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还是觉得这次程曜对自己别别扭扭的，还有他在车里和她说的话什么意思？喜欢她？

　　陈舒让想否定，但又不敢，一时思绪万千。

　　拿起手机，用匿名问出那个问题，「认识了几年的朋友突然要和我结婚怎么办」

　　没想到这年头一个帖子火起来就是莫名其妙的，幸好她的小号也没人知道她也就没有删帖。

　　陈舒让把手机放在书桌上，魏阳的话还没停，她开始收拾包，想起了有个档案还得带，她又去书柜旁抽出蓝色的档案夹，一本书也顺着掉出。

　　陈舒让弯腰捡起，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这本书还是程曜高中时送她的。

　　他们那时候的关系不似现在，那时候她单方面和程曜水火不容。

　　陈舒让摇头笑笑，把书重新放在书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