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万求我留下联系方式》張偉

3、第 3 章

　　两个人从火车上下来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又转了一趟公交，赶上了通往县城的末班车。
　　然而还是徒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家。说是他们两个的家，其实是环保局后面废弃的办公室，局里暂时没有改建拆除的想法，戚筑的父母在进入特殊单位之前又都是在那边上班的，所以前面环卫局对于他们在办公室安家的做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天不在家，枯黄的梧桐树叶就落了一地，两个人只能伴着卡嚓卡嚓的声音移动。这三棵法国梧桐估计还是当年创城的时候栽的树种，长得比邛皈整个人还要厚实两圈，每棵都有四层楼还高，地面上本来就不多的水泥地被撑开了好几道裂缝，一路裂到戚筑和邛皈的房间门口。
　　戚筑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老式的铜钥匙拧开了房门，推开之后又拿下来走到隔壁给邛皈开门。隔壁的屋门不太好用，开门必须一边拧钥匙一边用力向上提着门，每次开门他都生怕钥匙断在里面。
　　他们两间屋子没有连通，原来应该是两个不同的办公室，可惜门口的吊牌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也无从得知这房子原来是做什么用的。
　　等戚筑费劲吧啦打开了房门，转头就见邛皈已经从瓦棚里拿出了扫帚开始扫落叶了。
　　“师父，你都不歇歇吗。”
　　“歇歇，你先去看看暖气还烧着没有，没有的话还得点着，正好把这些树叶点了。”
　　这种树落起叶子和下雨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又多又密，还很脆，用来点火再好不过，省的他扔了垃圾桶浪费。
　　院子不大，他抡着扫帚很快就扫干净了门前的区域。
　　“看好了没？”
　　从沿海地区一路回来，下了冬暖夏凉的火车，气温差距就明显的多，他现在很想挨着暖气呼口热气，而不是对着一堆枯叶干瞪眼。
　　“哎！好了好了，暖气快灭了，不过还成，走之前闷起来了，还热乎儿，屋子里也不冷。那树叶儿怎么办？”
　　“先点了，再加点碳。”
　　得亏这里的暖气还能用。他手里的闲钱要是安空调的话还真有点捉襟见肘，不过也得考虑一下淘个二手了——毕竟他看着这边的管道都老化了，说不定哪天就撑不住了。
　　唰唰地声音忽然响起来，邛皈本来还在拿那只马上就要寿终正寝的打火机引燃树叶，听到声响抬头向外看了看，戚筑已经拿过一边杵着的扫帚扫起了院子里其他地方。
　　行吧，还算是孝顺。
　　他从衣兜里摸了摸，又摸出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但是卷起毛边的卫生纸，正好用来引火了。
　　用的时候找不到，现在倒是一模就摸出来了。
　　等火燃起来，他又加了些煤，悠哉悠哉地走回了他那小破屋，拉开灯就看到走之前写了一半的报告——那还是上一个裂隙的。
　　而现在他已经又多出来一个报告要写了。
　　“我又不是他们员工，干什么每个任务都要给他们写报告，给我的钱也不够用啊。”
　　他撇开报告往前迈了两步。
　　小屋子大概十几平，长条形，里面半截放了一个宽点的单人床，外面半截腾出来一个勉强算是办公桌的地方，就只剩下两人多一点的空隙能过人，还加塞了一个暖气片。
　　反正这么着冬天是挺暖和。
　　外面声音已经停了，大概是戚筑扫完院子回了屋子，他就坐在床上揣着手一边等暖气慢慢变烫，一边拿过刚才撇下的报告，思考怎么写写才能对人才“具有指导意义”。
　　无业游民当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有适应给公家干活。
　　【裂隙应对与消灭综合部门】，是他所知道的官方应对裂隙的组织部门。这个部门在之前曾经想要招揽他，但是彼时他那个便宜师傅还在，他也没有天天跟着其他人一块儿干活的想法，于是拒绝了天降的体制内。
　　暖气热起来的温度烫了他的膝盖一下，他收回伸得有点长的腿换了个姿势。
　　上次的裂隙是典型的空间割裂，人处于其中时有可能会被存在于同一个地方的不同时空直接割碎。应对的方法他的师父教给过他几种，于是他就往报告上写这些已经写过不止一次的方法——再加一些他的遭遇就是一篇新鲜出炉的报告。
　　一是使用修复分子进行大水漫灌式修复，得花费较长时间等待裂隙逐步修复。缺点也是消耗的时间长，而且使用的修复分子也较多。
　　二是和他这次一样，找到裂隙能量相对集中的点，再用相对较少的修复分子获得最大的收益。缺点是危险性比较强，更依赖他们这种人玄之又玄的直觉，容易直接死在裂隙里面，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空间塌陷扭曲，外在表现就是引发爆炸或者原有空间景观改变。
　　想到他这次的大爆炸，他又在这一段后面添了一句话：不建议在人口密集处使用此方法，容易造成财产损失。
　　有时候他也对这种诡谲的自然现象感到无力——以现在的科技根本没办法彻底解决裂隙，机械设备进入裂隙当中之后经常会失灵失控失踪，一般人也没法收集这种莫名其妙的修复分子。
　　这就导致了人才和修复分子都很稀缺的同时还需要人以身涉险亲身上阵。
　　“麻烦的事那么多，”他在报告里又添了几笔收尾之后直接仰躺在床上“坚持住，写篇报告还给钱花……不然可就吃不起饭了。”
　　*
　　吃不起饭倒是不至于，起码冰箱里还有前两天放进去的二两肉。
　　写完报告他又出去去外面的生鲜超市里买了面，加上一把豆角，凑在一起就是他们俩的晚饭。
　　吃饭还得在戚筑屋里吃，因为只有他屋子里有餐桌。
　　“师父，你在岛上是不是把人别墅炸了啊。”
　　“……”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邛皈：“瞎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炸了，再说就把你卖了买别墅。”
　　“别别别……我哪儿值一个别墅的钱啊。嘿嘿，是吧，不划算，卖了我谁给您端茶倒水啊。”
　　“我自己也能端茶倒水，用不着你。”
　　……
　　两个大男人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戚筑更是一边吃一边和邛皈说闲话，一边还能刷手机。
　　“赵队长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邛皈突然想起来这两天还没和赵三谢联系过。
　　“没吧，赵队长不都是直接和你打电话吗，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赵队长，赵三谢，就是【裂隙应对与消灭综合部门】的冤大头……不对，是拉磨的驴。自从赵三谢变成这个部门的队长，他就一年365或者366天全年无休，不管是寒冬腊月的早上五点，还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十二点，只要有消息说发现裂隙了，他就得马不停蹄赶去处理。
　　当初他拒绝体制内的工作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赵队长还没当队长就一副快要过劳死的样子吓退了年幼（指二十岁）尚且稚嫩的他。
　　“没有的话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邛皈！在家吗？”
　　说曹操曹操到，邛皈说话间还没把手机找着，外面就传来熟悉的声响。听声音还就是赵三谢的。
　　“在呢赵队！”邛皈放下碗起身撩开门帘探出个头，“这个屋。”
　　赵三谢进去之前还跺了跺脚，在门口哈了口气，抢过邛皈的凳子坐了下来。
　　“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应该没欠你钱吧。”
　　“没有，哪儿有啊，我欠你钱了还差不多，我走了这么长时间，坐会儿还不行吗，待会儿就还给你。”
　　“不用，我吃完了，站会儿消食。”
　　“这次来除了找你要上次那个报告，还有个别的消息。”
　　赵三谢摸了摸他正值壮年就所剩无几的头发，似乎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邛皈倒着凉白开有些稀罕：“还有你不好意思说的事？怎么几天不见你的脸皮薄了这么多。”
　　“……”
　　赵三谢觉得信息时代了，他要是决定打个电话或者发微信通知多好，省的还要看见邛皈这张满脸写着挑刺的脸。
　　“研发中心重新批了几款小设备，需要人试试，你看……”
　　不太行，要是发微信，那等到明天也不一定能被这个家伙看见。他的手机甚至常年开着静音，只有他打出去，没有别人打进来的道理。
　　“靠谱吗？你上次给我那个什么什么仪器可是差点让我跟它一块灰飞烟灭。”
　　上次赵三谢让他实验的是一个据说可以在一定距离外修复裂隙的仪器，名字他没记住，工作原理说是将裂隙修复分子转化成波的形式再发射，可以在人不进裂隙的情况下实现修复工作。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精密的仪器别说在裂隙当中，在裂隙周围也根本不能使用。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操作有问题，结果在设计者本人几次操作过后，伴随着机械嗡嗡作响神似拖拉机的动静，用自己的大块头给他们在场的人放了个大烟花。
　　“这次肯定是比上次靠谱，张教授觉得可能是裂隙中有影响精密仪器运作的……什么场，于是尽可能减少了仪器的精密程度，只是简单的做了个……辅助工具。”
　　邛皈：“……”
　　上上次做的辅助工具可是手摇小风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