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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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冉然松了口气。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包袱感，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视线看向舞台中央，一束光打在黑色的三角钢琴上，给琴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理查德克莱德曼走上台时，全场起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冉然也跟着鼓掌，手心微微发潮。
她带入了一下自己，感觉自己太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了，那么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被看见。
甚至还在想，台上的音乐家看到下面那么多人会紧张吗？万一演出的时候出错怎么办？手指抽筋了怎么办？
想了一会儿便打住了，人家可是身经百战的音乐家啊，说不定演出过的场次比自己吃的饭还多，还需要自己去操心吗。
……瞎操心。
舞台上的钢琴家缓缓坐下，抬手示意。
全场寂静。
钢琴声响起，第一首就是耳熟能详的梦中的婚礼。
冉然靠在椅背上，看着台上的人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旁边传来很轻的翻节目单的声音。
她侧头看了一眼，陆羽凡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册子，手指停在某一页上，应该是在看节目单上的介绍。
光线很暗，只能看到他的微微低头的侧脸轮廓。
他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环境中对上一秒。
冉然呼吸一滞，立刻转回去看舞台，一阵燥热从脖颈蔓延至脸颊。
颇有种慌慌张张，连滚带爬的感觉。
万幸的是，这股燥热很快褪了下去。
钢琴曲一首接一首，《秋日私语》《给爱德琳的诗》《水边的阿狄丽娜》。
都是温柔舒缓的曲子。
灯光随着音乐变换颜色，有时是温柔的蓝色，有时是温暖的橙色。
整体体验很沉浸，沉浸到后面冉然都有点困了。她悄悄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轻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集中精神听音乐，但钢琴声太柔暖气太足，她眼皮开始打架。
理智告诉自己不能睡，可意识还是渐渐模糊。
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很轻的一声咳嗽。
她瞬间清醒。
是陆羽凡。
他正低头掩着嘴，声音压得很低。
“抱歉。”他说。
“没事。”冉然小声回。
两人又沉默了。
这时舞台上换了一首快节奏的曲子，琴键敲击的声音密集而有力。
好了，瞌睡虫被赶跑了，这下睡不着了。
冉然打起精神听着。
她其实挺喜欢这首钢琴曲，有种游戏里激烈团战的感觉。
音乐家弹琴的手就像在打团战的自己，必须快速，精准，不容失误。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中场休息时，灯光重新亮起。
周围人头攒动，有人低声交谈，有人起身去洗手间。
“怎么样，好听吧？”妈妈侧过头问，眼睛亮亮的。
“嗯。”冉然点头。
“去不去上厕所？”
“不去，没什么感觉。”
“那我和晓蕾去上个厕所，你们好久不见了，也可以多聊会儿。”
两位妈妈走了。
座位上只剩下冉然和陆羽凡。
有点尴尬。
冉然低头点开手机，假装忙碌。
幸好此时救星林筱发来一条消息：“音乐会怎么样？”
她打字回复：“挺好的。”
“观众席有看到帅哥吗？”
冉然脑中划过陆羽凡，手在屏幕上打了又删。
“没有。”
“但有个同行的哥哥，我妈同事的儿子。”
“帅吗？”
冉然顿了顿，继续打字：“还行，也不是很熟。”
发完，她抬起头。
陆羽凡也在看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她注意到他用的手机型号挺新，手机壳的边框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图案。
“你在S市上学？”陆羽凡忽然开口。
冉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
“嗯。”
“哪个学校？离家近吗？”
“挺近的，师范学院。”
“哦。”他点点头，“挺不错的，以后做老师吗？”
“嗯，应该是的。”冉然不知道该接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
陆羽凡收起手机，看向舞台方向。
冉然也看过去。
工作人员正在调整钢琴位置。
“那你呢？嗯..你学什么专业？”冉然问。
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冷场怪尴尬的。
“航天工程。”
“好高级，之前说你考到Z大？”
“嗯。”
“成绩真好。”
“还行。”
“...”
对话又断了。
冉然开始怀念游戏。
在游戏里，她和陌生人也能聊战术，聊阵容，聊怎么赢。
可在现实中，她连和多年不见的旧识聊天都觉得费劲。
这时，两位妈妈回来了。
“聊什么呢？”陆老师笑着问。
“随便聊聊。”陆羽凡说。
“嗯。”冉然说。
还没等多客套两句，灯光就再次暗下去，下半场开始了。
第一首弹的是《梁祝》。
钢琴版的，和冉然听惯的小提琴版不太一样，更温柔，更清脆。
她听着听着，忽然又想起一开始自己脑中的那个胡思乱想：钢琴家在舞台上会紧张吗？会出错吗？会忘记谱子吗？
嗯，或许也会。
但又能怎么样呢。
观众会因为一次失误否定掉音乐家的成就吗？音乐家会因为一次失误影响整场演出吗？
不会。
就像她打游戏时，脑中想赢，虽然会有操作失误，但不会影响全局，就算最后输了，那又怎么样？总会获得胜利的。
她悄悄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陆羽凡。
他依然坐得很直，眼镜下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在很认真地听。
冉然收回目光，继续听演奏。
演出在《致爱丽丝》中结束，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掌声雷动。
钢琴家起身鞠躬，掌声更热烈了。
灯光全亮，人们开始起身退场。
“真好听。”妈妈感叹，“第一次欣赏那么高雅的艺术。”
“是啊。”陆老师附和，“这次的福利真不错呢，不知道明年学校还发不发票。”
“就算发票，也要人家来我们市开音乐会啊。”冉然补充。
四个人说说笑笑，随着人流慢慢往外走。
剧院大厅里挤满了人，都在讨论刚才的演出。
走到门口，冷风灌进来。
“一起吃个夜宵？”陆老师提议。
“不了不了，太晚了。”妈妈说。
“冉然明天还要回学校呢，早点回去了。”
“也是。那下次等放假了再聚。”
“好。”
剧院门口，冷风灌进来，冉然打了个哆嗦，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
“那我们先走了。”妈妈招手打车。
“路上小心。”陆老师挥手。
车来了。
冉然和妈妈上车。
关车门的时候，冉然回头看了一眼。
陆羽凡还站在那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着她们的方向。
车开动了，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街角。
过了一会儿，妈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晓蕾说，她儿子也在玩那个什么游戏，就是你一直在玩的。”
冉然心里一动：“什么游戏？”
“就那个射击的，叫什么来着...守望、守望什么？”妈妈努力回想。
“守望先锋？”
“对对对，就是这个。”妈妈点头。
“晓蕾说，她儿子玩得还挺好。”
冉然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妈妈问。
“没什么，还挺巧的。不过这个游戏挺火的，玩的人还是挺多的。”
“说不定你们游戏里还遇到过呢。”妈妈笑了。
“嗯。”冉然随口应着，心里却想，应该不会。
游戏里那么多人，哪儿会那么巧。
更何况，她的游戏圈子和现实生活是分开的，就算真的遇到过，隔着网络谁也不知道是谁。
就像两个平行世界，互不干扰。
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说：“陆羽凡现在真是一表人才啊，以前小小矮矮的，现在男大也是十八变啊。”
“嗯。”
“听说在Z大成绩特别好，还拿了奖学金。”
“哦。”
“你也要努力啊。”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爸爸还没睡在客厅看电视。
“怎么样？”
“挺好听的，就是暖气太足了有点困。”
“快那就去洗澡睡觉吧。”
“嗯。”
洗好澡回到房间，冉然打开电脑，看了看时间。
十点半。
她想起游戏里那个配合默契的观星者，想起他的声音，想起他那种理性、有条理的打法。
又想起刚才陆羽凡说话的声音，平稳干净，语速不快不慢。
好像……是有点像。
但是透过麦克风，被电流修饰过的声音，也都大差不差。
而且世界上玩《守望先锋》的人那么多，哪有那么巧的事。
手机在桌板上震动了好几下，是游戏群里，老猫在发训练安排。
老猫：下周六下午两点，咱们先线上磨合一下，能来的都来。
突击手小赵：收到。
天使爱我：收到。
冉然看了看日历，下周六应该有空。
她回了句“收到”，然后关掉群聊。
打开B站，熟练地点开L的主页。
他今天没更新视频，最新的一条还是三天前的。
她点开评论区，看到有人在问：“L大大，下个月S市那个友谊赛你会去吗？”
L没回复。
冉然关掉页面，靠在椅背上。
脑子里又浮现出刚才音乐会上的画面——音乐家，钢琴声，还有旁边的陆羽凡。
她摇摇头，把这些画面甩开。
只是一个很久没见的妈妈同事的儿子而已。
只是听了一场音乐会而已。
至于游戏，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关掉电脑，上床睡觉。
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模糊前，突然想到明天周日，可以睡懒觉...然后下午回学校。
上课，做作业，打游戏。
生活就是这样，平静地，一天天过下去。
不会因为一场音乐会，就改变什么。
绝对不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