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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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醒来时，窗外在下小雨。
淅淅沥沥的，不大，但足够让天空灰蒙蒙的。
冉然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雨声，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林筱还在睡，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撮翘起来的头发。
上午有《儿童文学》课，老师是个慈祥的老太太，讲课时声音温和，喜欢让学生们朗读绘本。
今天讲的是《猜猜我有多爱你》。
老太太自己先读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笑意。
“当你们以后成为幼儿园老师，给孩子们读这个故事时，要记得爱是需要表达的，但表达的方式可以很轻，很温柔。”
冉然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句话。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妈妈给她读故事的样子。
那时候她总嫌妈妈读得太慢，现在想来，那种缓慢里有种特别的耐心。
下课铃响，大家收拾书本准备离开。
旁边的女生忽然说：“冉然，你写字真好看。”
冉然愣了愣，低头看自己的笔记——工整，清晰，但被人夸奖还是第一次。
“谢谢。”她礼貌地笑了笑。
“真的，像印刷体一样。”女生说完，抱着书先走了。
冉然把笔记本收进包里。
她写字一直这样，从小就这样。
妈妈说是因为她做事慢条斯理，爸爸说是她有耐心。
其实她只是觉得，把字写清楚，看着舒服，也不费力。
中午和林筱在食堂吃饭。
今天的菜里有红烧肉，林筱打了满满一碗。
“这周就指着这一顿肉活了。”她满足地说。
“不是周六回家还有红烧肉吗？”
“那是家里的，这是学校的，不一样。”林筱振振有词。
冉然笑着摇摇头，低头吃饭。
下午冉然和林筱还有另外三个同学约了在图书馆讨论活动方案。
之前《幼儿园课程设计》课，老师布置了小组作业——设计一个以“冬天”为主题的活动方案，作为期末作业进行展示。
组里有一个姑娘叫陈薇，准备得很充分，打印了好多资料。
五个人围坐在小圆桌旁，一边讨论一边记录。
“我们可以做一个冬日寻宝活动，”一个女生提议，“活动背景就是把教室布置成雪地场景，让孩子们找藏在教室各处的雪花。”
“这个主意不错！”陈薇眼睛亮了，“再正好可以结合多媒体播放一些冬天的歌曲……”
冉然安静地听着，偶尔补充几句。
她负责方案里的游戏活动设计部分，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具体的游戏规则了。
讨论到四点多，初步方案定下来了，大家约好下周再细化。
散会后，林筱说要买东西先行离开，陈薇和冉然一起往外走。
“冉然，你游戏打得怎么样？”陈薇忽然问。
冉然一愣：“还行吧。”
“我男朋友也打游戏，叫《守望先锋》，你玩过吗？”
“……玩过一点。”
“他最近老说什么要参加比赛，天天训练。”
陈薇叹气：“我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冉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说：“其实挺好的，有个爱好。”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游戏群。
老猫在发友谊赛的报名表。
老猫：@所有人，报名表在这里，要参加的填一下，下周末截止。
老猫：@匪石，大佬填了吗？
冉然点开表格看了看。
很简单，就是游戏ID、联系方式、常用位置，还有本赛季段位。
她填了，提交。
表格自动跳转到确认页面。
她看到已经报名的名单——有老猫、突击手小赵、天使爱我……都是群里眼熟的ID。
当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应该是群里潜水玩家。
她关掉页面，和陈薇道了声拜拜后，往宿舍方向走。
到了寝室，林筱还没有回来。
冉然坐在座位上，想了想准备先将“冬日寻宝”的设计图画出来。
画到一半，林筱回来了，提着一堆零食。
看到冉然惊讶的目光。
“全家打折，99-50。”她嘿嘿一笑并解释，“这羊毛必须薅，拿着！这些薯片是给你的。”
“一包够了，谢谢。”
林筱拆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凑过来看她画的图。
“你这是在干嘛？”
“小组作业设计图，我试着先设计一下。”
“挺好。”林筱说，“我觉得我们的方案很不错，我记得我小时候就喜欢找东西，找到东西可高兴了。”
“嗯，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对了，”林筱想起什么，“你音乐会是不是周六晚上？”
“嗯。”
“那周六下午就回家了？”
“对。”
“挺好的，礼拜天早点回来，我们双排。”林筱点点头，没再多问。
傍晚，冉然闲着没事，登录了游戏。
林筱跑去隔壁寝室聊八卦了，观星者又不在线。
她单排了几把竞技。
有一局遇到一个玩得特别好的源氏，配合起来很舒服。
赢了之后，源氏发送组队邀请并私聊问：“组吗？一起上分？”
她回了句“不了”，就退出游戏了。
她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组队。
观星者是个例外。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遇到时配合就很好，也可能是因为他话少，不给人压力。
打完游戏，她打开“L”的频道，看他最新的视频。
这期讲的是“辅助如何应对不同阵容”。
“如果对方有双飞，安娜和巴蒂斯特是不错的选择。安娜的睡眠针瞬镜和巴蒂斯特的维生立场……”
冉然一边看一边记笔记。
不是在纸上，是在脑子里。
她觉得“L”分析问题的方式很有意思，很理性，很有条理。
就像解数学题一样。
看完视频，她想了想，给观星者发了条消息。
匪石：如果对面有双飞，你会先针对谁？
她发完就有点后悔。
这个问题有点突兀，而且人家也没上线。
但巧的是，几分钟后，对方上线并回复了。
观星者：看情况。如果法鸡站位不好，先针对法鸡。如果天使走位失误，先杀天使。
观星者：你的安娜命中率很高，在队友压力不大的情况下，可以多针对法鸡。
匪石：谢谢。
观星者：不客气。
匪石：先下了，拜拜。
观星者：拜拜。
她关掉电脑，洗漱上床。
林筱还在下面看游戏直播，小声嘀咕：“这个主播玩得还没然然好……”
“你说什么？”冉然问。
“没什么！”林筱赶紧关掉页面，翻开书：“我学习呢！
躺在床上，她忽然想起陈薇今天问她的问题，“你游戏打得怎么样？”
她当时说“还行吧”。
其实她知道，自己打得很好。
至少在游戏里，在“匪石”这个身份里，她已经算比较顶尖的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实里说起这个，她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好像那个在游戏里冷静判断、精准操作的人，和现在这个躺在宿舍床上听着雨声的女生，不是同一个人。
但，明明就是。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六。
冉然躺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此时林筱已经起了，正在镜子前梳头。
“你今天下午回家？”林筱问。
“嗯，三点多的车。”
“那中午还能一起吃顿饭？”
“好。”
上午冉然在宿舍整理东西。
她把要带回家的衣服叠好，把下周要用的书整理出来，然后又把桌子擦了一遍。
中午和林筱在食堂吃了饭。
林筱说她这次回去要让她妈妈盯着她把落下的课补一补。
“我要是挂科了，我妈得念叨死我。”
“不会挂的。”冉然说。
“借你吉言。”
吃完饭回宿舍，冉然拎上包，准备出门。
“我走了。”
“路上小心。”林筱挥挥手，“音乐会玩得开心。”
“嗯。”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到站时已经四点了。
推开家门，妈妈正在厨房忙碌。
“回来啦？路上堵吗？”
“有点。”
“先去休息会儿，晚饭马上好。”
冉然放下书包，回到自己房间。
一切都和上周一样——整洁的书桌，窗台上的多肉，角落里的电脑。
她打开电脑，没登录游戏，而是点开音乐软件，随便放了点音乐。
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冬日的白天很短，五点不到，就已经需要开灯了。
晚饭时，爸爸问起学校的事。
“期末什么时候？”
“还有三周。”
“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行。”
简单的问答。
冉然其实不太擅长和爸爸聊天，但爸爸好像也不太在意，只是问问，知道她好好的就行。
吃完饭，冉然帮妈妈洗碗。
“音乐会七点半开始，咱们七点出门就行。”
过了一会儿妈妈又说，“刚陆晓蕾联系我，说到了之后一起进去。”
“哦。”
“你穿那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吧，好看。”
“好。”
洗完碗，冉然回到房间。
离出门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想了想，登录了游戏。
观星者在线。
他发来组队邀请。
“打一局？”他问。
“只能打一局，待会儿有事。”
“好。”
两人排了竞技。
地图是“尼泊尔”。
这局打得很快，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赢了。
“打得不错。”观星者说。
“你也是。”
“那我下了。”冉然说。
“好。下次见。”
“下次见。”
退出游戏，关掉电脑。
冉然站起来换衣服。
米白色的羽绒服，黑灰色的裤子，黑色的雪地靴。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很普通。
清秀，寡淡，唯一能算得上出挑的就是肤色很白。
她涂了一些唇蜜，然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把马尾重新扎了一下，想了想又在马尾辫上增加了一个红色小发饰，拨了一些碎发垂在耳畔。
这样一捯饬，镜子里的她好像活泼了不少，多了一丝“生气”。
她走出房间，“妈，我好了。”
“来了来了。”妈妈从卧室出来，换了件正式点的外套。
“走吧。”
父女俩一起下楼。
爸爸开车送她们去大剧院。
路上，妈妈又说起陆老师。
“晓蕾可高兴了，儿子半年没回家，这次特意请假回来的。”
“哦。”
“她儿子叫陆羽凡，你还记得吧？”
“记得。”冉然看着窗外的街景。
其实记得不太清楚。
只记得名字，和一点点模糊的印象。
车在大剧院门口停下。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到了，快进去吧。”爸爸说，“结束了我来接你们。”
“好。”
冉然和妈妈下了车，走向剧院门口。
人很多。
有穿着正式的中年夫妇，有手牵手的年轻情侣，也有像她们这样母女一起来的。
妈妈四处张望：“晓蕾说在正门口等……”
正说着，远处有人挥手。
“沈芳！这边！”
是陆老师，她身边站着一个人。
冉然看过去。
那是个很高的男生，目测也有个一米八。
带着一个黑框眼镜，穿着深色的外套，站得很直，双手插兜，手腕处还有一个女士拎包。
灯光从侧面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也在看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冉然愣了一下，又马上移开了视线。
原本脑海中对他的印象只有成绩不错的、矮矮的“无脸男”，现在五官突然变清晰了，并且长得还不错，挺有书生气。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纷乱的思绪淹没。
陆老师已经笑着走过来：“然然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
“陆老师好。”冉然礼貌地打招呼。
“这是我儿子，陆羽凡。”陆老师拉过身边的男生，“羽凡，这是沈老师，这是冉然，还记得吧？”
男生点了点头，声音平稳：“沈老师好。冉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冉然说。
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剧场门口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听不太真切。
“走吧走吧，快开场了。”妈妈催促道。
四个人一起走进剧院。
灯火辉煌的大厅，穿着礼服的人们，空气中淡淡的香味。
一切都和冉然熟悉的那个世界——教室、宿舍、游戏不太一样。
她跟在妈妈身边，走向检票口。
余光里，能看到陆羽凡走在陆老师身边。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清晰。
轮廓分明，鼻梁挺直。
确实，和小时候那个瘦瘦矮矮的男生，不太一样了。
检票，入场。
找到座位，票正好是四张连座，冉然和妈妈坐一边，陆老师和陆羽凡坐另一边。
冉然坐在最边上，旁边就是陆羽凡。
她坐下时，羽绒服蹭到了他的外套。
“抱歉。”她说。
“没事。”他说。
灯光暗下来，演出即将开始。
钢琴声响起之前，剧场里最后一点细碎的交谈声也消失了。
一片寂静中，冉然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还有旁边，很轻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没扭头。
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音乐开始。
依稀想起今天来的路上看到天上的月亮，挺圆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