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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学习乔装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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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上这般春风化雨的目光,莫说心地纯良的孩子,就是久经历练的成人,也会放弃戒备与抗拒。闻三变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不过,他的笑是因为黄念衣那个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的“暮”字,他是为洞穿了黄念衣心里的秘密而发笑。然后,他故意刁难地说:
“乔装打扮谁不会?不就是换换衣服,改改发型,没胡子的粘个假胡子,脸上擦些烟灰,额头上贴块膏药,让人认不出呗。”
黄念衣认真听后,疑惑地问:
“前面的都好懂,后面说的额头贴膏药是咋回事?不懂。”
闻三变说:
“装病啊,谁见病人不都躲得远远的,谁还会上去认啊。”
黄念衣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哦,这样啊。”
闻三变说:
“可不就是这样,还能怎样?”
黄念衣脸色一沉:
“闻三变,你人小智多,见识深广,这样好了,你来教我们。姐姐跟你掉个位置,我当你的门生。反正鱼儿沟的规矩是,只要是能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当先生。”
闻三变醒悟过来,自知又开罪黄念衣,忙摆手道:
“黄姐姐,我……我……不行!”
黄念衣上前两步,走到闻三变跟前,弯腰蜷指,拿凸起的指关节脆脆地敲了他额头两下:
“你还真以为你行啊?赏你两颗麦梨吃!你回去正好可以贴一副膏药,没有我就无偿奉送!”
敲打的力度不大,但闻三变夸张地“啊唷,啊唷”捧头叫起来,好似疼得厉害。夏雨荷见闻三变遭了殃,大有幸灾乐祸的痛快。丁启明却犯了迷糊:黄念衣明明说赏麦梨吃,却只见她敲打,不见什么水果,嘀咕道:
“麦梨呢……”
侯麦是唯一明白意思的,偷偷抿嘴直笑。黄念衣把蜷曲的尖指背在丁启明眼前晃了晃说:
“喏,这就是麦梨!记住了,以后谁招了你们,就可以赏他吃这个。打不过对方就算了。”
夏雨荷眉开眼笑道:
“黄姐姐,多赏闻三变几个麦梨!”
黄念衣收起手来,正色道:
“那可不行!这个是有数的,不能一次打赏完了,还得留着些,日后接着赏。”乌木般的眸子瞪着三变,问:
“服不服?”
闻三变看看夏雨荷,又瞧瞧黄念衣,哭笑不得地说:
“服。”
黄念衣赏了“麦梨”,出了气,心平气顺,恬然的红晕又回到鹅蛋脸上。她说要去借几样东西,出门去了。黄念衣一走,夏雨荷就站起来,学她的步态、口吻,打趣闻三变道:
“要吃麦梨吗?”自顾自地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闻三变摆出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架势,站起来去看花,丁启明也跟了去。夏雨荷笑完,觉得无聊,也去看屋里的花草。侯麦见机会来了,这才把餐盘里剩下的两块面点塞进嘴里。
等待的当口,先后上来三个人找黄念衣:蓝玉、尚沃和连暮云。
蓝玉身材高挑,扎着一头碎辫子,圆圆的白脸上撒着芝麻般的浅褐斑,眼睛大得像是时刻都在惊奇。她是青龙堂的先生,黄念衣的闺中密友。蓝玉跟黄念衣一样心直口快,但没有她那么任性随意,有时直白得有些刻意。
蓝玉没有敲门就进屋了,大喊“黄念衣”的名字。闻三变走上前,说黄念衣出门了。蓝玉紧瞅闻三变,脸凑得很近,闻三变闻到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鼻子受不了,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蓝玉伸出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不客气地说:
“还躲,嫌我臭?”
闻三变实话实说:
“不是,太香了。”
“那便宜你了。你小子来鱼儿沟这么久了,还没正式拜会过姑奶奶呢。知道姑奶奶是谁吗?”
“知道,青龙堂的蓝先生。”
“来了鱼儿沟,就要识相、老实,守规矩。不要自作聪明,处处显能。这儿最不缺的就是能人,明白不?”
闻三变还没来得及点头,蓝玉“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没过多久,年逾古稀的老先生尚沃拄着拐杖上门来。尚沃驼背、发白、肤枯,全身紧裹着厚重的麻布粗服。闻三变学了乖,没有主动上前搭腔,蹲在角落里逗弄一株含羞草。夏雨荷请老人坐,尚沃摆摆手说不必。他颤巍巍地走到屋子中间,叫了闻三变一声,闻三变站起来,客气地跟对方打招呼。尚沃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沙哑着嗓子问:
“听说,你对猎术一窍不通,这可不是好事。猫不懂逮老鼠的技法,那还是猫吗?老虎就算不会上树,总得掌握捕食山羊的本事。狼行千里吃肉,猪走千里吃糠。不懂猎术的闻家人,闻所未闻,究竟是狼,还是猪?”
闻三变全然不知所措,正想着该如何应答,对方跺了跺拐杖,转身走了。
上来这两位先生把闻三变搅糊涂了。他认为他们上来,倒不是为找黄念衣,而是冲着教训他而来。他虽然知道对方,但从来没打过交道,觉得他们说那些话压根没有道理。
正迷糊着,连暮云上来了,声称找黄念衣。闻三变见是校长,心情轻松地迎了上去。连暮云头戴一顶草帽,穿着一件褪色的天青色长衣,系一条暗灰色腰带,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和若隐若现的阴湿霉味。夏雨荷凑上来时,还特意抽了抽鼻子。
连暮云问闻三变:
“你没对黄先生传过什么话吧?”
闻三变一头雾水,摸着后脑勺问:
“什么话?”
“我讲的……呃,关于她的那些话啊。”
“你没讲过什么关于她的话啊。”
“什么……没有吗?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还有事,你们好好学,别给黄先生添乱。”匆匆一走了之。
夏雨荷走到门口,目送连暮云扭着腰离去,喃喃自语道:
“连校长走路姿势好怪……”
闻三变走到门口,正要看,连暮云已经转入楼梯,看不到了。
他又站到门廊前,盯着楼下的空地,等连暮云出现。但过了一阵,楼下没见一个人影。他想,连暮云可能回自己房间了。
闻三变回到屋里,坐到板凳上,托腮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越想越不对劲。蓝玉和尚沃不了解就算了,但连暮云问他的话,以连校长的为人,根本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但那个人明明就是连暮云:长相、衣着、语调、神态,动作,无不是他。只是说话不对劲,还有,他一反常态地戴了一顶草帽。闻三变从没见连校长戴过草帽,而且,现在还是上午,日头并不大,没必要戴帽子……
盘算分析着,闻三变似乎揭开了面纱的一角。丁启明见三变沉思不语,坐到他身边,好奇地问:
“三变,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刚才连校长,还有蓝先生和尚老先生……他们……好像……反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怪怪的是吗?”
“是啊,你也感觉到了?”
“我看到了,他们跟平时不一样。”
“是吗?你怎么不说?”
“我看得不仔细,也不敢肯定……”
“怎么不一样?先说连校长。”
“连校长看起来,脸比平时更白,鼻子更高,眉毛更长,耳垂变窄了,身材……”
“身材怎么样?”丁启明说到半路,黄念衣进来了,响亮地问道。她看起来与出门前稍稍有些变化,脸上的皮肤如浸了油的纸,光滑透亮。
丁启明磕巴了一下,说:
“连校长刚刚来过。还有蓝先生,尚先生……”
“哦?这么多人。”黄念衣淡淡地应道,径直进了芳香室。等她从屋里出来,脸上的那层油光已经退尽,脸色白净如初,额前的发丝有些湿润。
黄念衣两手空空地回来,并没有借任何东西。她坐到桌前的太师椅里,翘起二郎腿,打量一遍四个学生,目光落在闻三变身上,狡黠地笑着。闻三变如坐针毡,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停揉搓着手里的铅笔。黄念衣把头上的发簪取下,一头黑发如波浪般散开,随之弥散出一股耐闻的清香。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支荷花簪,努了努嘴,眼角如燕尾般挑起又落下,面部演变着细微的、耐人寻味的神色。她好似被那支简洁的簪子吸引了,盯着它不放,但明明又心不在焉,眼神和思绪飘在别处。
闻三变见黄念衣另有关注对象,这才松快下来,大胆地看着她。他看出来,黄念衣目前所处的状态,有些类似神不守舍。他看了看身边的丁启明,发现伙伴正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画一个头像,寥寥数笔,浑似出神的黄念衣。闻三变很惊讶,画像只是粗线条的轮廓,却活灵活现,神韵宛然。
黄念衣安静得像个不似凡间的仙子,四个孩子看着她,也被那股安静的力量牵引,默契着闭口不言。五个人都不作声,整间屋子奇怪地静默着。
丁启明鬼使神差地画着那幅人像,落笔沙沙如雨,声息轻微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夏雨荷无意中瞥到一眼,暗自叹服。侯麦一如既往地端坐,气息调匀,心无杂念。
良久,随着一声略带怅惘的喟叹,黄念衣自言自语道:
“他没说起过我……”
丁启明手里的笔应声而止,警惕地把笔记本轻轻合上。闻三变听了这句念叨,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好像刚刚在哪里听到过。他望着摊开的笔记本,皱着眉头,思忖起来。
黄念衣摩弄着发簪,右手随意间抵到簪尖,扎了一下,疼得遽然一惊,彻底回过神来。她把簪子朝桌上一丢,往后拢了拢头发,以此来掩饰尴尬。
“我刚才没说什么吧?”黄念衣略微紧张地瞧着几个孩子,不安地问道。
“黄姐姐,你没说什么。”夏雨荷说。
“肯定说了。”黄念衣鼓起腮帮,执拗地说,“要不然心脏不会扑扑直跳。闻三变,你说。”
“啊?”闻三变抬起头,一脸茫然,支吾着不知说什么。
“启明。”
丁启明挤眉弄眼地为难了一小会儿,嗫嚅道:
“你刚才说,他没说起我……”
“什么意思?”黄念衣问,“就这些?还有别的吗?武子。”
侯麦瞪着眼直点头,表示千真万确。
黄念衣清楚丁启明和侯麦不会说谎,知道自己恍惚中说的那句话,料这些孩子也不明就里,放下心来。她吐出一口气,桃腮上浮现一丝讥嘲之色,对自己吓唬自己的举动大不以为然。她盯着凉鞋,看一排脚趾头虫子般蠕动一番,噗地笑起来,然后扬起头,问道:
“四不象们,今儿一上午,你们没看出什么蹊跷?”
闻三变心想,就算没长眼睛看不见,也能听出来,一上午全是蹊跷事,尤其是黄念衣本人的表现。但他并不打算起头说。沉默了片刻,夏雨荷说:
“黄姐姐,你说出去借东西,可没见你带新东西回来。”
“嗯哼,算你眼尖。这算一个。”
侯麦看三变不像有动静的样子,举手说道:
“上午来了三个人:连校长、尚先生和蓝先生。过去上课从来没人来过。”
“嗯哼,有点意思。这也算一个。”
丁启明也不甘落后:
“姐姐把发簪取下来了。”
“啊?这……好吧,勉强算一个。谁叫我过去没当你们面取过。”
闻三变一看,好家伙,今天邪门了,伙伴们都踊跃得不像话,自己绝不能示弱,于是摆出当仁不让的派头,说:
“黄姐姐,你今天回来后,哪里都不对劲!”
“喔唷,你小子别吓我!我哪里不对劲?”
“反正你一回来,神不守舍的,还自言自语,又神经兮兮问话,不对大头。”
“你才不对大头哩!姐姐我头大吗?大吗?大吗?”
黄念衣摸着自己俊俏的脸,凑到闻三变面前,乌木般的黑眸顽皮地审视着他,像极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童。闻三变早已习惯黄念衣时不时显露的孩子气,索性跟她对视,但距离过近,勉力聚焦的双眼竟成了斗鸡眼。两人如两块相斥的磁石,遽然朝反方向弹开,同时揉着眼睛解涩。
“还是我头大。”闻三变卖了个乖,承认道。他知道黄姐姐最爱美,在这问题上他愿意让着她,何况这也是颠扑不破的事实。
“噢,真理获胜!”黄念衣笑着叫起来,露出两排光洁如贝的皓齿,瀑布般的发卷在其双肩上舞蹈。她如落花般旋了几个圈,掀起一阵迷迭的香风,最后以一朵睡莲般的姿态定格。
姿势、画面都无可挑剔,闻三变还是摇了摇头,觉得黄念衣白白浪费了一个上午的大好时光:他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看任性女孩的任性表演的。丁是丁,卯是卯,上山打柴跟下水捉鳖不能混为一谈,这是闻三变看重的一条原则。他认为黄念衣喧宾夺主了。
闻三变陡然升起一股义不容辞的责任感,提醒道:
“黄姐姐,该教正课了!”
黄念衣优雅地收势坐下,两手一摊道:
“教完了呀。”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无不愕然。
“今天不是教乔装术吗?”闻三变问,“还没上呢。”
“姐姐我随便化了几个妆,扮成蓝姐儿、尚先生和连校长,你们不是没认出来嘛。”黄念衣说,“我问你们觉没觉出蹊跷,指的是这个,你们尽东拉西扯。这一课,就是先让你们见识,免得有眼界高的小子瞧不上这门手艺。”
闻三变哪里肯信,以为黄念衣故意作弄他们,半信半疑道:
“不可能啊……明明是他们。”
黄念衣说:
“是或不是,你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本姐姐还要名誉哩,用得着扯这个谎吗?说到底,你们还小,缺眼力劲儿。我就是马马虎虎扮了个相,居然没一个认得出来,唉。”听黄念衣叹了口气,闻三变不知道,她是失望呢,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黄念衣继续说:
“蓝姐儿和尚先生,你们不熟,认不出来情有可原,可连校长嘛……你们三天两头见面,居然也没看出破绽来,实在说不过去。可见,你们平时都不看人!”
一番教训,令闻三变难受得如鲠在喉,他想起来启明好似看出了破绽,碰了碰他的胳膊,暗示他说话,丁启明不敢,直摇头。
“姐姐扮得太像了,长相、穿衣,声音都一样,根本没有破绽啊。”夏雨荷说,既委屈,又钦佩。
“没有破绽,因为你没想到有破绽。你不是被眼睛骗,而是被念头骗了。”黄念衣说,拿手指了指头。
闻三变一想,对啊,就是这么回事,于是拿起笔,俯身记下这句话。这句话在他心里激起一种微妙的感觉,提起了对乔装术的兴趣,但他写完字,还是问道:
“黄姐姐,学这个有什么用呢?”
黄念衣把脸一拉,鼻子冒着冷气,没好气地回答:
“闻三变,你可真势利!教辨香术,你也这么问。校长让我教,我就教,怎么用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对了,你不觉得扮成别个,让人认不出来,不是很好玩吗?”
“我就是我,干吗要扮成别人?没一点意思。”闻三变不屑地说。
“你才没意思呢。”黄念衣也不客气,“小小年纪,就跟城里的市侩一样,就知道算计,这有用,学,那没用,不学,累不累?”
闻三变情知黄念衣的小姐脾气,也不恼,接着说:
“那你用它来干吗?”
这个问题倒没有激惹黄念衣,她放低了调门说:
“噢,我现在基本上不用了,前年在三山大会上露过一手,让大伙儿乐呵乐呵。小时候倒是常乔装打扮,有一次遇上米贼,还扮成了树,硬把它们骗过去,厉害吧?”
“怎么……还能打扮成一棵树?”闻三变不解。
“是啊。”黄念衣说,“你以为就只能扮人吗?可装扮的对象多着呐:猴子啊、凤凰树啊、映山红啊、石头啊什么的,都可以装。我小时候跟着我爹的商队,有一回碰上一大波米贼,老保长怕护不过来,就把我打扮成一棵小小的栾树,挨着一棵大银鹊树站着,两只米贼贴着我走过去,跟眼瞎了一样,愣没认出来。”
“后来你就跟他学了?”闻三变问。
“嗯哼。”黄念衣说,“救了我的命,还不学,那不成有眼无珠的傻包了?捡到宝贝,就要抱紧它。”
黄念衣的经历,令闻三变茅塞顿开:原来,这门功夫有活人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他心服口服地点点头,若有所悟道:
“明白了,乔装就是伪装,把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混为一体,让人产生错觉,危险时刻可以保命。”
“嗯,就这样,这不是它的用处吗?”黄念衣说。
“大到能保命!”夏雨荷激动得捏紧拳头,大喊道,“我要学!我要学!我要学!”
丁启明一直默默地听着,脸上看似平静,却早已心潮澎湃。他不知怎么就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和乔装术之间有天然的亲近感,心里涌动着想学的渴望,驱使他开口道:
“我也是。”
黄念衣得意地看着几个学生,见闻三变依旧无动于衷。“那你呢?”
“我——”闻三变还在犹豫,他一时间拿不准自己对乔装术的确切态度。正思忖间,响起了敲门声,夏雨荷跳起来去开门,老杜笑吟吟站在门口。
“黄先生,刚有个看塔人来过,叫我把这东西交给您。”
黄念衣从老杜手里接过巴掌大一个松木盒,打开一看,里头装着两只斑斓甲虫,正在啃食一个麦梨。“谁送来的?”她笑着合上盖子。
“罗家那个胖小子。”老杜说,“他说是他搭档托他送来的。”
“哦,丑还啊!”黄念衣说,“礼物不错,我收下了。我上回在小尖山寻甲虫,寻半天也没找到,丑还撞见了,说逮着了给我送来。他还真是有心。杜伯您先别走,我这儿有些新鲜野莓,味道不错,您拿些去吃。”说着回里屋拿了个装野莓的精致木盘,交给老杜。
老杜也不推脱,双手接过木盘,道了谢转身走了。
“丑还是谁啊?”夏雨荷仰头望着黄念衣。
“唔——”黄念衣指了指窗外的山,“喏,看塔的。”
“那些看塔的就是酒囊饭袋,没什么用。”夏雨荷说。
“谁说的?”黄念衣一挑眉。
“我爷爷。他说,雁人和看塔人看着神气,不过都是些花架子,摆设而已。”
“你爷爷好眼光。”黄念衣伸出大拇指,“他们确实是一筐烂果子。西界真要是出了大乱子,这些烂果子是指望不上的。”
闻三变想起来,自己在小尖山上见过黄念衣口中的“丑还”:一次是他追踪酷似爸爸的那个人影时,跟巡山的辛还打了个照面;另一次是跟伙伴们去钻观音洞,路上被罗德误吐了口水,辛还从塔上下来向自己诚恳道歉。仔细想来,自己还受过那个瞭望者的恩慧——夜闯观音洞那次,黑衣人对自己穷追不舍,要不是辛还听到动静打过来探照灯,自己还真难寻到逃命的机会。
闻三变觉得,那个脸上有胎记的小伙子有恩于自己,人看着也厚道踏实,有必要替他伸张正义。“我见过那个看塔人,他可不是烂果子,他是个好人!”
“嗯,是的。”黄念衣往嘴里放一颗野莓,“你眼光也不差。有时候,一筐烂果子中间,也有那么一两个没烂透、甚至完好无损的果子。还有啊,要看好那座山,光是好人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是能人。”
顺着黄念衣的手,闻三变看向窗外的那座山。山顶上立着几座瞭望塔,细得像麻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