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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我罩着你 ...


  •   曾经朝夕相处、一起深夜买醉的王府幕僚陆让竟然是什么永宁侯世子,还是被抄家了的那种。这事儿秦婉儿缓了一路,直到二人走到王府门口,她才开口:

      “洛、长、安。这是你的真名,对吗?”

      “嗯,是。”

      “长久的长,安稳的安?”

      “对。”

      “你一早就知道我在偷听?”

      “知道。”

      “那为什么不拆穿我?”

      “为什么要拆穿你?”

      秦婉儿只觉得此事牵涉甚广,不是她这种无名之辈该知道的。话本子里,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的人都得死。不过话说回来,她答应嫁入王府时,已经自己选择牵扯其中了。陆让似乎一点儿也没有防着她。

      陆让像是知道秦婉儿心有所想,柔声道:“王妃别担心,不管我是谁,我说过的话,都还作数的。”

      嗯?他说过什么话?秦婉儿想问,又怕是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话,问出来反而尴尬,于是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进了府门,没走两步,就看见陈熠在后院的草地上摆了张木桌,正坐着吃饭呢。阳春三月,芳草芬菲,天气渐暖,在牡丹花丛中用膳,他倒是会享受。

      陈熠正低头干饭,见了秦婉儿,也没抬头,囔囔道:“你回来了?小梅说你去找陆让了,我还以为你晚饭前不会回来了呢。”

      “王爷,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陆让的声音淡淡的,与这绵绵春意倒是很搭。

      “哟,陆公子也回来了,这么久不着家了,看来还是王妃的面子大。” 陈熠终于从饭菜中抬起头,命人再拿了两个凳子,招呼他们坐下。

      陆让道:“我今日见了江惠平。”

      陈熠放下筷子,正色道:“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有什么收获?”

      “等等,你早就知道?” 秦婉儿刚刚还想着自己捅了惊天大秘密,不能说漏了嘴,没想到陈熠早就知道了。

      陈熠耸了耸肩,道:“当然知道啊,要不然你当我是闲着没事,从山里捡个便宜儿子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婉儿可不就是师父从山里捡回来的。

      陆让用筷子夹起一只带壳大虾,笑道:“王爷可不就是闲着没事。我这个便宜儿子,可不好养。”

      秦婉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总归不是那么沉重了。她开始动筷,一边扒着饭一边道:“嗐,你也不早说,弄得我还担心要在王爷这儿帮你保密呢。”

      陆让微微怔了一瞬,轻声道:“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

      “哎,不是......” 秦婉儿也不是真要怪他,没想到他会道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熠清了清嗓子以示打断,问道:“所以,永宁侯一案,有何进展?”

      陆让凝神道:“毕竟是十年前的旧案,我翻遍了大理寺的卷宗,能找到的记载并不多。但今日江惠平说了三件事,一,顾鼎投敌一事或许有蹊跷,也许,他已经死了;二,所谓贪墨的军需是被祁连山的山匪所劫,去剿匪的是端王的人;三,真正让大理寺定我爹通敌之罪的,是一枚西域进贡的昆仑夜明珠。”

      秦婉儿停下了筷子,问:“先前我就奇怪,为何一枚珠子就能成为罪证?我看这些年西域过来的稀奇玩意儿不少,王府仓库都有好几件吧。”

      “十年前与如今大不相同。那时,大梁与羌国水火不容,别说专供穆氏王族的昆仑夜明珠,就连普通的西域瓜果在京城都见不到。这些年短暂的和平,是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 谈及战事,陈熠的脸上多了几分肃然。

      “我近日要去一趟西北。” 陆让道,“前阵子玉门关塌陷,工部已经去了人,大理寺负责监工,袁大人打算派我去。祁连山,我会亲自去探。”

      西北藏着太多秘密——不仅是洛家灭门的真相,还有先太子的下落,以及杀害靖安侯的真凶和布防图的去向。这次调查的机会,他必须去。

      “玉门关塌了?” 陈熠不禁皱眉。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也是我此去要查的事之一。”

      “你想好了?山高路远,危险重重。那儿的人可不怎么念旧情。” 陈熠说的旧情,该是他还是骠骑大将军时的事了。祁连山是大梁与羌国的交界,如今划在大梁境内,但终归是两军交界处,局势瞬息万变。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有办法的。而且,我看那明威将军,对王爷还是忠心耿耿。”

      明威将军顾燕廷是顾家旁支子弟,顾鼎出事后,顾家没落,顾燕廷却是陈熠一手提拔起来的。

      “我也去。” 秦婉儿忽然说。这回她是认真的。她在京城本就待不住,闷得慌,有这机会出去走走,她求之不得。

      陆让没有想到秦婉儿居然主动要求同去,内心五味杂陈,半晌才回过神,道:“西北苦寒,王妃还是待在京城的好。”

      他自己也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王妃不是喊苦怕累的人,但是,他不想她蹚这趟浑水。

      “陈熠,你说我去不去得?” 秦婉儿见陆让有心不让她去,便看向了陈熠。她说话不顶用,王爷的话总该作数了吧。

      陈熠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啊,到现在还是没个王妃的样子,有哪家王妃是跟着个男人到处乱跑的?传出去定要惹人非议。不过,我看你不在乎,正巧,我也不在乎。” 他确实说过会给她她想要的自由,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秦婉儿知道陈熠是松了口,乘胜追击道:“那日在望川楼,你说咱们是盟友,盟友不就是要互相扶持的吗?还有你,上回你说王府就是我的家,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怕什么。再说了,西北大漠,我熟啊,有我罩着你,总没坏处。”

      陆让垂眸片刻,再抬头时,已然舒展了眉眼,莞尔道:“好,那就一起去。有王妃罩着,我也安心。”

      陈熠道:“我派几个人跟你们一起去。先前派去调查太子失踪一事的探子不知为何没了消息,这回你们再带三个擅长追踪的暗探,让他们秘密调查。万事小心。”

      ***

      出发前,秦婉儿给姐姐写了一封信,托陈熠带进了宫里。秦婉儿第一次写信,写得东一榔头西一棒,错别字连篇,秦娴儿看到后,哭笑不得。当天,宫里来了人到王府,说贤妃娘娘邀晋王妃入宫一叙。

      贤妃住的地方叫章娥宫,秦婉儿第一次入宫,不禁感叹,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真正能当好皇帝的却没有几个,坐享这滔天的富贵和三千佳丽,谁能不犯迷糊。

      “姐姐最近瘦了。宫里吃不习惯?” 秦婉儿以为姐姐深得圣宠,该享福才对,怎么反而不如在相府的时候了。

      秦娴儿没答,而道:“妹妹倒是看起来滋润了不少,在王府过得不错?”

      “凑合吧。我的信,姐姐收到了?”

      “嗯,收到了。我们婉儿,该练练字了。” 秦娴儿含笑道。

      “知道啦,知道啦!”

      秦娴儿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二人各倒了一碗茶,问道:“你此次随那陆公子去西北,可是要办什么事?”

      “唔,他是有事要办,我就是跟去玩玩儿。” 洛家一事牵扯到陆让的身世,不方便说;王府在寻前朝太子一事,秦婉儿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姐姐毕竟曾是那未过门的太子妃。

      没想到秦娴儿先开口了:“外面都说太子殿下是被羌国人掳走了,但我认为不是。若真如此,殿下就是他们手上的一大筹码,边境那边却没有一点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的目的何在?”

      “姐姐对那太子殿下……” 秦婉儿摸不清姐姐的态度。姐姐似乎很关心那位太子殿下,但如今,她已经是当今圣上的贤妃,就算太子还活着,也只能称她一声弟妹。

      “我也就随口一说,别太在意。” 秦娴儿低垂下眼眸,神情暗了下去。

      “不,不是的。如果你想做什么,我会站在你这边。” 秦婉儿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坚定。在秦婉儿心里,无论姐姐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

      秦娴儿迎着她的目光,似是有些诧异,接着,郑重地点了点头。

      秦娴儿拉着秦婉儿坐到床榻上,拉下围帘,沉声道:“还有一事,我听宫里的太监说,先皇并非病逝。文昭帝本就没病,是装病。”

      “为何装病?” 秦婉儿对文昭帝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陈熠一母同胞的兄长,比陈熠大了十多岁,平时特别照顾他这个幼弟,给晋王府赏了不少好东西,所以秦婉儿对他印象不错。

      秦娴儿轻叹了一声,道:“都是甄家逼的。洛皇后去世后,后位空悬多年,宫内事宜皆由甄贵妃打理,文昭帝却执意立了洛皇后的儿子为太子。前些年,甄相逼文昭帝废太子,改立二皇子为储君,文昭帝不愿意,却拗不过甄家,只好装病才得以闭门谢客。”

      “这么说,先皇去世一事,另有隐情。” 秦婉儿心想,此事陈熠怕是早有察觉,才会对甄家如此忌惮。

      秦娴儿笑着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婉儿,跟我说说你在晋王府的事儿吧。王爷待你如何?”

      秦婉儿没有什么女性朋友,不知道这是要聊姐妹之间的闺阁私话了,只道:“陈熠人挺好的啊!在王府比在相府舒坦多了,没有秦磐那个死老头,干什么事都方便,想睡到几点就到几点,还能喝酒打牌。”

      “而且,王府的兵器库真的什么都有,我师父那点收集癖如今看来都不算什么!”

      秦娴儿知道她妹妹那方面还没开窍,听她过得开心,便笑了,没再多问。

      秦婉儿忽然灵光一闪,道:“对了姐姐,你想不想去街上转转?”

      秦娴儿微叹道:“后宫嫔妃非有要事不得出宫,而且现在都要宵禁了,出不去的。”

      “我有办法,跟我来!” 秦婉儿拽着秦娴儿出了章娥宫,一路向西,拐进了一条小道,小道尽头是某个荒废的寝殿,那寝殿的后院长着许多杂草,宫墙下有一块地方杂草长得特别茂盛。

      秦婉儿把手伸进草丛探了探,道:“呼,算是没找错。”

      那墙下有一个狗洞,能钻得下一个人。

      秦娴儿大为震撼:“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个洞?!不是,宫墙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个洞??”

      “陈熠听说我要入宫,特地告诉我的,说是怕我在宫里惹事,得留个退路。” 秦婉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神秘秘地道,“你别看他现在一本正经,小时候肯定是个贪玩的,我看这洞,就是他自己挖的。”

      语毕,秦婉儿忽然想到,她姐姐可是端庄得体、衣不染尘的贤妃娘娘,怎么能跟着她钻狗洞?她咳嗽两声,尴尬道:“那个,若是姐姐不方便,今日就算了。”

      没想到,秦娴儿没有半点犹豫,轻轻松松就钻了过去,还在那头跟秦婉儿挥挥手,道:“快来吧,外面没人!”

      姐妹二人溜出宫后,在街上四处游荡。秦婉儿最喜欢傍晚的城东大街,华灯初上夜未央,歌舞笙箫古道旁,最是热闹。街边的小商贩们即将结束一天的营业,脸上挂着疲惫却满足的神情,而夜市将开,又会是一番新的景象。

      “婉儿,你看这个簪子,好看吗?” 秦娴儿从摊子上捡起一支白玉簪,在秦婉儿眼前比划了两下,问道。

      “唔,好看。” 秦婉儿也说不出好看在哪,她对这些女儿家的玩意不甚了解,逛街向来都是只看不买,为的是体会一个人烟味儿。

      “好,老板,这个我要了!” 秦娴儿付了银子,从老板手中接过簪子,转身将簪子插在了秦婉儿的发髻上。秦娴儿满意地拍拍手,道:“白玉晶莹剔透,簪头配玛瑙坠流苏,红白相映,很称你的肤色呢!”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送她簪子。其实,很少有人送她任何东西。这簪子不便宜,秦婉儿本想婉拒,但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秦娴儿拉到了下一个摊前。秦婉儿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此时的她只需做一个被姐姐宠着的小女孩,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晚,从头饰、耳珰、项链、丝巾到胭脂水粉,秦婉儿被秦娴儿从头到脚地装点了一番,直到秦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才出了胭脂铺。

      她们在胭脂铺待得有点久,出门时,外边竟已飘起了绵绵细雨。一个白衣公子从她们跟前路过,走得很快,像是急着去避雨,白衣袖间掉出一张蓝色的帕子。秦婉儿没看清那人的脸,却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秦娴儿弯腰捡起帕子,扬声道:“诶,这位公子,你的帕子掉了!”

      白衣公子的脚步似是顿了一瞬,却没有回头,渐渐消失在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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