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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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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韫时的动作很快,不出三天,裴言便收到了徐程被海城警方刑拘的消息。
那帮被徐程找来的二代则是更惨,以前犯的事都被翻了出来,家里也不敢再花钱去捞,生怕整个家族都被牵连。
可惜裴韫时似乎铁了心要他们付出代价,效仿古代暴君,直接连坐,在生意场上把这些人连根带泥地踢出了海城。
至于裴言——
自从被裴韫时从夜店带回来,裴言就没有再开口跟他说一句话,裴韫时一开始还担心裴言乱跑,结果回家后发现裴言根本连楼都不肯下了。
反常程度大到裴韫时都反复试图敲门进去跟他谈心。
裴言根本不理。
说不理其实不够准确,裴言除了在夜店情绪爆发,打了裴韫时那一巴掌,之后回家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冷漠又滞缓的状态,尤其抗拒裴韫时的接近。
家里的佣人也试着去哄了,都收效甚微。
陈姨给裴言送完饭时,碰到裴韫时,知道他要问,主动道:“小少爷没吃多少,一直在跟人打电话。”
裴韫时不问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昨天回来,在裴宅门口碰到不知守了多久的沈凝,对方那张被他评价为小白脸的面容阴沉得几乎可以洇出墨,上来就不由分说打了他一拳。
“裴韫时,你还有没有底线!”
保安惊慌失措地把人拉开,裴韫时嘴角破了一块,反倒没什么反应:“你妈妈没教过你到人家做客的礼节吗?”
裴韫时这几天把夜店一翻了个底朝天,顺便查到了那天闯进套房的侍应生叫徐微之,是沈凝的同桌。
人大多有猎奇心理,徐微之撞见他和裴言的那一幕,很难说之后是怎么跟沈凝转述的。
沈凝今天闯进裴宅,究竟是为替裴言鸣不平,还是因为嫉妒?
沈凝双眸猩红地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崩溃道:“他是你的亲弟弟!”
裴韫时抬手示意保安松开他,出于某种心理,他没有反驳或是解释,而是走近沈凝,用一种轻飘飘的,怜悯又嘲讽的语气,说了句旁人难以理解的话:“不是你叫我去的吗?”
那个冒着被辞退的危险拜托客人联系他的侍应生,同样是徐微之,至于是受谁所托,一目了然。
沈凝的面容霎时一片惨白。
是他。
是他把裴韫时叫去夜店,将裴言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裴韫时淡淡道:“念在这次你确实帮了裴家,我不与你算旧账,不过沈凝,我还是要警告你,裴言不是你能算计的人。”
沈凝猝然攥紧了指节,掌心已经是鲜血淋漓,咬牙颤声:“裴韫时,你这个人渣!”
一直警惕的保镖立刻拖住他,三个人将他按倒在地。裴韫时抬眸看了一眼二楼阳台,轻声道:“小少爷还在睡觉,动静小点,让管家拿了钱把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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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不愿意下楼,也不愿意理人,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却依旧天天躲在房间里和沈凝打电话。
裴韫时不知道有什么好打的。
陈姨见他脸色冷淡,以为是他故意把裴言训成这样的,忍不住劝阻:“大少爷,兄弟俩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呀,我从没有见小言这样反常过,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他都一定不会再犯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裴韫时“嗯”了声,眉眼间多了几分疲惫之色:“我知道,辛苦您多做些他爱吃的。”
他不是不明真相的陈姨,也不是只知道部分情况的管家,他很清楚裴言内心真正芥蒂的是什么,又在愤怒什么。
裴韫时将陈姨敷衍了过去,终于开始着手办起另一件事。
当晚,裴言抱膝坐在床角,正在跟追问他身体状况的沈凝聊天。
说是聊天,主要是沈凝在说,他偶尔应一声。
尽管沈凝一直在挑好玩的事哄他开心,但连007都听出来他的故作轻松:【宿主,男主好像也很难过。】
在因为宿主的难过而难过。
裴言:【我能感觉到。】
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
他的呼吸猛地一沉,电话那头的沈凝声音也停了,沉默两秒才问:“……是裴韫时?”
裴言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又是一阵沉默,沈凝忽然叫了他一声:“裴言。”
“对不起。”
他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没头没脑地道完歉,这次没等裴言应声,沈凝就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似乎很冷沉,又似乎很温柔:
“我一定会带你走。”
“等我三年。”
裴言一直温水煮青蛙养着沈凝,就是为了消磨男主的斗志,结果等来这么一句话,当即一顿,而后警铃大作。
——这话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什么区别?
他立刻问系统:【他是不是瞒着我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007去查了一通,然后震惊:【宿主,他跟祁氏签了卖身契!】
裴言:“……”
所谓卖身契,便是一辈子的劳务合同,像裴韫时的母家宋氏和祁氏这样的老牌贵族,家主甚至会从孤儿院挑选合适的人养在身边,培做心腹。
而沈凝这样有家人有过去有自己主意的优秀人才,以丰厚的代价签下,便是好用的工具,必要时也可以是一把刀,或是替死鬼。
007又惊:【宿主,掠夺任务进度增加到了20%!】
这种卖身契可不是什么好摆脱的东西,沈凝签下来,许多事情便会受到祁家控制,祁裴两家对立多年,沈凝此举无疑是给自己上了层镣铐。
至于为了什么,大概只有沈凝自己清楚了。
裴言的表情没有高兴的意思。
他轻嗤:“……蠢死了。”
裴言没有打算真的把沈凝踩进尘埃,可沈凝这么做,便是脱离了他的计划,不管目的是为了什么,都注定要失望。
裴言沉默几秒,像是被戳到痛处,冷而尖锐地吼了一句“我不需要”,就挂断了电话。
裴韫时推门进来,看见的便是匆匆藏起手机的裴言。
夜灯灯光映出裴韫时眼下的青晕,他走到裴言面前,垂眸俯视着满脸恨意和恐惧的裴言。
“到底在跟我闹什么?”
他瞥见床底下露出的一点布料,蹲下伸手扯了出来,结果越扯越多——是五床绑在一起的床单。
裴韫时心里蹭地起了火,逼近裴言,冷冷道:“准备跳楼?”
“还是准备跟那个姓沈的穷小子私奔。”
啪!
裴言忍无可忍地打了他一巴掌,这次比那天在酒店里软绵绵的一下要重许多,裴韫时的脸颊瞬间泛了红。
他听见裴言哑声质问:“裴韫时,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韫时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裴言:“你觉得我想干什么?睡你?”
裴言不语,他才扯了一下唇:“如果我说是,你打算怎么办?”
裴言脸色瞬间惨白。
半晌,他才狠狠抬头,盯着裴韫时:“那我就从裴宅顶楼跳下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裴韫时是个什么东西。”
裴韫时眸光晦暗地看了他半晌:“他可以,我不行?”
裴言呼吸急促,看起来已经快气疯了。
裴韫时轻嗤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被裴言条件反射地躲开,他顿了顿,干脆把纸页放到床头柜上。
他语调平淡地吐出惊雷般的话语:“裴言,上次的鉴定报告有问题,那个将你身体信息出卖给徐程的医生想害你,所以将报告造了假,你和我是亲兄弟。”
原本听得昏昏欲睡的007猝然惊醒,大跌眼镜:【啊?】
你是我宿主哪门子的亲哥啊?
【……真有意思。】裴言轻轻道。
裴言心想,这两兄弟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他是想折腾裴韫时,让裴韫时的日子过得不舒心,裴韫时一旦不舒心,就会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细究他的身世,给他腾出足够的时间掀翻这个裴氏。
现在,裴韫时却直接搞了这出。
可见这些正人君子的行为逻辑比裴言想象的还要古怪,反正裴言是不会大费周章编织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言。
死一般的寂静。
裴言愣在床上,后知后觉去够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这次的报告上检测的对象甚至不是他和裴韫时。
而是他和裴建洲。
裴言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出声,然后露出震惊又茫然的表情。
他抬头看裴韫时,裴韫时依旧没什么情绪,那双在谈判桌上锐利无匹的凤眸此刻像无垠的海,静静地看着裴言。
裴言依旧不太信:“那我的病……”
裴韫时便继续说:“爸爸是携带心肌病基因的,只是为了人身安全,将寄存在医院的信息里将这一项隐瞒了。”
倒也合理,对于怕死的富豪来说,会这样做再正常不过。
裴言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此时瞪得很圆,仰头看看裴韫时片刻,又低头看了看鉴定报告,抬眼又垂眼,看一下裴韫时又看一下报告,似乎在努力辨别真假。
裴韫时也任他看。
他没有去深思自己这个谎言背后的正确与否,他只是忽然意识到,也许如果没有那场赛车意外,裴言的秘密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至少裴言此刻的反应,让裴韫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那天在夜店里满眼绝望与恨意的裴言不必再出现了,他也不必再纠结该怎样对待裴言。
不过是让一切回到正轨。
裴韫时依旧站在床边,等待着裴言的反应,等待他变回曾经那个耀武扬威恶意满满的弟弟。
却被一双手猛地环住了腰。
裴言紧紧地抱住了他,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嵌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颈窝。
几乎转瞬之间,湿漉漉的触感便从颈窝蔓延开。
裴韫时微微一滞,缓慢地偏头,唤他:“裴言?”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裴言死死咬了他一口,然后一把推开了他,红着眼睛怒瞪他:“裴韫时,你他妈就是个纯种傻逼!”
裴韫时:“……”
他摸了一把脖子,垂眸看了眼果然被咬出血了:“你属狗的吗?”
裴言根本不理他在说什么,依旧咬牙切齿地骂:“混账!变态!王八蛋!”
裴韫时:“……”
他眯起眼睛,温声问:“骂完了吗?”
裴言瞪着他,瞪着瞪着,却又抱住了他,这次眼泪流得更凶了,哽咽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裴韫时的耳廓响起:“……哥,你吓死我了……”
裴韫时轻轻叹气,心道,算了。
他伸手,抚了抚裴言的头发,再一次承认错误:“是哥哥不好,以后不会了。”
“以后会保护好你,也会好好照顾你。”
不知过了多久,裴言才顶着红红的眼睛从他怀里出来。
这回他以为裴言要软着声音跟他说几句熨帖话,结果裴言吸了吸鼻子,像是想起什么关键问题,瓮声瓮气又很认真地质疑:“等一下,你确定那份报告出错了吗?说不定你才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
裴言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盯着他:“那份报告可是用我们俩的dna做的。”
裴韫时:“……”
真是倒反天罡。
他顺着裴言的话说,语气很温和:“是的话你想干嘛?把我赶出家门?”
“对啊,”裴言逐渐掷地有声,“我还要把你扔给徐程,你不是打他了吗——”
他压低声音,故意学着裴韫时的语气阴阳怪气:“‘记得跟徐程道歉,他伤得比你重不少’、‘徐家长辈无德,小辈无状,不值得深交’。”
记得还挺清楚。
裴韫时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哦,那你去吧,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裴言冷哼了声,挑衅地瞪裴韫时。
裴韫时还在冷笑:“把我赶出去,你还能直接把那个姓沈的带回家,也不用跳楼跟人私奔了。”
裴言现在一点要忍他的意思都没有,提起眉就骂:“裴韫时,我看你是真的有病,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吗?我跟沈凝是朋友!”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身上没有香水,只有淡淡的沐浴露柠檬香,宜室宜家的味道。眼睛也亮晶晶的,连骂人都显得嗔多于怒。
裴韫时表情淡淡的,看不出醒了还是没信,只是反问:“我怎么了?”
“还你怎么了,你对亲弟弟做那种事,”裴言恼火地反唇相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我们的?他们都说我们乱——”
最后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裴言泄愤般又踹了裴韫时一脚。
裴韫时被咬过的脖子还残存着嘴唇的柔软和舌尖的湿感,裴韫时的呼吸不知怎么的乱了几分。
他敛眉,将裴言冰凉的脚踝塞回被子里:“是你自己不愿意让我找别人的。 ”
“……”裴言语塞,别开脸,“算了,不说这个了。”
裴韫时忽然问:“你跟沈凝只是朋友?”
裴言皱眉:“对啊。”
裴韫时犹记得张管家查到的账单,他没遮掩,直白道:“那他为什么买套?”
裴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忍无可忍地踹了裴韫时一脚:“你是真变态吧,这种事也去查!”
裴韫时捉住他的脚腕,再度按回床上:“你那天凌晨一点都没回家,我怀疑你被人拐卖了才查到他头上的。”
裴言终于想起来了,气呼呼:“那是因为你在家里装了四个摄像头,我才不想回来。”
裴韫时:“今晚就叫人来拆。”
他太好说话,裴言一时也生不出火了,没好气道:“他帮别人跑腿买的,学校里好多人欺负他使唤他,就跟——”
裴言的声音戛然而止,裴韫时却听懂到了他的未尽之言。
——就像以前的家佣欺负他一样。
裴言嘟囔:“所以我就想帮他,怎么了?”
裴韫时心软下来,决定不再多说什么了。
结果裴言想了想,忽然勾起唇角,又说:“而且他长得也挺可爱的,我乐意照顾他。”
裴韫时:“……”
他笑容淡下去:“是吗?”
长得就一副小白脸样,到底哪里可爱了?
而且,照顾?
裴韫时在脑中回忆沈凝的模样,家庭困难是真,但绝对不是需要裴言照顾的样子。
论心眼,这人恐怕能直接把裴言玩死。
裴韫时没说什么,只是道:“我会把你的卡都解冻,再每个月另外多给你打二十万,十八岁生日会再给你一些股份。”
裴言没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啊?”
裴韫时直起身子,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夹在指间,逗猫似地在裴言眼前晃了晃。
裴言没太理解他的意思:“炫耀?”
裴韫时用卡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淡淡道:“答应哥哥不跟沈凝谈恋爱,这张卡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