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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阴霾 ...

  •   走近天子,步步忐忑。

      引路的公公则笑意盈盈:“大人不必紧张,陛下这是要赏您呢。”

      他单眉挑起,不作回应。

      一直到殿前,方要跪下,安帝却说不必行礼了,只是说些话。

      他颔首说是。

      “怎么……今日还是不舒服对吗?”安帝问。

      “谢陛下挂怀,臣已痊愈。”
      他弯腰垂首,平掌并拢。

      “那你为何不敢正眼看朕。”

      他闻言抬眸,一双眼睛撞入了安帝瞳中的污浊。

      察觉龙颜有怒,他镇静地跪下,“臣,知错。”

      安帝冷笑,“难怪百官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在这个位子上难免会意气用事,朕若执意给你个高位,恐怕反对的声音都要盖过朕的了。”

      见他不说话,安帝睨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收回,继续道:“朕,本是要封你个高官的,可你既是这样的话……”

      “咚——”一声响。

      眼前的李同光忽然冲自己磕了个响头。

      此情此景,加上他眼中的不服与倔犟,很难不让安帝回想起两日前,他淋雨跪了一整夜要为人求情。

      “若陛下是要赏赐臣在阳城立下的功,那臣宁可不要这些,只求陛下放任左使出来。”

      安帝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任左使曾是臣的师父。臣没法做到不孝、不义。”

      “胡闹!”安帝两眼一瞪,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骂,“你以为刑部的人为什么没抓你也进去审问,你真以为你只负责押送北磐贼人入了安都就什么事都没有吗!要不是朕,执意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如何能做到在朕的面前谈条件!”

      “那臣,情愿跟任左使一同被关进大牢。”他眸光微暗,“反正都是被冤枉的,清者自清。”

      “你……”安帝指着他的手有些颤抖,“朕已宽恕了你前几日的胡闹,今日,你竟还是这般无法无天,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

      他随手砸了个东西下来,恰恰好落在了李同光的脚边:“滚!”
      ———
      从正殿出来,他领了个副将军的职位。

      当然,前面还有个杂号,平定副将军。

      同样是有其职无实权。

      平定将军就平定将军,还要加个“副”。

      安帝对他的态度很明显,他也不笨。

      李守基还来嘲笑了他一番:“哈哈哈哈,叫你顶撞我父皇,这下,连个将军都做不得吧?哈哈哈哈,立这么多功有什么用,父皇还是看不起你。”

      你看,平日里愚笨的大皇子都能看出其中的一二,李同光不可能看不出来。

      “唉,本来陛下是要给大人一个将军做的,可方才大人在殿前那样,你们也不是没看到。”
      “副将军怎么啦?副将军也比之前的好了吧?”
      “这之间差得可远了……大人立的是卫国之功,掠了战俘、护了城池,往前看,哪个不是封将军赐食邑的,甚至封侯的也有,可偏偏到了大人这……就一个副将军。”
      “陛下的心思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猜的,大人自己要冲撞的,我们也拦不了呀。再说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
      众说纷纭。

      是,他立下了显赫战功,在十六岁时便能独自领兵作战,打退敌人,保家卫国,可谓是意气风发、少年有为。

      众人都在道着他的大好前途,也开始默默在他身上下好了赌注。
      他孤身一人,到底能凭借这身武艺无依无靠地走多远呢?

      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安帝即便有多不想器重他,也得高低给他一个职位。

      所以,在那一夜淋了一场雨之后他便知晓了。

      安帝是故意把任辛拉入局的。

      既是一个挡箭的,又是一个能让自己宽心的。
      左使嘛,没了可以再换。
      毕竟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安排很容易,杀死北磐人的案件至今云里雾里,草草抓个人顶替过去,这不就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吗?
      理由呢?

      他作为帝王,谁敢冲他要理由。

      于是,李同光顺着安帝的意思,成了意气用事、不把帝王放在眼里的毛头小子,不堪大用。

      可也不算太坏。

      安帝也许是见他太过可怜,又太过执拗,成全了他的“孝心”,让他以代陛下巡视之职去牢里见任辛一面。
      这也是李同光费尽心思想要的。

      *

      “副将军,里面请。”
      新任职的刑部侍郎在给他引路。

      李同光换上朱红朝服,头顶乌纱帽,眉眼凌厉。穿过阴湿的暗廊,透过生锈的铁栏,他与牢内的囚犯一一交递过目光。

      绝望。

      他们的眼里写满了绝望。

      本也是该跟他一般,身着朝服的重臣,却无意间与这起案子有了联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度日如年,视死如归。

      他沉重地开口,压低声线:“你们动了私刑?”

      侍郎愣了一下,顿住脚步回头问他:“什么?”
      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在角落缩成一团的素色身影,正触摸着自己的伤口在战栗着。
      侍郎笑笑,又继续往前走,“这是陛下要求的。只要能审出一两个字就好,管他用不用刑。”

      李同光心一紧,顿生不好。

      任辛……也受了同样的苦吗?

      他的拳在袖中紧握,最后略沉重地继续跟着侍郎的背影走。

      “到了。”
      他指了指眼前的牢笼,“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即便你是陛下派来的,也别问些不该问的。”

      他拍了拍李同光的肩后,走远了。

      隔着铁栏,他看见牢外的光借着如酒坛般大小的窗口照进了枯草铺着的地面,任辛头抵着墙,整个人靠在满是沥青的墙面上,与光相隔好远,正合着眼。

      素白的粗布囚服映出她大大小小的伤痕。

      有的是鞭伤,有的则是刀刃划开的口子。

      如此,还是一尘不染。

      他唤:“任左使?”

      面前的人眼皮微动,最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朝声源处看来。

      几乎是脱口而出:“鹫……”

      后来,又慌乱地别开了眼,一如往常地冷漠,看向地面杂乱无章的枯草,“你怎么来了?”

      李同光:“陛下让我来的。”

      她没说话。

      “我很快就会让你出去的。”

      “不必。”她答得干脆,“本来就是被冤枉的,自会有公道还我清白。再说了,清不清白又有什么重要的。”
      说到最后,语调轻蔑。

      而这个回答跟李同光预想的大差不差。

      “我知道。可是娘娘出事了……”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任辛的逆鳞,她从一开始的沉闷寡言到了现在的情绪激亢,她站起来,快步走到李同光跟前,忙道:“你说什么?”
      “娘娘怎么了?”

      “陛下下令,娘娘这几日都必须待在中宫内,并派了百兵严加看守,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得出入中宫。”

      她有些慌乱:“所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让朱殷安排好人去查了……你呢?你怎么样?”他话锋一转。

      任辛不解他在问什么。

      李同光说:“他们是怎么问你的?对你动了刑吗?”

      任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对上他心疼的眸光,感到心里发笑。她果然笑了一下,抬起下巴昂了昂,“你不也是吗?”

      李同光愣住,自己浑身包得好好的,任辛是怎么看出来他受过伤的?

      “脖子。”她提示到。

      他的手后知后觉地去寻找那一抹伤,忽然感觉面前的人有些冷得可怕。

      她环手抱在胸前,“谁打的你?”

      两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只一个相互注视的眼神便知对方心中的答案。

      她猜是安帝。
      也确实是安帝。

      他摸着那伤,眼底有一潭水在暗涌,“只有这样,我才能来见你。”

      他把话说得很轻,每一个字都咬在了一团棉花上,缓而柔,似有委屈,又似是在邀功。明明是自己受了伤,却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想见到的人,是否还安好,所以表现得不见一点疼痛。

      任辛看着他,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他把手放下了,“给了我一个将军做,是副将军。”

      这一句话,成功地把矛头又指向了安帝。

      任辛自然意外。

      所有人都预想他升高官,却不曾想,升了,却是个极低的职位。

      “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借着陛下的名义来看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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