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压制怒火 ...
-
卫姝将抹布搭在案板一角,直起酸疼的腰背,手伸到后背用力的拍打疼痛的地方,发出重重的声音。
四岁的女儿睡在两张凳子拼成的床上,伙房里热腾腾的气息让小姑娘从头发丝里渗出汗水,一滴滴淌在凳子上。
卫姝拿汗巾将她头发脸上的汗水都擦干,轻轻抱起女儿,又吃力的将凳子放回外面的厅堂。“走吧。”卫姝收拾好后喊坐在柜台后打盹的丈夫,张山。
张山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起身拿起锁头,等锁好门之后脚下不停快速的向住的院子走,也不管后面抱着孩子,气喘吁吁的卫姝。
卫姝早已习惯张山这种做派,但每次都会有些恼怒,但她没办法。当初自己的父母想着将她嫁到富裕一点的家庭,哪怕当时张家也是不富裕,但他们住的村是富村,都能吃饱饭,不至于挨饿。
卫姝后来才知道,当时张山娶自己是因为张山的祖母病了一年多,又隆重办了葬礼,家里几乎穷的揭不开锅,而张山也已经二十三岁,于是就找人说了偏远驼峰村的姑娘,她,卫姝。
卫姝那时十七岁,在村里也算不大不小了,长的皮肤白净,笑起来像个孩子。于是张家给了二两聘礼,家里人把她嫁到了六十里外的桃园村。
本来单纯的卫姝以为桃园村那是如何的富有,但嫁过来才发现,桃园村确实又大又平整,大多数人家都有牛车,大多妇人穿衣打扮也新鲜干净,面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精神气。但张家确实逊色,三间土培房,地也因为给老母亲看病而卖的只剩了十亩,更是欠了二十九两的外债。
卫姝因为是家里老小,又因为家里人口简单,上头只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家都宠她,家里人又是老实,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所以是格外单纯。
只是,她身着不如村里媳妇新鲜,又没有丰厚的嫁妆,所以被人瞧不起。因为家里贫穷,没有什么绣艺,更别说一些针线活,做都不会做,饭菜也是不会做,毕竟她家里一直吃粗粮,倒是她煮的杂粮粥能得到大家的好评。
因为身无长物,又不机灵,嫁妆也是少的可怜,只有两套冬季衣服,一个梳妆匣子,两床粗布的被子,这一点让婆家十分嫌弃。倒是早忘了,自家是因为没钱才娶的她。
后来,家里催账的人不断,公公就带着一家人到州府做工,因婆婆面条做的好,就开始摆摊。一直摆了三年,那时卫姝也是经常遭到婆婆的嫌弃,鄙夷。说她笨,不会算账,嫌弃她手不巧,不会做饭,直到一年时间,卫姝完全掌握了面条的要领,婆婆就撒手没管过。只是每天来收账,顺便监督卫姝。她不让儿子帮忙,要是看到儿子稍微帮着擀个面条,收拾个菜,就脸色阴沉,让人看着可怖。所以大多数活是卫姝做的。摆摊三年,后来租了店面,生意却大不如前。
不过,这些年算是还清了外债,家里的房子盖了六间又大又新的砖瓦房,还添置了十亩地。惹的村人艳羡。
张山对卫姝时好时坏,只是最近一年态度恶劣。因为去年回村娶了弟妹,彩礼十八两,陪嫁也尚可。人长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秀丽,很机灵,讨的大家都十分喜欢。最主要的是,她来了之后店里生意好转,竟有蒸蒸日上的姿态,还在一年后生了儿子,不像卫姝,只有一个女儿。
公婆十分高兴,会偷偷给些零花钱,而且在人前大力夸赞她,机灵懂事,还带来福气。还以带孩子为由,也让其两口子早早休息,所以她是越来越嘴甜心活。
反观卫姝,本来也是清丽的少女,如今在起早贪黑,婆婆刻薄,丈夫冷淡的情况下,越发不爱说话。而且脸色蜡黄,身体瘦弱,经常腰酸背痛,如今不过二十二岁,却像三十岁一般,神态更是如迟暮老妇,毫无鲜活之气。
张山为什么越来越讨厌她,无非就是觉得她没有弟妹活泛,没有讨的家人喜欢。
住的院子本来在破烂的柳行街,但因为小叔成婚,又重新租了一个新院子,四间房。本来公公想把另外空的一间租掉,但被张山拦住,说家里的钱都放着,也怕碰上手脚不干净的人,每天防着,倒不如不租。因此也作罢了。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灭了灯休息。卫姝随后到了,锁上门进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张山早已躺下,卫姝摸黑将女儿放下,让她睡好,才躺下去。疲惫的身体让她无力悲哀,不一会儿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张山在黑夜中睁开黑亮的眼睛,颇为厌恶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转过身去。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突然被张山一脚踢醒,“咱们去看看,小宝一直哭闹。”一边下来穿鞋,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孩子哭的这么凶,也睡的着?”
卫姝一下子没了睡意,但看着急急忙忙往出走的丈夫,心里的火气几欲控制不住,只想狠狠给两锤头!
她记得十分清楚,在女儿小时候哭闹,他是满脸不耐烦,那看女儿的表情恨不得一脚踢死!如今倒是对侄儿关怀备至,疼爱有加,赛过亲生!
卫姝的眼睛一瞬间有些阴狠,但她还是压制了怒火,跟了过去。也不管自己丈夫的做法于理不合,她也懒得管了。
小宝如今刚刚八个月,是个胖嘟嘟的可爱娃娃,卫姝确实也有几分疼爱。此时他不知为何一直啼哭,大家谁哄都不行,婆婆也赶了过来。
弟妹由于哄孩子,来不及穿好衣服,夏天薄薄的一层里衣,趁的人更加秀弱,由于哄孩子,她衣服都没有穿好,行动间有些春光乍泄,卫姝看到张山一瞬间身体紧绷,脸色不自然,就明白了。
小叔似是也看到了,脸色有些不虞,但大家是好意,也说不出什么话,孩子安静了,就催促些大家去休息。
回到屋里,张山眼前都是那副画面,辗转反侧睡不着,就凑到卫姝跟前,这几年夫妻,卫姝哪里不知道这个人的心思,越发厌恶,起身去如厕了。
她在外面气的流了一会儿眼泪,也睡不着,又不想看到张山,就先去了食铺。
她准备了一天要用的馒头包子,又腌了一些卖完的腌菜,大家才陆续赶来。
婆婆见卫姝做了这么多活,难得有个好脸色。“等会儿忙完就去休息一会儿,让他们守着。”
卫姝称是。
伺候完一家子的早饭,都收拾妥当已是食客坐了满堂,这时大家都忙碌起来,张山在外算账收钱跑堂,婆婆和公公抱着小宝领着小妮出去了。
小叔张云就张罗外面,卫姝忙着下面捞面,弟妹负责小菜装盘,有需要馒头包子的,都热好了,只要装盘即可。
最忙最热的要数卫姝,她满头满脸的汗水,不停的用汗巾擦拭,忙的来不及,张山还会进来呵斥两声,张云也因为卫姝赶不上趟而脸色沉沉。
“啊,嘶……”卫姝突然打翻了面碗,滚烫的汤泼了她整个左手,她疼的眼泪直冒。
“啊,嫂子你这是怎么啦!”弟妹元玉惊的喊了一声,见卫姝整个左手迅速通红,赶紧拉着卫姝的手泡在一桶凉水里。
外面的张山张云听到元玉的声音都急忙跑了进来。“怎么了?”张山急急问元玉,完全没看到缩在一边痛苦的卫姝。
“嫂子的手烫伤了,大哥你带去医馆看看吧。”元玉目光专注,注视着张山。
张山回头看了一眼卫姝,没有说任何话,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接着忙了。
元玉看着张山撇了撇嘴,眼神有丝不屑。
卫姝感到一阵屈辱,眼泪不争气的冒了出来,又被她狠狠心逼了下去。她反正是看到张山眼中的漠视和不耐烦了。
听着外面的催促,张云让元玉先不要管卫姝,处理掉一地狼藉,接着下面。他也跟着忙碌,但脚底下洒的油脂让他走起路来万分小心,眼睛也冒着火气。
卫姝的手不那么疼了,就接着帮忙,她去外面帮着收拾桌碗,只听一个长的油里油气的年轻人问张山。“张大兄弟,这是你媳妇儿啊?”一双带着猥琐目光的眼睛上下扫视卫姝的脸和身材,评价道:“怎么这么老!怕是比你大吧?长的也不怎么样,没里面那个好看,我看有些配不上你!”
张山的面色一阵红一阵恼。张云却是当个没听见,低头擦桌子。刚走出伙房的元玉听得言语,一双睫毛纤长的眼睛闪过快意,嘴角也不自觉翘起,显得面容更加生动。
卫姝要是平时也没有多生气,但今日格外的气不顺!她深吸一口气,有些阴冷的说道:“这位兄弟,这是吃饭的食铺,不是戏楼!”她的意思是不要对别人随意说嘴。饭堂里有几位剩下的客人,其中一个人,长的浓眉大眼,看起来脾气直爽的样子。他哈哈大笑。“是啊小兄弟,说话可要三思而后说,人家可不是戏楼的戏子,不可品头论足!”
卫姝听了她的言论,气红的面色稍缓。却觉得在张山面前被人这么说嘴,仍是脸上火辣辣的。
油里油气的年轻人被她回怼,又被直爽大汉一笑,顿时感觉颜面扫地,不敢拿大汉怎样,就指着卫姝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这妇人明明长的磕碜老相,被人说句还不愿意!真是不止丑,还心胸狭窄!我看张大兄弟不如早点休了你,好换个温柔美貌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