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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厌胜之术 ...

  •   李眉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舅甥二人,叹道:

      “老奴向来有话直说,而且事关当年敝府的侯位侯印,所以不得不依言直讲,不敢有半点隐瞒矫饰。还望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休怪!”

      说着,她站起身来,朝二人深深一拜,十分恭敬。

      未等李眉拜下,刘彻一眼扫去,已有小黄门过来,扶起对方,这才止住了她的动作。

      刘彻发话道:“阿姆你说便是了,我与他们一同听着,怎会怪你!”

      他话音刚落,卫青应了一声:“是。”

      霍去病微微低头,但心里却在想:

      “这老婢接下来要说的话,必然十分难听而且不怀好意,因此她才特意说些推托之语,为的就是生怕我与舅舅会找她家算帐!”

      李眉连忙答应,缓缓坐下,继续讲述道:

      “哑女如此这般在市井中混着,倒真被她等着了。平阳侯府的家臣,本不想要那么小的孩儿,但被她百般讨好恭维着,又见她女儿小小年纪倒也颇懂事,于是便将她女儿买进府里,当个仆婢。”

      “那哑女见女儿有了归宿,越发欢喜,常常在平阳侯府后院外流连。为的就是想每日多瞧瞧女儿两眼。”

      “因两家离得近,因此她的动静,便被我家门上的苍头们瞧在眼里。老奴也是因打听她的事,这才知道,原来这哑女不仅在街上行乞,每夜里还、还……还招来不同男子,好从他们身上赚些钱财衣物度日。就连我家里也有下人去、去……”

      她说到这儿,满脸通红,扭扭捏捏。

      一眼看去,哪像个迟暮的老妇,倒不如说更像个闺中少女。

      但卫青与霍去病哪里有心理会她的神态,他们虽隐隐猜到自家先祖出身不好,但如今听得对方还曾卖身,都是十分意外。

      卫青起初惊讶,但随即一想,已是默默叹气。

      只因他深知,哪怕是在侯府中当奴婢,都免不了有以身换钱的时候,何况是孤身在外流浪的女子?

      霍去病神色不动,心中却是大为光火:

      “这老婢明面上说我曾外大母不检点当私娼,实则只怕想连我大母也一同嘲笑!”

      “这些所谓贵戚世家,背地里最爱拿这个来说事!笑我们卫家是做私窠子起家发迹,笑我大母是养着女儿好倒卖!”

      他自襁褓中便得家人疼爱,随后长大时又得圣宠,因而行事做派比之寻常贵公子更为大方气派。

      若是旁人嘲弄他本人,霍去病不过是如同清风过耳,绝不会放在心上。

      即便是各家闺秀千金,内中有人索爱不成,反而痛骂霍去病。他只觉无奈,但并不会与对方一般见识。

      但要是他们敢瞧不起卫家长辈,霍去病却忍不得半点,哪怕拼着被卫青责怪、都要逼得那人当面致歉赔罪不可。

      刘彻一听李眉这话,扫了眼霍去病,便道:

      “阿姆,那这个哑女是否真的会作法?她若是懂巫术,究竟是用在哪处的?”

      李眉本是垂首轻吁,偶尔抬眸看向卫霍时,又隐现畏惧之色,似是十分不愿说出当年之事。

      被皇帝打断后,她这才清醒过来,应了一声,随即又道:

      “哑女住在平阳侯府后头窝棚里,我家那打水婢不知怎的,好像与她相识。这回胎气不稳,她特意叫对方进府里来,怕是哑女懂些安胎顺产一类的巫术也未可知。”

      “因老奴当时未曾见过哑女,因此她的事到底不甚清楚。老奴觉得这事还是要请医工才稳妥,于是让下人去求见鸢儿,将我这话委婉转告。”

      “可鸢儿压根不听,还将我的人赶了回来。我见她这样,知道劝她没用,只能安抚底下人。”

      “谁知当天夜里,我那自新婚后就从不曾再来的夫君,竟然真到我房中来!”

      “他一见我就破口大骂,说我不安好心,硬要插手管别馆的事,害得那婢子在孕中都几乎吓破了胆。”

      “他还说,要不是这回有鸢儿拍板请来医工诊治,好生照料那打水婢,又找来她朋友宽慰,只怕她这胎难保!”

      “总之骂来骂去,竟全成了我的错!我不知就里,哪能料到,自己一时好心,反而招来这般痛骂?!”

      “我苦苦分辩,君侯只是不信。他骂过后又扔下一句:‘从今往后你休管我的事!’便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无缘无故遭丈夫羞辱,又因产后有些失调,因而一下子病倒了。这期间,府中的事情,我不曾过问更不曾有半点插手。”

      “我虽病着,但所幸有儿子在旁,这才解了我心里苦闷。唉,一想到自己虽命苦,但为了孩儿,无论如何也要养好身子。不然,撇下他独自一个,我如何能放心!”

      “待我养好身子,勉强到下地时,都已经是产后快半年的事了。”

      “这时我才得知,那打水婢已生下一子,因是不足月产的,所以婴儿身体孱弱。”

      “我又听得下人说起,打水婢仍在别馆住着,那鸢儿不时便带着儿子去看她。偏院那边还传言,说是因怕我寻她麻烦,所以她求过君侯,只想住在别馆,不敢回来!”

      “陛下请想,我刚嫁进这家里,便遭了这许多冤屈。只因丈夫被外人所迷,因此我竟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被人造谣成恶主母!”

      “若不是为向陛下阐明当初郭家的私事、道出侯印丢失的缘故,老奴本不想说出这些自家丑事来……”

      霍去病心道:“你也知这是丑事?瞧你说得那样详尽仔细,倒不像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但在陛下面前,老奴岂敢有半点隐瞒?因此便是拼着日后被外人耻笑,我也非说不可!”

      刘彻见李眉越说越是激动,脸红耳赤,仿佛又欲起身,便拉着她的手,笑道:

      “阿姆,你不必理那些小人。只管告诉我,我来为阿姆作主。”

      “有陛下这句话,老奴便知足了!实则过去的事,与后人无关,老奴更绝非为了责怪哪个,只是想说明当年之事,好自证我郭家上下清白!”

      “那打水婢本就身子骨不大好,孕中生病又不懂保养,一味乱让人作法行巫。之后虽生了一子,可她那病,听说是越发重了。”

      “因她病着,来往于别馆的医人巫祝那些闲杂人等自然不少。忽然有一日,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别馆她住处的屋子后头,被人无意间挖出一个木偶人来!”

      刘彻一听,看定李眉。李眉垂下眼,额头上渗出汗水,她也不敢去擦。

      “是厌胜之术?”

      李眉连忙匍匐在地,恭敬答道:

      “回陛下,确是巫盅法术。那偶人身缠丝帛,上面还用鲜血书写有文字。都是些污言秽语,我不敢说出来污了圣听。总之,这偶人,是用来诅咒产妇和胎儿的!”

      刘彻原本一直神色平静,还不时开解对方,从无半点不耐烦之处。

      但如今听得郭家当年曾发生过偶人厌胜之法,他目光凝重,一言不发。

      在座之人,无人不知,皇帝虽最爱求仙问道,但对于巫盅却是极忌惮憎恶。

      更何况历朝历代,宫中严禁巫盅。就连前皇后也因此而被废,朝野内外无人不知,对此道更是噤若寒蝉。

      虽则朝廷早已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巫盅。但民间仍是屡禁不止,作法施术者大有人在。

      刘彻见李眉神色悚然,众侍惴惴不安,他点了点头,温言道:

      “原来如此。那这偶人是被用来诅咒打水婢和她孩子的?”

      李眉见刘彻色转霁然,这才安心。她连忙回道:

      “启禀陛下,这事怪就怪在这偶人上头。我命人打听清楚得知,偶人上所诅咒的,不是打水婢,而是——鸢儿和她所生的庶长子!”

      这个出人意料之外的诅咒对象,果然引起刘彻的兴趣,他问道:

      “此物一直埋在那儿?可知究竟埋了多少时日?”

      “那时老奴夫君下令严查,这才查出,这木偶人被埋在院中起码已有半年多。它一直不曾被人挪动过,连附近的树根都与它缠到一处。”

      “老奴不信这些,得知此事,还不放在心上。谁知那时又传出消息,鸢儿的儿子,忽然得了重病,药石罔效,不出一个月便病死了!”

      李眉说到这儿,以帕擦眼,哽咽道:

      “那庶长子虽不曾养在我膝下一日,但我想着自己到底是嫡母,知道他过世,心中好生难过。”

      “我本打算过去送那孩子最后一面,但被身边人死死拉住,劝我休要再去触怒君侯。”

      “原来巫盅的事一出来,我夫君查这个查那个,里里外外通通被他查了个遍。就连我这样缩在自己房里整日不出来的,他都疑神疑鬼!”

      “如今他儿子一断气,鸢儿自然大闹起来,君侯更不肯罢休。打水婢那边侍候的人,全都严刑拷打。”

      “陛下英明,向来仁德御下。郭家亦知此理,向来不曾苛待下人。但诅咒这事实在太过,因此不严查实在不成。”

      刘彻道:“是这话。之后查出什么来没有?”

      “正如陛下所料,那些贱骨头一经用刑,果然熬不住,纷纷招认。打水婢的贴身仆妇供出,那偶人正是经她们之手亲自埋下去的!”

      “制成这偶人的,正是打水婢和她那暗中来……那位好友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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