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15 不平和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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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便闻着栀子香气，闵知还没注意到香栀树，倒是先瞧见两个衙役打扮的人走近。
他们站定的地方，旁边正是两棵盛放的、香得过分的香栀树。
再走近一些，被围在其中、神色哀戚的男人赫然是王善宝。
闵知听见衙役说了两句什么，王善宝正要带人进门，侧身时结结实实和路中央的闵知对上视线，引得两个衙役也看过来。
来都来了，闵知索性走到众人面前，坦然开口：“伯伯，我来取定做的陶人。”
王善宝木楞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恍然想起今日是约定的交货日子。他记得，小姑娘在铺里耗了一下午捏塑的是一对造型奇特的黑白陶人，要送给家中不宜出门的哥哥。
眼前双鬓染白的男人陡然落下泪，把闵知吓了一跳。
“孩子，你也随我进来吧。等我们说完话，就把陶人拿给你。”
男人徒劳地抹着泪，身形肉眼可见佝偻下去。
闵知只得点头，跟着两位衙役进了王家。
院里也种着几棵香栀树，不时有纯白的花飘到闵知头上，又被拂落。约莫一刻钟，王善宝带着两位衙役以及一位年轻男子从后堂出来。
“今日是我的过错，我让伙计拿铺子钥匙随你去拿陶人和赔礼。天色已晚，这两位大人会送你们出默水镇。”
王善宝像是痛哭过一场，声音弱了许多。
闵知如同普通的孩子听到长辈教诲一般乖巧点头，却见王善宝的眼眶又湿润了。
“孩子，早些回家，下回不能这样莽撞找来，若是碰上贼人，你爹娘会担心的。”
闵知此时也有些心塞，王善宝出事的家人怕是有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才会这般提醒她。
闵知想了想，从挎包里摸出一根糖葫芦，递到王善宝手上：
“请您保重身体。”
霎时风起，院中栀子花簌簌落下，扑了众人满头。
……
闵知挥别伙计，走进点着灯的邮驿。
重新写了信，闵知费了快两刻钟才将取到的两只以熊猫为原型烧制的陶人娃娃并几样特产小食装好封箱。
闵行自幼体弱，长到十岁也从没出过城。她既然去到这么远的地方，捎些特产回去，闵行开心了，锻炼也会更有动力。
事毕，已是戌初三刻。
闵知慌忙悄摸御剑回到小旺村，和刚好来清点人数的方续砚撞个正着。被耳提面命好一顿叮嘱，又献上一根糖葫芦后，才得了老老实实回屋睡觉的处决。
当晚，闵知做了个噩梦。
梦里，两个小鬼头一直抢她要留给长青的两串糖葫芦。她不肯，他们就哭，闹得她头痛。没法子，自己只能把糖葫芦给他们，结果他们还不满意，哭个没停，吵着要爹娘，一个赛一个地越哭越来劲。
她愣是安抚了一晚上。
闵知越想越气，顶着乌青眼圈，恶狠狠地把放回储物戒保鲜的最后两串糖葫芦都嘎嘣嚼了。
舒坦。
屋子另一侧的席蓁默默揪着被子。她一睁眼就瞧见闵知神色怏怏但卖力地吃糖葫芦，而后容光焕发地哼着奇怪的歌谣翻窗出门了。
好怪啊，再看一眼。
……
还剩下五天时间，闵知紧锣密鼓地进行盘点准备工作。
首先是驯鸟。吊睛白额鸟性情虽和顺，但手上这只鸟已成年，不是最好的训练对象。
这也好办，驯鸟无非就是饥饿孤立加习惯信任战法，全年龄通吃。
不过，都没用上。和观青苑观光的鸟雀一样，吊睛白额鸟也不怕她，不到半日时间便服服帖帖、任她摆布了。
白紧张的闵知再一次陷入沉思，结合席蓁的话，她的buff不会是兽人混血或者驯兽大师吧。该猜测片刻便被闵知推翻，毕竟崆岤崃蜂可没蹦到她面前乖乖报数。
盘点工作最主要的工具鸟枪成功就位，剩下的便是装填弹药。
独家配方，纯天然花蜜勾兑，纯珍稀神兽加盟，纯手工闵知捣制。混有库存的长青口涎，且只有她能辨识出的馥郁蜜液，历时两日震撼出世。
接下来便是，愉快的盘点时间。
先放吊睛白额鸟，假装追捕几只身强体壮的崆岤崃蜂，将它们逼到闵知连夜滴上花蜜的人造花田里。
而后，吊睛白额鸟故技重施，链式标记同频发力，相互查缺补漏。
一天一夜，标记点爆炸式膨胀。
最后，闵知上场，追溯花蜜味道分批设上结界，标记抓捕并行式流水作业。不时去同门那边数数，一天下来可算盘完了一遍，就这样吧。
闵知如释重负地合上本子，就着月色倒头睡去。如果能重来，她一定提前锻炼神识到能覆盖整座山的程度，再也不用费时费力的蠢办法。
她沉沉睡去，林间映出几道上蹿下跳的白青身影。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
“根据你们各自呈报的数目，误差最小者为席蓁，”见众人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尤其是闵知，眼神呆滞，方续砚顿了顿，“以及闵知。”
闵知正想着昨夜卷土重来的小鬼头和噩梦，长青窜到她脚边嗷嗷叫，她才反应过来方续砚说了什么。
方续砚轻抬眼皮，继续道：“席蓁呈报数是两千三百四十七，闵知呈报数是两千三百六十五，误差均为九。”
“其他人的呈报数分别为……”
“只有三人捕到达标量的崆岤崃蜂……”
声音越来越遥远，闵知抱着长青持续放空，算算日子，快递该到了。
她，有些想念醉浔仙的樱桃冰糕。
……
“咳……咳咳…………”
萦绕着复杂药味的屋内，于床榻之上飘飘落落几声虚弱的咳嗽。
闵达司展开信，吸了吸鼻子，一字一句念道：
“见信如唔，我一切安好，师长们很照顾我，历练也很顺利。远游在外，爹娘、兄长、殷妈妈还有朱雁姐姐的挂念我时时都记着，也请你们多保重身体。尤其是阿兄，要按着我教的锻体功法勤加锻炼，请爹娘务必好好监督，不可由他耍懒……”
……
“随信附上给兄长的两只陶人、一盒助眠香和一包薄荷糕，给朱雁姐姐的一盒胭脂，给殷妈妈和朱雁姐姐的两瓶栀香兰膏，给爹爹的一把新算盘，给阿娘的两罐芝麻酥糖、一罐蜜糖玫瑰，给钱伯伯的一柄手杖，给阿簪姐姐的三罐烧椒辣酱、一包云腿小饼，以及三盒本地蜜饯凉果，两盒特色绿豆酥饼……”
朱雁一件一件从箱中取出，小心翼翼将两只陶人娃娃摆到榻上炕桌，而后退下。
闵行挪动身体，又咳了两声，眼圈红红的。他摩挲着两只造型俏皮的陶人，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娘，我想知知。”
叶芝衍放下药碗，用手帕轻轻擦去闵行的眼泪：“娘也想知知。可知知在修炼呀，那道长说过小宝有长命百岁的机缘，咱们不能随便打扰。”
她摸着闵行滚烫的额头，牵起笑容：“阿行乖，先把药喝了。小宝说你得多锻炼，咱们不能让小宝担心。”
闵知迷蒙地点点头，撑着疲弱的精神小口小口喝下汤药。
半响，弱弱道：“娘，我想吃阿知寄回来的蜜饯。”
叶芝衍接过闵达司递来的蜜饯袋子，给闵行喂了一颗蜜枣。
没一会儿，闵行眼皮逐渐阖上，呼吸也平稳下来。叶芝衍依旧轻轻拍着，望着闵行颈上的长命锁发愣。
“我的孩子，你们都要健健康康的。就快了，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吧……”
……
月半的清风伴着蝉鸣，一阵一阵吹着。天穹之上星子盈盈，点亮山脚下的前路。
“撒娇没用，撒泼打滚也没用。今晚吞下去整一头猪，半个时辰已经是很少了。”闵知叉腰，直直盯着落在后头的长青。
一人一兽无声对峙着。
终于，长青嗷呜一声，不情不愿地迈步跟上。
闵知心满意足地哼起歌来。
一人一兽的影子在月光下渐渐拉长，直到与第三道影子交融。
蝉鸣中呼出一道轻笑，几不可闻。
……
次日约莫卯正，一行人加上两名驻村弟子一同启程回宗。
眼瞧着地上的景色与城镇逐渐渺小，闵知久违地有些怅然，依稀记得除了回妈妈家过年，上一次出远门是大学新生报到。就那样待了快四年，久到口中的回宿舍奇妙地换成了回家。
时隔多年，那种奇异感觉又涌了上来，闵知不禁有些恍惚。
冷不丁的，一股恶寒自心中升起。额中早已淡去的白毫迅速显现。
闵知往下看去，下方正是王善宝家所在的镇子。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都没发现整支队伍已在方续砚的指示下滞空。
不过两息，那股波动便尽数消弭，令闵知生出是昨晚没睡好才出现幻觉的想法。
……
双脚落地，闵知收回放肆，抬头越过前方的方续砚和宋隐，望向不远处的城镇。
面前的方续砚与宋隐目光相撞，眼底尽是凝重。
随着宋隐的离开，闵知的眼皮跳了两跳，看来刚刚的恶寒不是幻觉。
回程陡然被打断，事到如今，众人都察觉到不对劲。姜南率先提议留下来帮忙，得到众人热情赞成。
方续砚果断推却，坦言以他们的修为，留下来反而添乱。同时也冷静地告知众人接下来的安排。
他们已申报宗门，也联系上了最近的同门。结束考核的丙丁两组正往这儿赶，最迟一个时辰，汇合后便会分出两名监考弟子护送三组历练弟子回宗。
语气温和，计划明确，但丝毫没浇灭小牛犊们的灼灼目光。
姜南还想辩驳，被闵知以眼神劝回。
闵知想了想，凝眸看着方续砚，扬起笑：“不如由我们进城帮忙收集情报，大家都是少年身形，不容易打草惊蛇。”
方续砚和闵知对视一眼，转向明明涉世未深却纷纷附和的小家伙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随即当着众人面，毫不留情地把闵知骂了一通。
“已知那儿的大家伙修为远高于你们，那么首先，闵师妹能保证它发现不了你们吗？能保证不会打草惊蛇吗？”
“其次，闵师妹能保证它的目标不是引你们入镇子吗？”
“再次，闵师妹能保证你们被困在镇子里不会成为它的养料甚至是傀儡吗？”
“再再次，闵师妹能保证从镇子出来的你们还是你们吗？”
……
“闵师妹你，是否能担起这个责任呢？”
一连串的质问，缓慢，随意，却极负威势，如一捧又一捧冰水。
一字一句虽是冲着闵知，反倒是把一群心潮澎湃的少年人浇得小脸煞白。在方续砚巡梭的目光下，如同一窝鹌鹑。
静默间，闵知平静地对上方续砚的冷漠双眸，缓缓摇头：“抱歉，是我失言了。”
一群人老老实实待到巳时，等到了赵怀纪等二十来号人。
赶前脚回来的宋隐还在和方续砚汇报着什么，闵知没太注意。
她震惊于在队伍中看到了老早就出任务没影儿的自家师兄。没等和弋衡说上话，一行人便由赵怀纪和宋隐火急火燎地催着踏上了飞剑。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015 不平和归途
